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哈尼梯田:哀牢山深处大地的雕塑

简人(李云良)

<h3>  从河口到元阳,汽车沿着红河谷前行,经过蔓耗镇、南沙新城,像一头钢铁的蜗牛在盘旋的山道上缓慢地爬行,五个多小时后才抵达元阳的老城区——新街镇。</h3><h3> 其实到云南之前,我早就听说在红河大峡谷南部,在莽莽的哀牢山深处,隐藏着一片气势磅礴的哈尼梯田。车在崇山峻岭间行驶,但当我真正面对那史诗般庞大的梯田群时,一切都出乎我的想象。我承认从看到它的那一刻起,我已被它无与伦比的气势击中。车窗外的梯田从山脚延伸至海拔两千多米的山巅,像是空中悬挂下来的银色天梯,云雾在山间升腾,漫山遍野的梯田随着光影的变幻不断更换着表情。</h3> <h3>  追溯哈尼梯田的历史,要从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开始。那时,哈尼族就在红河南岸的哀牢山区定居下来,并开始大量开垦梯田,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们倾注了数十代人的心力,垦殖了元阳境内的十七万亩梯田。这些梯田随山赋形,大小错落,大的有好几亩,小的仅几个平方米。现在每年的十二月至次年四月,在插秧之前,灌水的梯田已成为摄影师的天堂。只要随便登上一座山顶,都能看到天地之间汹涌的梯田,如同一首变幻莫测的大地交响乐,在阳光下弹奏出忽明忽暗的光影和线条。一切都像上帝的巨手在书写着人间的奇迹,而这上帝就是一代代胼手胝足、含辛茹苦的哈尼族人,他们把原本无法耕种的高山开垦成了梯田。正如《哈尼族简史》中所说:&quot;云南多数的山居民族都能开垦梯田,但所垦台数之多,技术之精,则当首推红河南岸的哈尼族……&quot;</h3> <h3>  多依树只有几十户人家,我到的时候,国际青年旅舍早已客满,住在随近的农家客栈里,去观景台仅需十分钟左右。早晨五点,我打开窗户,发现黑暗的天幕上闪烁着满天的星粒,心中暗想:今天肯定可以看到日出了!等到摸黑登上观景台,没想到两边连绵数百米的斜坡上全架满了三脚架,摄影人都在冷飕飕的大风中等待天明。六点半以后,一轮旭日终于轩昂登场,尽管在很多地方看过日出,但元阳的日出依然令我激动!因为大晴天,没有云彩能够映红梯田。但当太阳完全爬上山顶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像是被一道神谕照亮,同时渐次照亮的还有梯田旁的房屋、树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太阳将无数的碎金倾泻在水面上,那些层层叠叠的&quot;天空之镜&quot;开始反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每一条线条都像是充满灵性,它们不断缠绕、组合,此时的大地简直就是一张由墨线和色彩构成的巨幅版画。</h3> <h3><br /></h3><h3> 接连几天,我都在坝达、多依树和老虎嘴之间奔波,有时路上拦不到车,只能租车前往。在元阳,落日上演的时间通常是晚上七点半,支好三脚架,我就坐在观景台的长椅上休息。老虎嘴的地势较为平缓,五万多亩梯田阡陌相连,层叠起伏,场面和气势之壮阔,几乎令人匪夷所思。有一次,大约在傍晚五点左右,平淡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奇迹,太阳径直穿过云层,一束束奇异的光柱散射在梯田上。从高处俯瞰,梯田的曲线缠绕,而阳光就像给那些缠绕的曲线镶上了金边。光线不断移动,所到之处,梯田的水面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像无数枚镜子在不断跳跃。风不时吹过蓄满水的梯田,云影红霞,也随着涟漪微微颤动。老虎嘴梯田有个地方,看起来极像一匹扬蹄奋疾的骏马——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人与自然的奇妙巧合。我觉得无论是龙树坝,还是在气象万千的坝达,元阳梯田的光影流变,使得每个有幸目睹的人,都像遭遇到一场华美的视觉盛宴!</h3> <h3>  我不知道哈尼人的祖先是如何修建了如此恢宏、美丽的梯田群?元阳山中并没有水库,但他们遵循&quot;人栽树,树涵养水分,水浇田。&quot;的生态原则,这也是元阳十七万亩梯田灌溉体系的奥妙。有时,我猜想他们肯定是另一类艺术家,用双手和铁铲在大地上雕刻出如此精美绝伦的作品!红河哈尼梯田是继云南丽江古城、三江并流、石林喀斯特地貌、澄江帽天山之后的第五项世界遗产。千百年过去了,这里的哈尼族梯田仍然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系统,据我所知,在华夏大地上,如今还为人类创造实用价值的遗迹,大概只剩下了两处:一是四川的都江堰,另一个就是眼下的哈尼梯田了。</h3> <h3>  在元阳,集市恐怕是观察少数民族日常生活的一个窗口。地摊上摆着各种货物——布匹、鞋服、时令蔬果和日用品,哈尼族和彝族妇女们背着竹制的箩筐,成群结队地出现在集市上。彝族人的服饰看上去非常艳丽,上面绣有五彩的花色;而哈尼族人则穿着青蓝色的衣衫,只在衣袖、领口上,缀着一些暗色条纹。在滇南山地,她们鲜艳的服饰像是流动的彩虹,让人觉出一个古老民族对待生活的态度。</h3><h3> 篝口民俗村是哈尼族的一个小村寨,因为晴天,我没有看到传说中的云中仙境,也无法领略到水墨元阳那种淋漓飞扬的神韵。据说烟雨迷蒙时的箐口,是一幅美得令人窒息的风光画卷。可事实上,到箐口民俗村的游客并不多,而且都是匆匆而过,使得这座村寨仅有一家客栈和一个小面馆,但也因此远离了喧嚣。</h3> <h3>  村寨中居住着一百八十多户人家,这在元阳也算得上是个较大的寨子了。我一直喜欢原生态的村寨,相对于那些古老的建筑,而我更乐意看到炊烟和原汁原味的生活。哈尼人有着北方游牧民族的习惯——将牛粪糊在墙上,晾干后当作燃料。他们居住的房屋,分为三层,底下的一层用来圈养牲畜,二层住人,顶层则是仓库,那些圆锥形的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远远望去像是一个个巨大的蘑菇。在这里,每年三月,都会举行盛大的祭奠树神的活动,我到箐口时,盛况空前的&quot;长街宴&quot;刚刚结束,空气中似乎还飘浮着狂欢的气息。村里有箐口人自己开办的哈尼族文化博物馆,陈列着水磨、纺车等农耕时代的古老的器物,隔着时间的尘埃,似乎无声地向游人诉说着哈尼民族的前世和今生!</h3> <h3>  &quot;如果你是一个驴友,你不到元阳,元阳会替你感到难过;如果你是一个摄友,你不到元阳,上帝也会替你感到难过。&quot;是啊,元阳的美是如此深不可测,在坝达、多依树、老虎嘴、箐口……那些变幻莫测,无以名状的旖旎梯田,无疑是天人合一的大地艺术。而元阳就是那个遥远的云中天堂,时常会令人恍惚,不知身在何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