<h3> 1996年: 山居竹村听细雨</h3><div> 安奇</div><div> 夜晚来临,看着浓重的山岚慢慢地从山谷升起或从山尖缓缓的飘落,我独坐在天主堂长长的沿伸出去的屋檐下,轻轻的摇晃着毕伯伯的旋椅,想着在岁月流失之间我又恍如梦幻一般地回到了竹村。这期间,已经过了一年之久。四处流浪的我,似乎又找回了心中那一瞬间的安宁。</div> <h3>毕老伯的铁皮屋在几棵高大的香椿树下,显的愈加的矮小,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从狭小的窗户中透出,偶尔可以听到他打开的收音机传出来的播音员在播报新闻的声音,世界看来在纷繁复杂的变化,这一刻我在竹村,听到鸟鸣的声音从不知道深浅的黑夜的峻岭悬崖间传出,实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周遭因这些鸟声或偶然间响成一片的昆虫们的鸣叫显现的更加寂静。毕老伯饲养的一群鸡栖息在树上,风吹过,掠动树梢的时候,它们惊慌的叫上几声,然后一切又归于宁静。夜愈深,满天弥漫的雾气和山岚使的远处的黑影都不清晰了。这时,我伸出手指,发觉它们模糊成一团黑色的雾气,仿佛要随轻风而上升。</h3> <h3>这次停留在竹村,已是我生命中第二次感觉到心灵由恐慌的世界渐渐的意识到了,恐慌之外的安宁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更何况我有家难归。外界越黑,便越是能够看清楚自己无助的心是多么的需要一个认识自己的时候。在我无法为自己的无助找到借口的时候,总是选择竹村作为我静心凝虑的地方,不仅因为周遭极美的风景,也是因为,它是我在度尽人生劫波之后,一个可以不受外界的打扰,不管世事的变迁的自我修身养性之地。</h3> <h3>到达太鲁阁公园的入口之后,我便放弃了现代文明的交通工具,用自己的两条腿,去细心的品味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我一路走,一路惊心动魄,大自然仿佛把它千奇百怪的神情心思,都凝聚在这里。让我细看之后,反观而的得的是自身的渺小与软弱。我没有在回头湾回头,选择的窄而蜿蜒的步道,在群山间行进,一路倾听着桃塞溪在几百公尺的山谷中轰鸣;一路翩跹的蝶翼在身边旋绕久久不曾离去。它们轻盈美丽,完全的陶醉在自我的世界之中,这里是它的领地,我只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入侵者,它们容纳了我,因我孤寂,因我细心的交谈。</h3> <h3>一路走过在风中摇曳的吊桥,河谷中的风在我行至吊桥中间的时候,仿佛要请我随风而去。河谷中乱石层叠,山洪过后留下如远古洪荒时山脉河流初成之际的状态。大地东倾,山脉高耸,河谷深切。 如果这就是时间与地理的变化,那么,在这造化之中,我到底在哪一个位置?哪一个角落有我挥之不去的心情?</h3> <h3>这时间与地理的变迁淹没了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失去的一切。</h3> <h3>竹村夜色愈来愈浓,夜雨又渐渐的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细密轻盈地在风中飞舞,飘落独坐与屋檐之下的我的身上。我用手轻轻一挹,却发觉什么也没有,只在深夜的凉气之内飘起一阵变化的水意。毕伯伯的两只小狗,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躺卧在我的脚下,与我一起望着深深的黑夜。</h3> <h3>我忽然注意到了这些,发觉天空尽管没有月光、星光,甚至连毕老伯的小屋的灯光都熄灭了之后,万物发而显现的更加清楚了。它们都带有自己的光泽,无论是竹,还是香椿,或是山间那些自生自灭的树木,都浓浓淡淡地各自带着一些跳动不已的光泽,静静地照亮了它们自己和周围的世界,也许这就是自然之光。因为它们的纯洁,让我渐渐的在黑暗中找到了我自己。人生旅程上的各种困扰,掩去身影,只剩下一种企望,想与自然相溶在一起的渴望,愈来愈强烈。</h3> <h3>毕老伯的一生的经历,给了我一次反观自己的机会。让我在流落于山水之间的时候,认识自己。毕伯伯原是山东人,因时事变迁,最终落脚于崇山峻岭之间,这个叫做竹村的化外之地。人生的困惑,在山水变化之间,消除了多少的感慨。</h3> <h3>我是个孤独的旅行者,人生的路上充满了失败,很多时候,在认识自己的过程中存在着偏差。这些发出了自己的光芒的树木们,给了我旅途中最漂亮的启迪,尽管我还将继续浪迹天涯。</h3> <h3> 三年之内,我两次到达竹村,在很多不可能的时间里,我一次次的怀念着竹村,倾听着台湾小莺矛盾的叫声:“你……回去!你……不回去!”一边发现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矛盾,在细雨中细细的梳理着自己的心情,做出对人生诚实不逃避的思考。</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