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老董,今年高寿?”“什么?”老人家没有听清。别人高声解释说:是问你今年多大了?老董眨眨眼:“今年79了。”茶馆里的人相视而笑。<br> 上午没见到的老董,下午一露面,茶馆里的气氛也因此而欢愉起来。</h3> <h3> 有知道的说,老董已经80有余,从河南永城来到临涣。以前靠给人家打铁炮为生,就是逢着红白事,过去放放铁铳,声响过后,一两天的生计也就有了着落。有时事儿不多,就捡拾些废旧变卖,以维持生活。临涣茶馆,那是小有名气,和其他茶客一样,他也常去喝喝茶。 <br> 临涣茶馆历史悠久,现在却只剩有十数家。据说东晋南北朝,临涣就有茶摊,再后来,水路通衢,商务繁杂,也就有了茶馆。宋元明清,茶馆在临涣古镇上已然普遍和发达。 <br> 临涣茶馆,以棒棒茶和四大古泉名闻遐迩。清末近代,临涣茶馆已达几十家,临涣人的饮茶习惯也因此而沿袭,据说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br> 茶馆,有的古香古色,楼阁优雅,有的则是平房大棚,简朴实用。这些茶馆大小不一,富人穷人,有钱没钱,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去茶馆说说话,喝壶茶,家长里短,大鼓听书。茶馆特有的“棒棒茶”,可谓是物美价廉,人人都喝得来。</h3> <h3> 一位茶客说:棒棒,就是茶梗,由加工茶叶之后的茶梗制作而来,茶梗来源于著名的“六安瓜片”。更主要还是那煮茶的水。临涣镇有回龙、金珠、饮马和龙须四眼泉水。随着时间推移,三眼已经不知所踪,还有一眼也已湮没在河道里。当地人在泉水处打上井,把泉水提升出来,据说打出来的泉水水质也是优异。不过,据一位喝茶的老人说,现在的泉水井,并不在原先的泉眼上,真正的泉眼应该在水井旁边的二十多米处。总之,临涣水依是水质甘冽,甘美的水配上精心制作的茶梗,还是那大名鼎鼎的棒棒茶。 <br> 喝棒棒茶,还要趁早。清晨那个热闹,那屋里屋外,门口沿街,到处都是茶桌和熙熙攘攘的茶客。这早茶,没赶上;大老远的慕名而来,来迟了些。茶馆里喝茶的不多,只好等下午茶的茶客过来。 <br> 人少也有少的好处,没有事,沏壶茶,可以听听那些闲闻趣事,看看廊檐下笼子里那只蹦跳淡定的鹩哥。透过时空,你仿佛可以看见这块大地上,名人辈出,秦相蹇叔、竹林七贤之首的嵇康……在茶客嘴里,那是栩栩如生,如在眼前,一曲广陵,余音绕耳……</h3> <h3> 就这么信马由缰。上午的天空,又飘来一阵细雨。老板娘看看外面,说:“下雨好,下雨天拍的照片很美。”老板娘姓张,她指着墙上那些因拍茶馆而获奖的照片如数家珍。“你来的太晚了。这里的早茶六七点开始,到九点多喝茶的就会慢慢散去。”她关切道:“茶味还好吧?不够尽管添。你慢慢喝,说不准老董一会还会来。” <br> 对茶没有研究,不过十元钱那一壶茶,沏入浅浅的黑茶碗,水似琥珀,泛着金黄,慢慢去品,茶味很香,很正。</h3> <h3> 三伏天,树上的知了在叫,知了们起劲叫的时候,那是说今个儿天气最热。隔壁谁家悠悠播放着《宁静的夏天》。那一阵小雨,不仅没有凉意,反而更加闷热。好在有凉爽的茶馆相聚,有名茶相伴,倒还惬意。 <br> 喝茶时,那边,茶把式正在用透火钎捅火,火苗瞬时蹿起,大茶壶们相继热气蒸腾。 <br> 茶馆,炉子大都靠着门廊墙角。炉口一般可以并排放十数个大水壶,飘忽的火苗燎着壶底,壶水开了,白色的蒸汽也便弥漫开来。茶馆的门前门内,各色的瓷壶配上黑瓷碗,往小桌上一摆,还有茶把式两手端起几把大茶壶健步行走的潇洒身影。<br> 清凉的晨曦中,或是炎炎夏日的午后,你从炉子上沏来一壶茶,可以好好去消磨一个清晨或是一个下午的闲暇时光。</h3> <h3> 临涣茶馆,还有那古旧的老街,吸引着南来北往的人,在游客眼里,渐渐有了名气。全国各地旅游和摄影人纷至沓来。那些茶客们自然而然客串起摄影作品里的角色。他们的欢愉,他们的忧虑,他们品茶时特有的惬意,定格在茶馆的烟气袅袅,定格在摄影作品,驻留在人们的美好记忆。</h3> <h3> 老董,则是众多茶客中的一道风景。 下午,老董还真的来了,和他的儿子。涮茶杯,沏茶水,都是亲自去做,然后往那一坐,衔着大烟袋,滋滋吸上几口,烟雾带着一天的疲惫消散。 众人眼里,人还不错,尽管生活拮据。上茶馆,一是忙里偷闲喝杯茶,二则有摄影师喜欢找他拍他,有的时候,也会给些小费以表谢意。</h3> <h3> 人瘦削,却精神,老董身板很好。一杆烟枪,驰骋无敌,号称淮北第一大烟袋。 肤色古铜,双眸传神,斜斜的阳光越过屋檐,透过燃起的袅袅烟雾,映照在皱纹深刻,饱含沧桑的脸上,有专注,有忧思,有惆怅。这大约是老董的真实写照,那份真实,绝少做作,为许许多多游人所乐道。 很多人慕名而来,来一趟临涣茶馆,没看见“大烟袋老汉”,应该算是挺遗憾的一件事。</h3> <h3> 他,住在车站一处破旧的库房。先前,收养了一个儿子,大约也有三十多岁了,不过生活似乎还不能完全自理。 儿子端起老爷子的茶壶,瓮声瓮气说:“给你打水去!”沸腾的壶炊,茶馆主人并不完全放心,赶忙过去帮一把。 老董讪笑说:“怎么办?这么个憨儿!”大家异口同声说:“都知道伺候你了,知足吧!”这时,你又会看见老董那由衷地一笑。 一老一少,一起打铁炮,一起捡废旧,一起下茶馆,就这么相互照应,相依为命……</h3> <h3> 品茶时,想起茶歌一曲,估摸着也是茶馆茶客的一幅素描吧: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生平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肤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清风生……<br> 离开临涣,已近傍晚。车子,渐行渐远。茶馆渐渐隐没,渐渐隐没在街面村镇之中。 <br> 回眸间,仿佛依然可以看见茶馆和茶馆里的茶客们。仿佛可以看见一位瘦削的老者,持一杆长长的大烟袋。 <br> 烟火明灭,升腾出往事荏苒;一缕惆怅,却又淡化,淡化在烟气缭绕里……<br> <br> 2017年图文于彭城</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