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br></h3><h3>2017年7月27日,阴</h3><h3><br></h3><h3>趁着孩子休息1天,带着两个孩子回老家看一看,看看忙着正在装修老家的七十多岁的爸媽!</h3><h3><br></h3><h3>刚一進村口,邻居们看到我們娘仨,就笑着喊着说,你妈昨天刚进城,去給你妹妹看孩子了,家里就你爸一个人。</h3><h3><br></h3><h3>唉!本想给父母一个惊喜,没想到老妈还不在,七十多岁的人啦,既得抽空给我们姐妹看孩子,还得忙着翻修老家,不容易!</h3><h3><br></h3><h3>从胡同口,到家,至少有三个邻居说同样的话,可見,我七十岁的老妈在家中的地位之重要。</h3><h3><br></h3><h3>媽在,家就在。妈妈今天不在家,即便有装修工人在忙碌,也总觉得家里缺了点什么</h3><h3><br></h3><h3>中午,刚吃完饭,就看到71歲的老爸,手裏拿著一个不知什么样的东西,急冲冲的,向胡同口,邻居们常常端着碗,吃吃午饭,聊聊家常的地方去,因前几年,老爸得过脑梗,后遗症就是,反应比较迟缓,右腿没劲儿,走路一只脚深一只脚浅的毛病,平时走路都让他慢腾腾的,他也很听话,怎么今天中午反而这么着急呢?</h3><h3><br></h3><h3>不一会儿,就听到胡同口还来了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争吵声,其中有一个是老爸的声音……</h3><h3><br></h3><h3>老爸长相一憨厚,看起來就是個老实人,但实际上是个倔脾气,年轻时,只懂得辛辛苦苦上班挣钱,按他的資力和水平,按理说至少能提个小领导吧,但,他特别不擅长此道,好几次机会,他都放弃啦,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幹到单位要求内退的年龄,回家領点退休工资過活。</h3><h3><br></h3><h3>這幾年,那股牛劲儿上来,特别年纪大了,脑子医生说也退化的厉害,不太好使了,有时和门口胡同里的領居,说起话来,没高没低,没輕没重,他又是个直肠子的人,不太会说话,有时不知怎么,邻居和他说了哪些话,就惹惱火了他,老爸會嘟嘟囔囔,或者唠唠叨叨大吵几句,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每次都搞得很尴尬,每一次,只要老妈在,都是我那英勇无比,有魄力的,邻里关系很好的一家之主老妈出面調和,唉!</h3><h3><br></h3><h3>后来大家也都了解老爸这种情况,每当他在唠唠叨叨,前言不答后语计较,或者倔脾气又起来時,纯朴的乡亲,都哈哈哈一笑以對之,怎么今天反而又有吵架声呢,并且这语气听着好像也不对。</h3><h3><br></h3><h3>我赶忙跑出来……</h3><h3><br></h3><h3>"十几年了,我找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这么多年,才把王x业堵在家里一次,拿着这个欠条让他给钱,他说当时把钱给了你了,并且这个欠条也是你当时打给我的,他让我找你要钱"</h3><h3><br></h3><h3>老爸手里拿着一个发黄的欠条,情绪激动,对着邻居贾叔说,拿欠条的手微微的颤抖着,那条那张发黄的小纸片儿,微微的抖动着,似乎也像父亲的心,波澜壮阔……</h3><h3><br></h3><h3>"你怎么能找我呢?当年王×业说,让我给你们每个小工,打上欠款,去他那儿领钱,他这么说我就打了,他当时并没有给我你的小工钱,他还欠着我好多钱呢?"</h3><h3><br></h3><h3>也快七十岁的贾叔,看着爸爸手里的那张2000年,三百元,到现在已经快十七年的欠条,又着急又无奈的说。</h3><h3><br></h3><h3>贾叔其实也过的挺苦,尤其这几年,人们常说,老了老了要想清福啦,可贾叔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十几年前,跟着他父亲一起翻修承包村里的大礼堂时,不知道怎么从房顶掉下来还是怎么回事,几乎残疾瘫痪,后来大儿媳妇看到再也好不过来,就也离婚走了,后来给大儿子抱养了个小女孩儿当女儿,也一直是贾叔老两口照顾养大,希望将来能伺候大儿子,为其养老送终,毕竟老人不可能照顾儿子一辈子,但没想到,前几年大儿子还是先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够痛苦的,好孬贾叔两夫妻还有心理准备。</h3><h3><br></h3><h3>没想到前两年啊,厄运再一次降临到贾叔家里,家里的二儿子,有一天,农忙时,本想从院子里开出拖拉机上田里去,没想到,不知怎么,拖拉机被大门儿给挤住啦,小儿子下来查看,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被突然发动的车给挤住了,当人发现时,人已经不行啦,只留下两个孙子,贾叔的老伴,承受不了连续的打击,不到一年,也驾鹤西去啦,贾叔明显的一夜之间,老去了很多……</h3><h3><br></h3><h3>都不容易啊,为了生活,哪怕我们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电视里高富帅一掷千金,纸醉金迷的生活,离我们普通百姓太远啦,普通乡里人,过着普通人的日子,有时,生活,也常常是一地鸡毛,但我们也必须负重前行,因为每个人的背后,是家的期待,是养家的责任,是嗷嗷待哺的家人的目光……</h3><h3><br></h3><h3>2000年,老爸从单位内退,每月领着一千多元的工资,当时我上大学,妹妹上高中,每个月就靠爸爸这一点钱生活,日子过得紧吧吧,老妈一方面种种田,把家里打理的紧紧有条,另一方面,又让老爸四处打点零工,补贴家用。</h3><h3><br></h3><h3>说实话,老爸挺笨的,一不会手艺活,二不懂做买卖,三不会讨巧卖乖,投机取巧,在单位时,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焊工,退休啦,也只能老老实实干点老实活,所以,就只好跟着干泥瓦匠的贾叔,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看谁家修房子盖屋,或者修水渠修大坝的,搬搬石块儿,挑挑水泥,起早贪黑,早上五六点钟就上工,晚上七八点才下工,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土,干点小零工,有时候累的起不来,但仍又挣扎的爬起来,穿上干活时的破旧衣服,去上工啦,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别人也开玩笑,说老常你有退休工资,不像我们,一家人就等着挣这点钱回去吃饭呢,你何必那么拼命?</h3><h3><br></h3><h3>老爸只是憨厚的笑笑,继续推着推砂石的土车……</h3><h3><br></h3><h3>然后,一个月或半个月,会拿着那为数不多的几张毛主席头像票票,这几百元钱,可能比他上1个月班,更艰辛,更劳累,也更辛苦,每每上交给管家的老妈时,总是要摩挲好几遍,然后,再郑重的交给母亲……</h3><h3><br></h3><h3>那个时候,老爸从来自己也舍不得花一分钱,最累的时候,拿着旱烟袋,呼啦呼啦吸几口,再就着水缸,猛灌一瓢冷水,拿着锄头,还是一身邋遢的衣服,跟老妈打个招呼,上田去啦……</h3><h3><br></h3><h3>这就是我记忆中的,老爸退休后至少七八年,每日的日常,直到,再也搬不动大石块儿,直到,再也挑不动水泥,直到,我们姐妹,大学毕业有了自己的工作……</h3><h3><br></h3><h3>直到自己也做了父母,很多时候,回想这段往事,眼角都热热的。</h3><h3><br></h3><h3>从父母的嘴里,十六年来,也听说了这个“三百元的欠条"无数次,也听说了这个当时欠欠条的主人叫"王x业"的村名,我应该称呼他为王叔吧。</h3><h3><br></h3><h3>当年他负责承包修村里的水渠,是大包工头,贾叔主管干活,是大工,而当年找的我父亲干的小零工,一干就是20天,那么大的石块儿,那么重的体力活,一天小工的费用,也就是从早上五六点到下午六七点,中午还在家吃饭,15块钱,时间是2000年。</h3><h3><br></h3><h3>有时想想,现在15块钱还不够孩子和自己吃一个汉堡钱,十几年前的父亲,就这么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顶着烈日,流着混着泥土的,满面灰尘的汗,每日在辛苦的奋斗着……</h3><h3><br></h3><h3>三百元钱,当年"王x业"说没有,先欠着,乡里乡亲的,有欠条不怕,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什么时候欠条都认,父亲相信了,他不相信也没办法。</h3><h3><br></h3><h3>当年村里头,已经把所有承包工程款都给清了王x业,但是,王x业拿着父亲他们辛辛苦苦干活的,卖命的钱,就是不给,而自已,不是进城去消费ok了,那就是去买房啦,或者那啥了,总之,我东躲西藏,我花天酒地,你们的钱,我就是不给你,你能拿我奈何,无赖一个!</h3><h3><br></h3><h3>听说啊,他拿着这些辛苦钱,又去干生意了,又去倒卖什么啦,又赔啦,还是养小三啦等等,总之,经常不在村里呆着,许多得要账的人,会经常吃闭门羹,即使他老婆在家,他老婆也会说,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反正,我又没钱……</h3><h3><br></h3><h3>唉!</h3><h3><br></h3><h3>但每年,至少一次,老爸或者老妈都会拿着这个欠条,去他家找一找,时间一长,可能也成了一个断不了的"执念"吧。</h3><h3><br></h3><h3><br></h3><h3>今天争吵的原因,是老爸又去找了"王X业",结果居然找到了,但王X业竟然说,当年就已经把钱都给了贾叔了,并且欠条也是贾叔写的,谁写欠条找谁要去,前2年还承认,这个钱自己还的,今年又改口啦。</h3><h3><br></h3><h3>一笔糊涂账,这笔糊涂帐里,又都是谁是真,谁是假呢?</h3><h3><br></h3><h3>中午邻居在一块儿吃饭,老爸又说起来这事儿,李哥好心,说不行你拿出欠条来,我去叫上贾叔,来一次当面对质,把这一笔十几年,三百元的糊涂账,彻底搞清楚,省的老爸这老头儿,每天都唠叨的。<br></h3><h3><br></h3><h3>就发生了开头的争吵的那一幕!</h3><h3><br></h3><h3>"王x业还欠我1万多块钱呢,那种人根本不是一种人,死皮赖脸"贾叔委屈又落寞的说:“我现在都不知道找谁要去,每次他都死皮赖脸,死不承认,唉!”</h3><h3><br></h3><h3>邻居月嫂开口啦:“王x业欠谁的钱,他欠了村里好多人的钱,基本上从来就没见他还过,现在他一分钱也借不出来,当年我给他扫地,说1天五块钱,也没见给”</h3><h3><br></h3><h3>端着碗,挑起一根长长的面条,扒拉两口到嘴里,邻居秦叔接口说:“他现在混成啥了,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能躲就躲,你那300块钱就别要了,他还欠了我们3000块钱,找谁要去。"</h3><h3><br></h3><h3>“可不敢为了300块钱生气啦,这种人搁不住,气坏自己,把自己气到生病住了院,不止花300块钱啊"秦婶一边吃着碗里的拉面,也一也安慰着有一点情绪激动的父亲。</h3><h3><br></h3><h3>"是啊,爸,300块钱咱不要啦"我也赶忙安慰父亲,“咱不缺那300块钱,搁不住生气啊"</h3><h3><br></h3><h3>“也不是为了这300块钱,只是,有时想想起这种人就生气",老爸气呼呼的说,"怎么有这种人啊"</h3><h3><br></h3><h3>在老实人的世界里,估计世人都是老实人。</h3><h3><br></h3><h3>何况,在那个十几年前的岁月,爸爸一天,将近要干十三四个小时活儿,才能拿到15块钱,平均下来一个小时的劳动力还不足一元,不要说严寒酷暑,更不用说刮风下雨,风里来雨里去的……</h3><h3><br></h3><h3>"就是,就当你没有一个月那300块钱补助,(爸爸除了退休工资,现在还有一个330的矿务局补助),多活几年,就回来多少倍了"</h3><h3><br></h3><h3>胖胖的月婶,笑着开导父亲,这几年,因父亲的倔犟脾气,没少和心急口快的前院邻居月婶斗嘴,每次都得老妈来调停。</h3><h3><br></h3><h3>"叔啊,你说你因为这300块钱气病啦,你这三个姑娘还得请假来照顾,人家现在家家都忙,谁顾得上啊,"伶牙俐齿的李哥接口说道:“别生气啦,多活两年,比什么都强。”</h3><h3><br></h3><h3>"我爸是老小老小,越老啦,也跟小孩儿一样"我笑着安慰老爸,"你要多活两年,你还要等着给两个孙子娶媳妇儿呢,可不敢因为三百块钱给气病了啦"</h3><h3><br></h3><h3>……</h3><h3><br></h3><h3>"唉,不生气啦"老爸叹口气,"以后也不再去找王x业了,就是有时想想,心里挺不得劲儿的……"</h3><h3><br></h3><h3>"想开就好,咱年纪都大啦,为了300块钱,合不住"贾叔也安慰父亲,那语气里,颇有点苦涩和无奈……</h3><h3><br></h3><h3><br></h3><h3><br></h3><h3>"唉,不生气啦,不生气啦……"老爸轻轻的又镇定的说了这一句后,把这张发黄的欠条,又轻轻叠了起来,放在他的工作证的夹层里,轻轻的,把保留了多年的工作证,慢慢的合了起来。</h3><h3><br></h3><h3><br></h3><h3>午饭时间已过,大家也都开始渐渐散去,洗碗的洗碗,睡午觉的睡午觉啦</h3><h3><br></h3><h3>父亲慢慢的转身,慢慢的抬步,慢慢的回家,71岁的人了,今天母亲不在家,没人管束,更显有点儿邋遢的,落寞的背影,仍是一脚深一脚浅………</h3><h3><br></h3><h3>透过午时的烈阳灼热感,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几年前,当小工,帮别人修房盖屋时,父亲在大大的太阳下,抡起锤子,用力的在砸开那么坚硬的大石头,一下又一下……</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后记</h3><h3><br></h3><h3>写这篇文章,并不是要谴责谁,只是记录,那些年,父亲在那段艰苦的岁月,留下的背影……</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