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084:那些远去的声音或影像之七：叮叮糖

云南果果

　　想到那些远去的声音，就想到童年老家的乡村，自然中就有“叮叮糖—叮叮糖—”的声音穿墙而来，一路由远而近逐渐清晰起来。曾经那种“叮叮糖—叮叮糖”清脆的鸣响之声，是我最喜欢听到的一种声音，听了就让人心花怒放，就有口水要流出来的感觉。那个年代，吃糖于我却是奢侈品，因为只有过年节才可吃到糖，因此当那个担着叮叮糖的箩筐的身影出现时，我就感觉闻到叮叮糖的香甜，感受到了叮叮糖的粘粘长长的滋味。

　　叮叮糖，各类大小商店里是没有卖的，叮叮糖只流落在乡间，是一些小贩自家做出的，或是一些收卖旧货营生的人挑来的。收废品也不外乎是坏了的铁锅、铝锅，破损了的锄头、菜刀，以及牙膏皮、旧凉鞋等。多是以物易物，以叮叮糖换取旧货，当然也有卖现钱的。

　　卖叮叮糖的人，他们很少吆喝叫嚷，只是一路敲打着切叮叮糖用的铲子状的切刀，便发出“叮叮糖—叮叮糖”的声音，声音清脆悦耳，高一声，低一声，既象风铃响，也似木鱼声。当听到“叮叮糖—叮叮糖”的声音，村人就知道卖叮叮糖的人来了。买糖时，卖糖人就举起那小铁锤敲打切刀，“叮叮当”的敲下一小块。那种敲糖的声音胜过珠落玉盘，余甜更是绕嘴三日不绝。所以在乡间，就根据卖糖人敲打的声音约定俗成且亲切地叫这种糖为“叮叮糖”了。

　　卖糖人一般是头上带顶草帽，脖子上扎条花毛巾，一条粗扁担挑着一对大箩筐，两只箩筐上都摞着小簸箕，小簸箕里各有一饼叮叮糖。有想卖破烂的和买叮叮糖的，循声寻去就是。他们在村里敲一圈，就在哪条巷口，或是哪棵大树下，放下担子。解下毛巾擦把汗，或拿出水壶喝口水，或摘下草帽当扇子扇凉。一边等一边休息，过一会又敲两下。有时还从衣袋里抽出旱烟，点着火，蹲在一边巴达巴达地吸起来，有滋有味的。

　　其实，叮叮糖不过是一种极其普通的麦牙糖。听老人讲它主要以玉米、大米等粮食为原料与麦芽慢火熬煮，再挂在架上猛力拉扯，直到糖胶由咖啡色渐渐变成闪亮的银白色。叮叮糖爽脆不硬，香甜粘糯，闻起来香，吃起来甜而且粘牙齿，具有滋补虚冷、健脾和胃、润肺止咳、缓气止痛、中气敛汗、宁神安眠的作用，中药价值极高。

　　我们还是小孩的年月，粮食万般稀罕金贵，红糖也万般金贵，叮叮糖就更是稀罕之物。而叮叮糖香甜瓷白，色香诱人，我们总被吊起极大的胃口和激情，馋涎欲滴，偶尔得到一小块，急切地想一口吞吃，象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囫囵吞咽下去，但是叮叮糖吃起来很粘牙齿，很耐咀嚼，根本吃不快，叮叮糖就很耐吃，这一点我们很高兴，这样可以延长我们品味幸福的过程。

　　有一次的情景记忆犹新，在家玩瓦渣钱的我们听到一阵阵“叮叮糖—叮叮糖”金属敲击声响，还有不紧不慢的“叮叮糖，叮叮糖，好吃的叮叮糖咧”的吆喝声从路口传来。我们闻声出，有一个人手里拿着铲子和小锤子，两筐盛着令人垂涎三尺的叮叮糖，围满了一群唧唧喳喳的孩子。得知可用钱买或者用旧拖鞋、牙膏皮等交换时，我们一哄而散，兴奋地回家寻找旧物品。我找来了收藏在家的几个牙膏皮换得一小块叮叮糖，那粘牙粘牙的叮叮糖，放进嘴里，鼓起腮帮子，津津有味地舔着、吸着，陶醉在一片甜美和满足的幸福里……

　　在民间还流传有“叮叮糖、叮叮糖，吃了不想娘”的经典童谣，也许是那时的写照了。记得有一次我邻家的伙伴把他爹一双没穿二个月的凉鞋的带子剪断后拿凉鞋去换了叮叮糖，结果回家以后挨了父母的一顿耳光。有个小伙伴为了换叮叮糖，把家里的牙膏使劲挤完，拿牙膏皮去换了叮叮糖，还得意地在人们面前来回炫耀。当他沾沾自喜的时候，屁股上却吃了餐“棍子炒肉 ”。一个正换牙的小女孩，吃叮叮糖时把牙齿扯掉了，一边龇牙咧嘴地享用着，一边“哇哇”的惨叫着跳着，逗得大家哄哄大笑，鼻涕和笑声溅了一地，似乎成了“叮叮糖”最好的伴奏。

　　斗转星移，转眼间，各种各样的高级奶糖、果冻糖、花生糖、橘片糖、口香糖、咖啡糖、巧克力等好吃的糖果越来越多，城里商店密密麻麻，超市货架上陈列的食品品种繁多，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乡间商店也几乎村村寨寨都有一两家。卖叮叮糖的人失去了许多生意，也很少有人制作叮叮糖，担到乡间村村寨寨来来回回“叮叮糖—叮叮糖—”的叫卖了，叮叮糖的响声已离我们而去了。

　　其实那个甜甜的、凉凉的的挥之不去的味道，不在吃叮叮糖的本身，而吸引自己的是那存积破烂和看敲“叮叮糖”的整个过程，那是等待的期盼和成功的喜悦让人充满幻想的过程。那个过程，它缠绕了丰富了我天真的童年和整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而现在很多的东西，再也回不到当初的那种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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