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b04fbb"> 紫石街,是阳谷县一条老旧的街道,本来宁静而寻常。没有官邸朱门与商贾豪宅,住的都是平民百姓,除了老住户的婚丧嫁娶,县城的热闹大抵不会传到这个地儿。</font></h3><h3><font color="#b04fbb"><br></font></h3><h3><font color="#b04fbb"> 22岁的潘金莲人生阅历已经够多。或许,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会定格在如此浅薄的年轮,尽管她并不看好每一个明天。因为拒绝张大户,反而被迫嫁于武植,离开清河到阳谷县制售炊饼谋生,富贵不足而衣食有余。武大在阳谷紫石街的两层居所,应该是变卖原来清河县城的房屋(张大户为羞辱潘金莲而将其嫁与武大所拿出的“房奁”)后购置的。某个角度而言,潘金莲算是颇有见识的。她抗争过,宁可受辱嫁于武大也不给张大户做小;懂些道理,口才很好。譬如反驳武松“篱牢犬不入”时,自称“不戴头巾的男子”,拳头上站得住人,应该不是夸口;她的确曾经有意于武松,奈何武松孝悌耿忠,心里只念连理枝,全然不解潘金莲的“并蒂莲”私意,她本是有些令人同情的;可以判断,如果没有王婆的算计和教唆,她多半会委屈而清白地度过余生。</font></h3><h3><font color="#b04fbb"><br></font></h3><h3><font color="#b04fbb"> 王婆是底层社会的大恶之人。开茶馆只是她表面的谋生方式,自己说还是去年六月下雪那天有过生意。她的人生阅历足够丰富,照她自己说会“收小”(接生)、会“抱腰”(助产)、会“做牙婆”(女经纪人)这些正经营生,真如此的话她也会过上体面而殷实的生活。但是,好逸恶劳与满身邪恶,却让她选择了“说风情”和“做马泊六”。谙熟暗黑江湖技巧,她点拨西门庆做局算计潘金莲,教唆并且协助潘金莲用砒霜毒杀武大的细节,异常稔熟而且丝毫没有负罪感,令人深恶痛绝。她为什么没有子女?她的丈夫是怎么死的?谜一样的前半生,让人不敢想象。她身上厚重的人性之恶,让她走上了不归路,她最终被骑上木驴与遭受千刀万剐,完全是罪有应得。</font></h3><h3><font color="#b04fbb"><br></font></h3><h3><font color="#b04fbb"> 郓哥,是浑身充满正能量的阳谷好少年。他不是紫石街的人,栖身于城内贫民窟,他绝对没有所谓的“穷生奸计”,而是本能地选择了小本生意甚至无本赊销的卖梨,借此养活年迈的老父。因为与武大结伴卖货,并且得到时不时地接济,使他对善良的武大心存感恩,在武大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勇敢地站了出来,即使王婆打他也毫不退缩,用他的微薄之力连续伸出援手。对于武大,这样的帮助太难得了!当武松为兄报仇申冤时,也毫不犹豫地出面作证。在领刑离开阳谷县时,武松也不忘承诺赠银回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按照小说的逻辑,郓哥在长大成人后应该会拥有健全人格的,他自然也是社会良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font></h3><h3><font color="#b04fbb"><br></font></h3><h3><font color="#b04fbb"> 何九叔身为紫石街团头,宋时的底层小官,名曰地保,今世可以称为“阳谷县紫石街社区居委会主任”,职责上是村长+治保主任。社会经验非常丰富,也有基本的正义感。从武大遗骨的黑色判断是毒杀,对于恶人西门庆的贿银极其敏感,联想县城关于武大死亡的传闻,把两件证据悄悄收妥,最终为武松所用。何九叔身上有着社会底层的弥足珍贵的良心,只是其能量太弱小了,难以震慑黑恶势力。但是,这反而衬托并且放大了他的正面形象。<br></font></h3><h3><font color="#b04fbb"><br></font></h3><h3><font color="#b04fbb"> 西门庆,小说里描写得很到位,此处从简。他发迹也不是依靠经营药铺这样的正经生意,而是借助放刁把滥、说事过钱和排陷官吏一类的为非作歹,得到巨额不义之财。在这一点上,他身上满满的负能量不比王婆小,破坏力更大。他不仅可以肆意欺侮武大等底层百姓,胡作非为欺压良善,而且对普通吏员也可以排陷,包揽词讼,甚至恃财傲视一切,以为金钱可以让他为所欲为。的确,就是阳谷知县大人都因此贪赃枉法为虎作伥了。作为常与知县相公吃茶喝酒的红顶商人,西门庆身上没有所谓的“富长良心”,做得尽是巧取豪夺官商勾结的万恶勾当。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武松采取非常手段,百分之百会逍遥法外。应该说,西门庆是大宋江山的真正掘墓人,自然也为武松等好汉逼上梁山提供了合理性。</font></h3><h3><font color="#b04fbb"><br></font></h3><h3><font color="#b04fbb"> 阳谷知县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小人物,贪赃枉法,昏庸无耻,无论是执法还是为政均毫无节操可言。累积巨额赃款后只想着行贿朝廷某个恩公大员(无非就是蔡京高俅童贯杨戬之辈贪官),所谓“谋个升转”。受贿枉法,坚辞拒绝为武大之死主持公道,反而以无法提供证据为由,巧言令色让武松息讼罢诉。还是这个小人物,在武松真的杀了西门庆后,却万般为武松开脱罪名。他这样做并非是什么良心发现,一是西门死后他不再需要为他继续枉法,二是息事宁人地落个太平官。可以说,阳谷知县就是大宋政治前途昏暗的一个底版。</font></h3><h3><font color="#b04fbb"><br></font></h3><h3><font color="#b04fbb"> 紫石街系列案件的解决,都不是按照应有的合法途径结案的,估计过不了半年,这条小街又会回归往日的宁静。曲终人散,诸神归位,似乎又是自有逻辑。武大被毒杀的那个日子,阳谷县的上空似乎是太平祥云,而都城汴梁也极尽繁华如《清明上河图》,西门庆和知县相公在推杯换盏,宦官童贯、街痞高俅和太师蔡京也完全胜任枢密使、太尉和丞相宰辅,街市的喧闹声遮蔽了武大郓哥的叫卖与汴河船夫的号子。盛世繁荣,歌舞升平。然而,那些一浪高过一浪的作乐声与一气低于一气的呻吟声,却汇成了一曲大宋朝的挽歌。</font></h3><h3><font color="#b04fbb"><br></font></h3><h3><font color="#b04fbb"> 忽然记起武大遇害之日,紫石街风中飞舞的雪花,细碎轻寒却又湿衣透骨……</font></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