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桂子

　　《往事》

九五年大学毕业，正当芳华。水嫩的皮肤，一肩长发，穿上高跟鞋勉强能弥补自己的先天不足。虽算不上天香国色，但没长歪的五官足可以让自己找到自信。那时，生活充满着阳光。刚毕业的大学生是不能到县城工作的。因此，我被分配到空壳树中学教书。

空壳树是我的故乡，我家离学校不远。学校原本是一座木式结构的四合园。解放前，是地主陈策勋的一兵工厂，解放后改建于学校。几十年，学校没多大变化。只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学校新修了一栋两层共八间教室的混凝结构的教学楼，九十年代中期又修了一栋教师宿舍，但大部分建筑仍然是旧式瓦屋。

新修的教师宿舍，需得论资排辈或是双职工才有资格居住，我们这些单身汉只有住老式平房了。我很快被分到十几平米的一间简易平房。房子很破旧，时间有点久远的水泥地面，只要轻轻一扫便会尘土飞扬。石灰涂抹的墙壁几处脱落，更煞眼的是用木条钉成的天花板，有几根悬在空中，随时都会掉落下来。室内极其简单，一床一凳一书桌便是全部家当。刚出来的热情被眼前的寒碜浇灭了。我暗自抱怨领导怎么这么不怜香惜玉，居然把一弱女子安放在这破烂不堪的陋舍中。事后，才明白，领导也有难处。那几年学生处在高峰期，由几年前三百多猛增到七百多，学校没钱修房，只好把几间稍大的寝室腾出来做了教室。教师住房更是紧张，有几个单身男教师同居一室。我能分到这间单房，也算是领导格外关照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聊以自慰。 其实许多时候，人的快乐是由心境决定的。 心境阳光，快乐便无处不在。

我很快喜欢上了这里。

学校位于一小丘之上，绿树环抱。梯状的农田由上而下环绕四周，小山沟弯弯曲曲，又由下而上爬满山坡。山凹处，依稀有几处乡里人家。学校的南北面，有两条东西走向的山脉，宛如游龙，向远处无限延伸，给山里人增添许多神秘和向往。或许，这田园风光，恬静美丽，足可以锁住我怦跳的心房。

清晨，树上的鸟儿唧唧欢鸣。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触摸我脸颊，惬意便溢满了整间小屋，刚来时的那份暗淡早已烟消云散。 我该起床准备一天的功课了。

第一次走上讲台，有几份羞涩，更有几份自豪。看到学生们信任敬佩的目光，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形象光辉伟大了。

当老师，不只是一种荣耀。当家长们把这群无知的孩子交到手上的时候，我们接过的是一种使命，一种重于泰山的责任。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辛苦。我得精心备课，陪着学生们晨读，细心批阅学生的每一次作业，还要时常反省自己课堂中的纰漏……

日子就这样忙碌着，充实而快乐！

当然到乡下，除了工作，也有许多乐趣。

记得那时，乡里人特纯朴、好客。我们这些单身贵族懒得办饭菜，经常在吃饭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如同馋猫，哪儿有香味就往哪儿钻，吃时全不看主人家的脸色，主人家也从不介意，好不吝啬的把好吃的贡献给我们。当然，有时候我们也会学乖，提上好吃的送给主人家。

学生们很会心疼老师，常从家中带来自家种的新鲜蔬菜水果给我们，尤其是到了年底杀年猪的时候，个别学生会给我们带一坨坐膀肉，这是用粮食喂的农家猪，肉特细嫩，味特香。每如此我们大伙便聚在一起打平和，笑声合着饭菜一起下肚。

我们还当起了媒娘。在我们这群单身族中，只要张三对李四有意，我们会想方设法极力凑合。在我们的努力下还真凑和了两对。他们回赠我们的就是随时可去蹭饭。

暮春季节，我们常会约三五个好友，带上学生，去校外郊游野炊，采撷野果。山里的茶苞特多。我们采摘回家，去皮、挖心，再和着拌盐的辣椒沫儿吃，其味，酸、甜、辣、咸，还有淡淡的涩味，五味绕舍，满口滋味。夏天，可到河里、水沟里捉螃蟹、泥鳅，回来炖上一锅，路过的都会蹭到一顿。秋天，到处是桔呀、梨呀，只要你喜欢，主人会很大方的送你几兜。冬天，让我们这些嘴馋的人实在是找不到吃味，我们只好围着火炉烤红薯了。

乡下，也有单调、寂寞的时候。没有影院、超市、衣服商店，甚至连台电视都没有。唯一能让人娱乐的就是篮球场和那用水泥砖砌成的乒乓球台。对于任何一项运动，我都反映有点痴笨，动作极为不协调，也许我生下来左脑就不够发达。所以学校这两项可健身娱乐之地，我是从不会去光顾的，这倒跟自己腾出了一点读书时间。我重读了中国古代文学，尤爱宋词。书给了我智慧，也给了我丰富的人生。

九八年进城工作了。住上了楼房，有了空调、彩电、洗衣机等现代化。每天身处闹市之中，而心有点寂寞。再也没吃到那笑声和着饭菜飘香味道。

常常想起乡下的那段日子。鸟声、歌声、读书声、风叶摩挲声，声声入耳；桔味、肉味、螃蟹味、蕃薯洋芋味，味味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