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今天八月八日，据说是中国的父亲节。父亲已去世三十年了，母亲也离开我二十多年了。虽然他们都活过了八十岁，但我这个受宠的独生儿子，追忆往事仍是悲潮汹涌，不能自己。伤感之时，整理了一些父母的照片和发表过的短文，编成这美篇，以作纪念。</h3> <h3>父亲------我一生的明灯</h3><div> </div><div> 父亲忠厚温和，从未与人有间隙，也从不打骂儿女，特别是对我这个独生儿子，更是百依百顺。</div><div> .记得我七八岁时曾问父亲：" 人老了会死，为什么毛主席能活万岁不死呢? " 当时父亲的一位同事正在我家。父亲见我提出这"忌题"，大惊失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是父亲对我唯一的发火。事后，父亲心有余悸地对母亲说了此事，母亲又惊又怕，骂着要打我。父亲忙抱着我，轻抚我头，眼里又充满了慈爱。</div><div> 在我10岁时，年近半百的父亲响应"干部支援山区建设"的号召，离开城市，告别妻儿，去了一个山区垦殖场。他当过记工员、保管员，在" 文革 " 时还因为说"民以食为天"而被打成" 反革命 "。幸亏他人缘好也年老体弱，造反派就叫他去放牛，一年后得到了“解放”。</div><div> " 文革"后， 父亲已年近70，才退休回城。而我早己下放农村多年了。父亲没本事把我这独生儿子调回身边，只好用信件来寄托思念，他一星期至少寄来一封信, 大都是要我“劳逸结合，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关爱之情溢于字里行间。</div><div> 妈妈告诉我，每天来了报纸，父亲都要用力抖几抖，总希望能从中抖出我的回信。可我笔懒，常让父亲失望。后来我分配了工作，回家探亲也不陪父母，只顾找朋友玩，父亲常笑骂我是不归家的“三脚猫” 。</div><div> 父亲烟酒不沾，很少生病, 只是精瘦，他常自嘲：" 有钱难买老来瘦。" 他 79岁那年，突然肩膀奇痛。我请假回去，每天扶他去医院按摩(那时没有三轮车)。一天，路旁卖小鸟。父亲停住脚，蹲下身仔细地观赏唱歌的美丽小鸟，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我说买只回去养吧。父亲点点头，继又摇摇头，他颤巍巍地站起身，缓缓离去。我知道:善良的父亲是担心病情加重，小鸟无人喂养会饿死┉</div><div> 后来，父亲肝痛，住进了医院观察室。观察室简直是"活地狱"，每天都有人死去。父亲就在这悲嚎不断的 " 活地狱 " 里镇静地迎来了他的80寿辰。身体虚弱的父亲在孙子外甥的帮助下，吹熄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他艰难地咽下一小囗蛋糕，便借囗太甜不吃了。待众人走后，父亲对留下看护的我讲起他5个哥哥早逝的往事，他故作满足地说：" 我比他们都活得长。" 我鼻子一酸，劝他安心养病。父亲叹了囗气："女人怕戴 ' 凤冠 ' ，男人怕穿 ' 朝靴 ' 。我脚久肿不消，这病难治了。" 他又盯着我说：" 这话千万别告诉你妈妈，她眼睛都快哭瞎了。" 我强忍泪水，只顾点头。</div><div> 几天后，B超鉴定父亲是患肝癌。因病号的死亡率关糸到医生们的奖金，父亲被强" 请" 出医院。那天飘着雪花，我和姐夫用板车拉他回家，路面颠簸不平，他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响。</div><div> 3天后，父亲见葡萄糖针打不进了，他便从容地交待后事：要我们好好照顾妈妈，不要搞披麻戴孝、念经超度等陋习。他因对钱财从不在意，就未提遗产之事。笫二天，父亲眼睛睁不开了，说话更虚弱。晚上，我见父亲嘴唇在动，忙俯下身去，传到我耳里的竟是：" 你┉去┉休┉息┉ " 。呵，这就是我的父亲，奄奄一息濒临死亡仍关爱儿女的好父亲。我贴着他渐凉的脸，热泪夺眶而出┉┉</div><div> 父亲在我们的痛哭声中安祥地咽下了最后一囗气。他安葬在一处叫白岭的山上，墓边有一片山茶林。我想：一生无愧无悔清清白白的父亲与默默奉献洁白飘香的山茶花相伴，他会喜欢的。</div> <h3>与母同眠</h3><div><br></div><div> 姐姐来信说，母亲的记性越来越差了，连两个外甥都会认错。整天在房里乱翻乱找，还无缘无故发火，要我回去看看。</div><div> 母亲今年八十三岁，耳聋了，一只眼也失明。父亲去世后，她即住姐姐家。我这个独生儿子长年在外地工作，很久没回去看望她了。</div><div> 经过一路的颠簸，匆匆赶到姐姐家时已是傍晚。走进夜色朦胧的院子，见母亲正与外甥闲坐，外甥看到我，便试问母亲：“这是谁呀? ”不料母亲“呼”地站起来，那只尚好的眼睛闪着光，高兴地喊道：“呀! 是我秋儿回来了!”她那敏捷的动作和清晰的记忆， 使周围的人都感到很惊奇。</div><div> 吃过晚饭，母亲深情地说：“三十多年了，你都没和妈妈睡一块，今晚就和我睡一床吧。”见我犹豫，她摸着我的手又说：“我睡床里壁，盖毯子；你睡床外壁，盖被子。好吗?”我笑着点点头。</div><div> 十点钟刚过，我正在姐姐房里看电视，母亲颤颤巍巍地轻轻走进来，叫我早点休息。我随她来到里屋，见床上已铺好了。姐姐说：“本来妈妈每晚都要在屋里、床上东翻西找到半夜，今晚见到你就不乱翻了。真怪!”</div><div> 上床后，母亲靠在的床头慈祥地望着对面的我，饶有兴致地慢慢讲着我小时候的趣事，边说边笑。初秋时节，盖被子有些热，我把脚伸出了被子外。母亲立即发现了，；关心地说：“寒从脚下起，千万别让脚受凉。”说着把我的脚塞进了被子里。</div><div> 过了一会，母亲又说：“下个月20号是你的生日，到时能回来吗?”我心头一颤：母亲老了，记性又差， 惟独我的生日她却总是忘不了，每年都要提醒我。这伟大的母爱也许就是医治老年痴呆症的特效药吧？看着母亲那布满皱纹的脸容，听着母亲那充满慈爱的话语，我眼眶湿润了。不久，她发出了平和的酣声，或许是我在她身旁的原故吧？</div><div> 我又感受到热了，便把脚伸出被子外。可母亲很警觉，她含糊地嘟噜着摸索到我脚，又塞进了被子里，如此反复了几次。那执拗的母爱深深感动着我，我缩回脚，枕着母亲的酣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div><div> 睡梦中，我仿佛又成了婴儿，正甜甜地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div> <h3>一袋蛋糕</h3><div> </div><div> 虽然母亲去世多年，但她那真挚的母爱令我永不忘怀。那年，我应邀去北京听文学讲座，妻子和孩子高兴地逢人就说，70多岁的老母亲自从我父亲死后也未这样开心过。 </div><div> 临行时，我问母亲要带点什么东西。她笑眯眯地说：“我这把老骨头不要什么，看到你能上北京，心里就快活死了！”说着，掏出20 元钱，硬要塞给我，说是出门花费大。我不肯收，母亲面有愠色。妻忙在一旁小声说：“先收下，到北京给妈买些什么嘛！” </div><div> 到了北京，讲座时间安排很紧，我只去了一趟王府井，想给母亲买点什么，却一时拿不定主意。原打算离京前再上次街，不料返程车票统一买，开车时间是半夜，我只得各大家一道匆匆上了火车。经过30多小时的颠簸，下车时才想起要给母亲买点什么。同伴说，给老人习点蛋糕吧，我也就照办了。 </div><div> 一到家，母亲颤巅巅地走来，端祥了我一遍，心疼地说：“瘦了，瘦了！” 我想起那袋蛋糕，心里很是不安。“哈哈，蛋糕！”孩子打开旅行包，乐开了。我喝道：“那是买给奶奶的，别动！” 孩子也乖巧，马上把蛋糕捧到母亲面前，大声说：“奶奶，这是给你的！” </div><div> 母亲接过蛋糕，笑着对孩子说：“你爸爸真孝顺，特意从几千里外买蛋糕给我吃。”她边说边撕开包装袋，拿出几块蛋糕叫我们一起吃。 </div><div> “哎呀，这北京的蛋糕到底比我们这里甜。”听到母亲这些话，我脸热了，便借故走进了里间屋。 </div><div>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奶奶，这蛋糕不是北京的！”顿时，我的呼吸也停了。只听见母亲小声地对孩子说：“你这傻孩子，快把袋子扔到外面垃圾箱里去！” </div><div> 孩子刚出门，母亲就大声朝屋说：“这蛋糕真好吃，下次有人去北京，别忘了再托他国给我买一袋！” </div><div> 我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div> <h3>母亲是教师 </h3><div><br></div><div> 母亲在解放前就当老师，直到上世纪70年代才退休，可真谓桃李满天下，以至整条街巷的老小都敬称她“赵老师"。</div><div> 我小时和母亲上街玩，往往走不了几步，就会遇上她的学生。她也总要亲切地应答一阵，急得我不停地拽她衣角。有时学生走了，她却记不起那学生是哪一届的了。不过，我们去过几家小吃店，发现碗里的饺子、麻果要比别人多几个。吃完后，那服务员还笑着说：“赵老师，下次再来。”</div><div> 母亲文化程度不高，只能教到小学三年级，她教的班级成绩却是名列前茅，常得到校长表扬。要说她有什么教学经验，我看就是善待学生。她对学生从不辱骂，更不会体罚，常带学生来家补课、吃饭，情同母子。她也曾因此被批评“用资产阶级的‘母爱’来教育学生”。</div><div> 记得有个姓彭的女生，父母都是戏剧演员，经常下乡演出，家中无人照顾，母亲就把她接到家里吃住。我妒意顿生，常和她吵架。母亲轻声对我说:"小彭一人在家好可怜的，你不能欺负她。”我在学校见过母亲唯一“发火”，是一位副课老师打骂了她的学生。母亲红着脸与那位老师吵了几句，使得那老师还认为母亲和那学生是亲戚呢。</div><div> 我下放农村后，有次在班车上看见一个当年母亲教过的学生，他曾是全校最捣蛋的，念小学高年级时留了两次级，后被开除了，在社会上又成了小偷，被派出所抓过好几次。他认出我后感叹道：“赵老师真好，可惜她只教了我三年，不能教我一辈子……”没几天，我听说他是个流窜盗窃犯，又被抓了。后来，我回上饶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年老的母亲听着流下了痛惜的泪水。</div><div> 如今，母亲已去世多年，她虽然没给我上过一堂课，但她那“予人以爱”的言传身教，我将永远铭记在心。</div> <h3>母 爱 </h3><div><br></div><div> 母亲老了</div><div> 耳朵聋了</div><div> 一只眼睛也瞎了</div><div> 自己今年8 0 岁</div><div> 也总是记不牢</div><div> 有时一天连撕几张日历</div><div> 东西刚放下转眼又去找</div><div> 医生说她丧失了记忆</div><div> 老年痴呆症无药治疗</div><div><br></div><div> 然而，她眯著眼睛</div><div> 能讲述我童年的趣事</div><div> 她含著微笑</div><div> 会提醒我的生日是几月几号┉┉</div><div> </div><div> 啊，是伟大的母爱</div><div> 化为了一剂特效药！</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