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贾平凹的画一一谨以此文纪念老友程巍逝世两周年

张俊

作家贾平凹先生

　　我很早就喜欢贾平凹，喜欢他那农村大叔样的憨厚模样，更喜欢他那有点神神道道的充满灵气的文字，尤其是看了他的《废都》后对他更是崇拜得不得了，后来见了他的书就买，不知不觉书架上竟然有了一小摞。

书柜里贾平凹的气息飘荡，但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少啥呢？就少一张他的字或者是画，只有见了字画才如见其人呢，中国人讲这个。
有一次，在一本文摘杂志里看到一则有关贾平凹的逸事，说他相中了朋友墙上的一幅汪曾祺的画，随后便费尽心机谋了去。贾平凹还喜欢土陶罐，一次他看上了朋友收藏的一个土陶罐，也是费了不少周折谋到手方才罢休。一天我忽发奇想，我倒是有个好土陶罐，可否写封信给他，拿我这个陶罐去换他的字画呢？但转念一想，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贾平凹是大名人，我根本就挨不上边的，又岂敢去造次打搅。那种渴望 ，也只能是闷在心里了。

贾平凹先生亮他的字

　　又一年，我出差路过敦煌，在沙漠里转一圈后去一座凉亭休息，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在亭里卖字画，其中一张居然是贾平凹手书的两行小诗，共八字。我一阵狂喜，忙问他怎么卖，他说要好几千块，吓得我吐了下舌头，拍了张照，就怏怏地走了。

又有一次去西安出差，在唐明皇和杨贵妃洗澡的华清池居然也看见有人挂着一幅贾平凹的字在卖，一问价好几万。不用说，我还是怏怏地走了。那天晚上去西安有名的孙家泡馍酒楼吃泡馍，在二楼拐弯处又见到一幅贾平凹的字。我问女服务员这是贾平凹写的吗？她吃惊地看了我一眼，用受辱后委屈一样的口气说：“当然啦，他跟我们老板很好，他经常上这来吃羊肉泡馍，吃了就写字，我们不收钱的。”我忍不住往朝那幅字多看了几眼，就觉得贾平凹躲在深处阴阴地“坏笑”。看归看，完后也只能是叹一口气，还是没有一个贾平凹的字。

未穿铁靴去寻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可能是我对贾平凹字画的喜爱感动了上苍，在一个完全想不到情况下，我得到了一张贾平凹的画。

一天，在武汉过完春节，搭老友程巍的车顺便回荆州。在车上闲聊时就聊到了贾平凹，程巍年轻时也是个文艺愤青，还在《武汉晚报》发表过微型小说，谈起贾平凹他也是兴致勃勃。和他分手时 ，他突然说他有一张贾平凹的画，哪天找出来送我。我心中一震：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是贾菩萨要显灵了？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惦记这事，但过了好几个月，程巍那边也没什么动静，这事也不好催他，于是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一天下午，快下班时手机响了，是程巍，他说他从宜昌去潜江，路过荆州。他把贾平凹的那张画带来了，要我十多分钟后到办公楼院子里，他把画给我后就走。果然，十多分钟后他开着车来了，他从窗口递给我一个档案袋，笑了笑 就掉转车头而去。那一刻，他的微笑真像个天使！
我在办公桌上打开袋子，发现这是一张很大的画：一个古装年轻女子，点着朱唇，露着双乳，赤着足，腰上挂着葵叶，身上披着树皮，脚下躺着一截枯树。画题是《山之舞》，好像是从《楚辞》中取来的山鬼题材。这幅画的线条和用色都显得笨拙，猛看像是儿童画，但造型的夸张与奇特却很有内涵力度，纸上流荡着一种妖艳野气，使得整个画面生机勃勃，让人看了顿生爱意！
我终于有了一张贾平凹的画，从此就感到他就在我的身边，他默不出声，在画中暗笑，但我却感到他在看我读书写字听音乐，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愉悦。

贾平凹的《山之舞》

　　那年回家过年，去程家小酌时程巍告诉我，他爱人的大弟在部队转业后去了陕西省旅游局，是一个处长，这画就是他拿来的，画的真假应该是没问题的。

自从有了那张画后，我也就注意看与贾平凹有关的书画雅事报道。一次购得贾平凹与女儿谈人生的一本书，贾在那里谈了他的书画润笔价格，这才知道贾的画已经很值钱，同时也暗自佩服程巍兄对友人的慷慨，以他的精明，他是不会不知道此画的增值空间的。

《作家文摘》中介绍贾平凹画的文章

又过了好多年，一次在与老友陈礼荣聊天时，他说他喜欢看《作家文摘》，家里买了一大堆，我嘱他将看完的带几本给我看看。那天在翻他送来的1997年第一期《作家文摘》时，见一篇《贾平凹轶事>>，文中说：有一天贾画了一幅新作，正欣赏时他的好友方英文来访。贾向方炫耀说这幅画他画得如何如何的好，而方看后却说并不好，因为画中那个女人的一只脚上多画了一个趾头。贾认真地数了一下，左脚还真的是6个趾头，于是便倔倔地说：“反正两个脚加起来就是10个。”看着看着，我突然感到这张也叫《山之舞》的画，便是程巍送我的那张，于是赶紧将那张藏画找出，细细一数，那女人的一只脚果真有6只脚趾。

我猜想贾平凹也许觉得这张画画得不好便送人了，也许是觉得画得很好就卖出去了，总之这张画现在落到我的手里了。这幅画的离奇经历，让我跟贾平凹有了一点直接的关系，这可真是一段可遇不可求的缘份呀！

程巍（前排右一）和好友在一起

　　老友程巍赠画这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老友程巍也已因病去世两年了。据说贾平凹的画现在已经很值钱，但这张画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卖的，我会当传家宝一直珍藏下去，因为看见这张画，我就会感到文学的力量，就会感到老友程巍的真情无价。

2017年8月2日写于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