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溪那条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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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陵人总爱用“条”做量词，比如一条人，一条鱼，一条狗......我们把家乡那道山溪叫那条溪，自然也是习惯中的事了。

家乡的那条溪，是梦里的溪！家乡有渭溪、水田溪、枫溪三条溪，我的老家在临渭溪的一个小坡上，开门见溪，出门上学、走亲、去集镇上办事，都要淌过那条溪。儿时的记忆里，大人们的洗洗涮涮，也都在那条溪，随便洗衣、洗菜什么，洗完一起身，往山溪的石头上一晾，下午收工时再一股脑儿的收起，已被晒得干干的；尤其是大人们在溪里洗衣服时，用一块大石头作垫，衣服放在上面，用洗衣棒“bang、bang、bang......”地捶，这bang、bang、bang......的声音到现在都还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以前家乡没通公路，这条溪是连通外面世界的纽带，老一辈人特别是男人们用“放排”的方式诠释着他们对这条溪的征服与对外面世界的探索。放排是件很风险的事，需要果敢和勇气！放排一般是在春上天，大人们在深山伐下大树后，凿斧在每根树兜处凿开一个洞，然后用方子将几根树木栓上，再将树腰、树尾用山上的老藤绑住固定，用一根树做舵桨架起，在排上搭棚支上一口锅，准备几天口粮（其实都是些粗粮），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一场春雨涨起山溪的水，然后用根长竹蒿往岸边用力一抵，两三个人一排，一声“哟嗬”，木排就顺溪流而下，漂向那个喧闹的城市......我没有跟随过大人们放排，但我知道，山溪的水很急，很有劲，有时一个旋涡就将木排打散，人掉落水中......几天过后，这些放排的人用木头换钱，走山路带回一些生活所需用品，给小孩带回馋流口水的糖和玩具，也带回外面世界的新奇。

　　家乡的那条溪，是记忆的溪！鲁迅说他孩提时代的乐趣是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家乡的那条溪，是每一个渭溪人孩提时的乐园。山溪几场洪水过后，在拐弯处形成一个深塘，浅的齐胸，深的淹过头顶，夏天还没到，小孩们便早早地跳进塘里，在水里尽情地嬉戏，直到冻得嘴唇发乌，才起身上岸抖水，如果云朵遮了太阳，便念念啐：日头日头出来......直到云开太阳出来，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到了夏天，孩子们更是肆无忌惮，光着屁股在水里游来钻去，单是洗澡是不够刺激的，山里的孩子自创了很多泳姿和洗法，有憋气吹泡把自己沉到水底的，有搬块大卵石沉入溪塘深处从这边走到那边的，有手脚并用撅起光屁股浮在水面的，有比憋气时间长、游距远的，五花八门，各显神技；更有“玩”大的，那就是跳水，一个个的爬上塘边的石崖，胆小的就从2、3米的地方“嘭”地一下跳入水里，胆大的爬得更高，有5、6米的，有7、8米的，然后“嗖”地跳下，在水塘里溅起更大的水花......除了洗澡，也可以在溪塘边玩沙，孩子们一个夏天就泡在溪里，晒得黑不溜秋。大人们也会在溪里泡澡，洗去劳作的疲乏和夏天的酷热。

　　记忆中的山溪有很多小溪鱼，多得随便搬开一块石头就能看到鱼，捞鱼是孩子们的又一乐趣。山里的孩子有很多种捞鱼的办法，有用筲箕撮的，有“片滩”的，先用大点的石头垒起一道挡水墙，然后用荆树叶、杂草将缝隙堵上，再浇上小碎石细沙断流，石坝下片就没水了，鱼儿躲在石头下面，掀开石头用手捉鱼，一会儿功夫就能捉到半盆半桶的。捞鱼最有趣的就是晚上守“花滩”，就是用石头垒成“八”字形的挡水墙，在窄处铺一块木板，木板下面接块竹筛，竹筛上面再盖些树叶伪装，到晚上的时间，村子的小孩在溪边用稻草铺个简易的床，开始守花滩取鱼。手伸进筛子，木板下面、树叶下面都是鱼，取鱼那是相当有快感的，一晚上下来，鱼篓满了......

　　家乡的那条溪，是清澈的溪！家乡的那条溪就叫渭溪，源头在与溆浦交界的青山洞。小时记忆中的青山洞是片原始次森林，植被非常好，大棵大棵的杉木、松树、楠木和其他树种，老人们放排的树就是从那片树林砍的。过苦日子的时候，老人们曾在那老山中垦荒种些杂粮，但山上野猪多，苞谷、高粱成熟的时候，要搭棚去守，晚上大人们睡在棚里，时不时地发出“呜呜”声，驱赶前来觅食偷盗的动物，尽管如此，住在棚里仍然能听到野猪在苞谷地里“吭哧吭哧”的咀嚼声，令人寒毛竖起......这么好的植被，从地下涌出的水自然就又清又甜了。一道山沟一道溪，许许多多的小支流慢慢汇聚，从老青山洞里流出，蜿蜿蜒蜒，流径七家屋场、梅家、张家佬、换溪坡、高山坡、钟家、徐家，再流经我老家的门口......家乡的溪水那个清哟，清澈得可以看到水底的每一粒砂子；家乡的溪水那个甜哟，老山积雪慢慢融化，渗出的水冰凉清甜，口喝时俯在溪边饮一口，沁入心脾！

　　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家乡的那条溪，就是家乡人的母亲河！不管是山洪暴涨溪水泛滥，还是清澈温柔流水潺潺，她都是我梦里的情节，记忆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