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不群兮 绝世而独立

舞轻寒

<h3> </h3><div> 人们常常用绝世独立形容倾国倾城的女子,而我却想用它来描述两个乱世美男,他们就是睥睨八荒的魏晋名士 ---阮籍和嵇康。</div><div> </div> <h3>  用美男称谓他们,绝对没有半点儿狎昵和不恭。对于美好的事物,红尘凡世,万千众生都心向往之,不关性别。</h3><div> 本来他们也值得倾慕。不信?且看他们如何被人描写:“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这出自山涛对嵇康的描述。《晋书•阮籍传》曾这样形容过阮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 顷刻间,我被这清奇的比喻所俘获,被这近乎华美的语句所吸引。阮籍和嵇康,他们到底是何样的男子?竟然能让人不吝如此俊朗的赞美之词。</div><div> </div> <h3>  显而易见,他们深得世人倾慕绝不仅仅是容貌的关系。我想,他们特立独行的魅力之一大概是因为他们身上的一个“奇”字吧。 在世人眼中,他们确实异于常人:鄙弃功名,不为盛名所累;崇尚自然,不被凡尘羁绊。闲坐林下清谈玄思,独对远山终极冥想。无视世俗传统礼教,我行我素;漠视王权避世超脱,清峻旷达。离经叛道,奇言怪行;对一言不合者,常以白眼示人。毕竟摈弃名誉财富,藐视社会传统,放浪形骸到可爱境地的名人在这世上并不多见。</h3><div> 爱憎分明的他们既不明哲保身,也不畏首畏脚,有的就是对世俗反叛的磊落光明。一切的反常在他们身上却是如此和谐,对世间的一切循规蹈矩,他们持有的态度是勇敢地漠视。</div><div> 可是,他们真是如此的洒脱不羁吗?</div><div> 也许,一切,仅仅是表象。</div><div> </div> <h3>  有人曾说:“在中国一般知识分子中,走隐士路线的人并不是不关心国家天下大事,而是非常关心,也许可以说关心得太过了,往往把自己站开了,而站开并不是不管。” 这样的两位奇人,表面消极颓废的背后却是永不放弃的坚持,也许所有的从容和冷漠都隐藏着什么。毕竟,有时候漠视反而是最激烈的抗争。</h3><div> 历史上,魏晋是有名的乱世,战乱频发,门系之间互相倾轧。像阮籍,嵇康这样的名士如果卷入明争暗斗的旋涡就很难自拔;一旦被挟裹进滚滚的政治洪流,杀身之祸就在所难免。或许,他们只能以放浪佯狂来掩饰心灵深处壮志难酬的苦痛与挣扎。</div><div> 阮籍在《大人先生传》里有言:“天地解兮六合开,星辰陨兮日月颓,我腾而上将何怀?”既然天地神仙都无甚意义,世上还有什么可争的道理?既然一切都是虚无飘渺,那我也只能喝酒度日了!一切都毫无办法了,我又能干些什么?</div><div> 没有这些天问式的思索,我们或许会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追求的是无为,而这样的诘问与无奈恰恰显示了他们依然存着火热的赤子之心。 所有这些奇言怪行无一不透露出作为纤弱文人,他们依然为天下忧心的铮铮风骨。人们经常把他们归为隐士,但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曾隐居过。乖戾只是表象,掩盖的是玄远旷达的悲天悯人,放荡不羁的言行里显示的是为民族大义凛然赴死的救国济世情怀。</div><div> </div> <h3>  其次,钦佩他们的理由也应当脱不了一个“情”字吧。</h3><div> 离群索居,虚无避世并不说明他们没有朋友。嵇康最后慷慨赴死却依然是为“友情”二字。</div><div> 他们的圈子看似固若金汤,像一个密不透风的水桶,外人只可远观,几乎没有融入的机会。可是他们又有着多么明显的弱点---极端注重友情。余秋雨先生在《遥远的绝响》中说他们的友情浓烈到近乎淡泊,这两个意思如此相悖又如此矛盾的词语放在他们身上却是那样的和谐自然。</div><div> 什么样的情谊才能浓烈到极致反而看似平淡呢?幸运的是这种极致的友情他们不但曾拥有过,而且也为他们珍惜着。明明挚友相处,却可以做到相对无言。在茫茫乱世中,这又何尝不是他们在抱团取暖,互相慰藉的独特方式?</div><div> 或许奇特的人格决定了嵇康绝世的方式,致使他终究走不出这个漩涡。接连两封绝交信《与山巨源绝交书》、《与吕长悌绝交书》还是把他置之死地了,从此广陵成绝响。嵇康死后,智慧的阮籍虽然善得终老,而他内心的疾苦和悲愤又有谁能理解? 无论是魏晋时代成就了阮籍和嵇康,还是他们成就了魏晋在历史长河的地位。不管谁成就了谁,他们已经成为永远不可分割的一体。</div><div> </div> <h3>  去年深冬,天气清冷寒冽。我和家人去爬山,走到山脚下时,临时改变主意:顺着林中小路走走。荒草枯茎中灰白色的小径好似永无尽头地延展下去,慢慢地走着,谁都不愿用话语去打破山林里弥漫着的幽寂。沿着小路漫无目地游荡,清旷的山林顺着山脚层层漫上山去,深褐色的树干,零星的枯叶挂在枝枝杈杈间。淡青色的天幕,雾霭隐隐,一切孤寂幽静。身处其中不免感觉身心俱空,不是平日里的茫然,也不是置身世外的寂寥无趣,而是空的静明纯清,空的心里仿佛能容纳万物一般。</h3><div> 忽然地,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时何地,大概,阮籍嵇康隐居的一定也是这样的山林吧!我想,只有在这样的山间林中,与朋友才可以做到相对无言,达到明了一切的境界。透过飘渺的轻雾,我抬眼望向远处密密层林的山巅,恍然中似乎看到有身影立在绝壁之上,岩岩若孤松,也或许它早已在那儿矗立了千年……</div> <h3>写于2016·08.20 修改于2017.08.0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