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壶口瀑布

简人(李云良)

<h3> 黄河,终于出现了!</h3><h3> 这条起源于青海巴颜额拉山约古宗列盆地的著名河流,当它经过漫长的跋涉,在抵达陕西宜川县与山西吉县交界的秦晋大峡谷的壶口时,我才真正看到它——一条不同于宁夏、内蒙河套,也不同于郑州中游和东瀛入口的河流。平静、博大和宽厚都与此时的它无关。当我走过群山环绕的宽阔的河床,黄河在一刹那露出了它性格的另一面!它终于以一种极其雄壮的姿态,以山崩地裂的面目呈现在我眼前了!</h3> <h3><br /></h3><h3> 壶口瀑布刚进入我的视线,跟我的想象截然不同,它不是从高处落下,而是由河床平地向更低的沟谷中跌落,人们只能在烟雾浪涛中俯视被裹挟而去的急流。黄河在进入内蒙古后受吕梁山的阻挡,流向突然由东西改为南北方向,一头扎进了晋陕大峡谷,至吉县龙王岩附近,三四百米宽的河道遽然收缩,水流跃入深窄的石槽中,仿佛被锁进了一把巨壶的壶口……《尚书》记载:&quot;盖河势北来,至此全倾于西崖之脚,奔放而下,约五六百尺,旋注如窝,如一壶耳。&quot;这大概是壶口最早的文字记载了。四五十米宽的河槽,高达四十米的断崖落差,壶口以下河槽更窄,水急浪高,槽深流远,当地人称之&quot;十里龙槽&quot;。明人惠世扬有诗云:&quot;源出昆仑衍大流,玉关九转一壶收&quot;。《水经注》中载有:&quot;禹治水,壶口始&quot;,可见黄河至此,有史以来就已桀骜不驯了……</h3> <h3>  在离瀑布还有几十米远,我就被狂涛巨浪撞击出的&quot;雷声&quot;震得耳膜生疼,只见从上游奔腾而来的滚滚黄河,铺天盖地,仿佛无边的马群狂奔而至,疯狂地挤进几十米宽的悬崖,向下坠落,然后跌成粉齑,浪头推着浪头好像骤然汇合,却相互排斥。奔突,冲荡,挤压,回旋,撕扯,碰撞,迸溅,呼啸地向下砸去!这是怎样的水啊!这是怎样的一种磅礴之力!望着眼前的瀑布,我惊得目瞪口呆,此时的黄河似乎厌倦了千万年来平静的流淌,露出狂暴的一面,将每秒几千万立方米的水流,疯狂坠入下方五十米宽的河道里,无休无止的巨浪与礁石碰撞激起的重重水雾,在峡谷里盘旋、萦绕、上升!我怎么也不能将深藏在河床底层的黄河与司空见惯的从高处直泻而下的瀑布相联系,据说壶口的称谓原本来自如茶壶注水,巨壶沸腾,可有谁能想像出世界上有如此巨大而惊心动魄的茶壶在注水扬瀑呢!</h3> <h3>  站在峭壁巨石之上,俯瞰壶口瀑布,滚滚的黄河水挟带着黄土高原的泥沙石,水裹着泥、泥卷着沙、沙推着石,水、泥、沙、石不断纠合、奔突;那黄色的怒浪霎时碎成了堆堆白雪,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变幻出无数的小漩涡,盘旋消散;无数条水线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空中水网,数十米高的水雾不时扑面而来……那雷霆般的涛声夹着令人震撼的节奏,让人颤栗莫名,让人觉得风依然在吼,马依然在叫,黄河也依然在疯狂地咆哮!</h3> <h3> 等我沿着湿滑的台阶进入瀑布底部的&quot;龙洞&quot;,在临近黄河底部由下而上观看瀑布时。此时,我完全被岩石上的滴水与河中弥漫的雾气和四溅的水珠所包围。在这里,身旁是沸腾翻滚的波浪怒涛,似乎再往前一步就会被黄河咆哮的浪花所吞没……</h3> <h3>  壶口瀑布是黄河上唯一的瀑布,也是世界上唯一的金黄色瀑布,在这个早晨,我目睹了它险象环生的万重巨浪,目睹了浪涛上升腾的美妙绝伦的彩虹,我目睹它在远处的河滩上渐渐涣散、消失……我承认它颠覆了黄河长久以来在我眼中的印象:一条渐入暮年,流速缓慢而浑浊不堪的黄色河流……</h3> <h3><br /></h3><h3> 记得很多年前,张承志在《北方的河》中,对黄河有过绝妙的感受。那不是一种母亲的气息,而是父亲!无论是&quot;黄河之水天上来&quot;的李白,还是&quot;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quot;的刘禹锡 ……可以说这个早晨,我眼中的黄河壶口瀑布是彻底的雄性形象。有意思的是龚自珍在《己亥杂诗》中写过:&quot;亦是今生未曾有,满襟清泪渡黄河。&quot;他的情人灵箫怕龚自珍耽于儿女情长,用黄河来激励须眉:为恐刘郎英气尽,卷帘梳洗望黄河。我突然明白为何在民族危亡的严酷岁月,黄河誓师的地点选择在壶口的原因了!</h3> <h3> 这个早晨,我可以忽略那些牵着披红挂彩的毛驴的农民。他们仍身穿土布黑衣,头上扎束白羊肚毛巾,口含铜头烟袋,在瀑布前招缆游客。我可以忽略壶口下游某个有关大禹治水和"息壤"的传说,但我无法忽略自己的心跳和震颤……一条伟大的河流就是一个民族的血脉,当它穿越地老天荒,当它的雄风在我们的血管中呼啸,这个早晨,我可以说看到了一条完整而立体的黄河!</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