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br></h5><h5>音乐:《罗蜜欧与朱丽叶》</h5><h5>图片:摘自网络。后期制作:梦里遇风<br></h5> <h3> </h3><h1> </h1><h1> 💘野莓爱情💘</h1><h3><br></h3><h3> </h3><h5> 城市居民,一旦置身郊外或乡村,脱离了世俗束缚时,采食野果是极快乐的。</h5><h5> 山野灌木丛中,溪流边田垄旁,能采食的野果很多,如野莓(学称覆盆子)、紫龙胆、四叶萍、茶耳、茶泡等等;其中野莓是最常见的。宋朝人</h5> <h5>寇宗奭的《本草衍义》说:覆盆子,味酸甘,外如荔枝,樱桃许大,软红可爱,枝生有刺。百度网说:覆盆子,食之可促进前列腺分泌荷尔蒙;通常生于溪旁、山坡灌丛、林边及乱石堆中;在欧美作为水果,中国大量分布却很少有人食用。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说:“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h5><h5> 能对野莓作出这般述评的先生,无疑是脱尽了城市书卷气的。其实,味道好的应该是桑葚,但作为农桑之国,早已不在野果之列了。因而,先生的“色味”二字,定义的既不是“色”也不是“味”,而是味道中的“道”,是野趣中的一种感受——你百无聊赖时,满目尽是“珊瑚珠球”,寡淡无味时,信手尽是琼浆玉液,就是身处荒野时的快乐,就是所得的“道”;这个“道”的要旨就是:这个特定时刻的野莓,尽管只是嬴弱、卑微的草根之果,比不上木本桑葚的丰盈、殷实,尽管只是酸涩中夹有一些微甜,只能浅尝辄止,却“比桑葚要好得远”。由之可知,本欲悬壶济世却成剑心文胆的先生,此处定义的,看似是入口即珍馐的乖巧童心,实则是闲云野鹤者的洞世心态。世人却不知,先生在精确诊断国人诸般脉像之余,无意中,也号定了一类别样情感——野莓爱情。</h5><h5> 必然会疑问:什么是野莓爱情?</h5> <h5> 细<span style="font-size: 15px; line-height: 1.8;">究上述“说”,结合先生的定义,再拟人一下</span><span style="font-size: 15px; line-height: 1.8;">就明白,所谓“野莓爱情”就是:寻爱、相爱的先天条件均不足,尽管开始与过程或许美好,却难免无疾而终,且遗有困扰一生的心结。</span></h5><h5> 怎么理解。世人均认为,人的情感,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男女之情。事实也是,世人在面对这类纷繁复杂、错乱无序的情感时,几乎难有例外,不是迷失本性任其主宰,就是迷惘紊乱任其泛滥;任其主宰的,痛不欲生,其中不乏选择极端者;任其泛滥的,不能自己,其中不乏选择逃避者,逃便逃罢,还美其名曰什么“柏拉图式爱情”(或“小狗式爱情”);诸如此类,大同小异。事实更是,真正能够挥慧剑斩断烦恼丝的,除极少数成大成就者外,不是郁郁寡欢、茕茕孑立,就是晨钟暮鼓、青灯古佛。这些事实其实都是结果,被内心情感攫定后的结果。问题是,当你知道结果时,痛彻心扉也好,痛得无法忍受也罢,男女之情已经结束了,已经在另一条街抚慰另一颗心灵了,而那条街正灯火阑珊。就是说,结果本身并不是痛的来源,过程中渐次积累的情和欲才是。也就可知,结果本身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身处过程时,那些纠缠不休的情和欲,面对结果时,那些兑现不了的情和欲,都是那般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又必须分辨清楚,那些情和欲,那么些别样滋味,都不是爱情本尊,而是伴之所生的情绪。继而是,这类情绪郁结的多了,胡乱地缠绕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h5> <h5>就成了一种心结。于是,问题的严重性出来了:这样的心结,更多的社会性表现是,不论是作为甜蜜或酸涩的回忆,还是成为伤感甚至痛苦的记忆,都会困扰一些人一辈子。正因如此,才将产生这类心结的男女之情命名为“野莓”。悲天悯人嘛。</h5><h5> 条件决定结果,作为本尊的爱情,自然是极其美好的,甜蜜、温馨、旖旎、欣悦,尤如曾经归属野果的桑葚;而先天条件不足的男女之情,其演绎过程中衍生的情结,特别是后遗的伤感甚至痛苦心结,虽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就不是完全美好的了,就只能退而居其次,只堪比始终归属野果的野莓了。即然如此,那就回归“郊外或乡村”,尝尝泯然众人中的“野莓”吧。</h5><h5> 上世纪中后叶,那个特殊年代里,一个溽暑蒸熏的夜晚。月华满地。某校初二的晚自习已经开始。尽管少有人真正在自习,但夜是安静的,也就安静了。才不久,随着窸窸窣窣的衣履声,教室进来一位女生。她瓜子脸,眉目清秀,着白衬衫,手绢扎着发束,发梢湿答答的,发梢下的衬衫也有一片湿。一看就知道,是因洗濯误了时间,匆忙赶来的。天本来就热,又赶的匆忙,一张脸自然就艳若桃花。猝然面对阑珊灯火,承接数十双诧异目光,只一瞬间,她的少女矜持便崩溃了,平素的高傲眼神分崩离析、支离破碎,几爿慌乱,几爿窘迫,几爿空洞;好在,步入两三步后,碎片重又组合起来,成为两团羞赧;赶紧碎移莲步、归回座位吧;才屈下玉体,娇喘未息,便于余眸及处觑见,诧异目光尚如鬼魅随身,不依不饶,还灼热如火;可怜闺中顾影女,何曾见此“猥亵虎狼阵”,自是荆棘在背、芒刺在身,手足无措、不能自我,竟被逼出了女孩儿本性——满面的羞难挡,满目的娇欲滴,且</h5> <h5>躲闪得如疚如愧。就因这躲闪,许多明亮的光,在如水眸子中闪闪烁烁,比教室的灯火还亮许多。</h5><h5> 直待多年后才知道,那是青春才有的光,生命中最璀璨的光;正是由于有着那样的光,这个世界才有了延续的理由,才有了积累财富的动力;因而才告诫自已:这个世界并非是完全黑暗的。</h5><h5> 又安静了。安静得听的到,小草在欣悦地生长,纺织娘在浅吟低唱,肾上腺素在滋滋释放;教室里,一半的心在怦然跳动,一半中的一半正黯然神伤。青春常怨青春多殇,或许就是这样。</h5> <h5> 才安静没多久,一男生突然站了起来。他左手攥着一支竹笛,刻意绕道去瓜子脸女生座位,经过瞬间,右手迅疾地塞了点什么,不待女生作出反应,已抢步冲出了教室。其实女生已经作出了反应,就在他抢步出教室那一瞬间,她已果断决绝地将东西抛在他身后了。此情此景,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才没多久,大约是操坪方向,便响起了笛声。吹的是《苏武牧羊》。重复地吹。曲调本已寂凉、苍凉、悲凉,他的重复,使得主旋律不吝回转、极尽复沓。那一时,简单重复着的宫商角徵羽,在谧静的夜里萦绕,在如水月华里低回,千般顾自怜,万般幽幽怨。为什么这时吹《苏武牧羊》,为什么重复吹《苏武牧羊》?这种幽幽怨萦回得多了,或许能穿越数百亿光年的空间,到达宇宙的尽头,只在那一刻,方如黑矮星般,缓慢地燃烧为烬、为尘,方重归永恒的虚无。为什么吹的不是《小路》?不是《喀秋莎》?试着这样问,转而又想,造化弄人,肾上腺素弄人,为什么不是《苏武牧羊》,应该是,当然是,只能是!</h5><h5> 北国永久冻原上,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h5> <h5>苏武牧羊图</h5><h3><br></h3><h5>只见苏(武)郎与羊。凛冽的西北利亚寒风,掠过苏郎沟壑纵横的脸,掠去了他鬓发的黝黑,掠尽了他节杖上的氈饰,却掠不去他的孤寂、苍凉与幽怨,更掠不尽他不吝回转、极尽复沓的故土之殇。嗟夫!孤寂、苍凉和幽怨,吹笛男生的情绪何尝不是如此;嗟夫!塞满不吝回转、极尽复沓的相思之殇,吹笛男生的心境又何尝不是如此。</h5><h5> 恰是傍晚前,与吹笛男生在这操场边散步。一时无语,四目胡乱逡巡。就见到一蓬野莓,向外斜生在陡坡边沿。近前看,多是青涩的,少许几颗半熟的。知是已经饱了早到者的腹欲。仔细察找,才见坡外极边处,葳蕤中,隐着孤零零的一点红,很</h5> <h5>是鲜艳。试着去摘。两人手心相向,攥紧了,将他徐徐放过去。应该说,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只是那一点红,虽然已经近在指尖,却总是远若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及。其实结果早已注定,与早到者一样,只能是放弃。见他悻悻地踹了那灌木一脚,一脸沮丧,神情杌捏,便开解到:“看过台奥多尔·史托姆的《茵梦湖》吗。男主人翁看到茵梦湖中一朵洁白的睡莲花,被淡蓝蜃气氤氲着,幽静而神秘,圣洁又美丽,犹如自己的梦中情人伊丽莎白。就游了过去,想摘到它。可不管他怎样努力游,那花始终就在不远的湖中心,似远又近,似近实远,似真似幻。后来他才明白,相由心生,圣洁而美丽的伊丽莎白,是他的梦中情人,但仅仅是梦中情人,仅仅是,知道吗,就如那朵睡莲花。明白吗。同样道理,你的那位,就如这险坡上的这一点红”。</h5> <h5> 无法描绘他那一刻的表情,或许竟如那宇宙尽头。</h5><h5> 上世纪八零年前熬过青春期的人,情的温馨感会细腻一些,爱的神圣感会强烈一些,特别是五零后、六零后,如果必须用一句话标定他们,则是:有信仰,崇拜英雄,相信爱情,能够忍辱负重。</h5><h5> 原因不复杂。就说“相信爱情”吧。这代人恰恰遭遇一段特殊年代。说特殊是因为,那个年代,一切以意识形态为上,所有的精神和物质,必须绝对服从于特定的意识,而特定意识的内容之一是:人,不能显露其动物性,只能表现为单纯的社会性。虽如此,人性却终究是无法彻底禁锢的,也就不可避免地,从荒藤枯蔓里,犄角旮旯处,从更多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情与爱,如营养匮乏的畸形苗儿,羞答答、悄没声息地,拱出了贫瘠板结的泥土。然而,一方面,毕竟雷池赫然眼前,岂敢肆意妄为,另一方面,少男少女的,鸿蒙初开,似懂非懂,一知半解,又因处子的恋己洁身,难免自抱狐疑,欲说还休,才休还悔,踯躅维谷,徘徊纠结。这样的双重制约,使得即使拱出了泥土的情与爱,也是羞羞答答、影影绰绰,无端生出诸般情天恨海。因而,在那个年代,爱情与性,特别是性,是绝对的禁区,鲜有人敢越雷池半步。然而,正是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天恨海,才吻合爱情的本意,才触及灵魂深处,才刻骨铭心,才使人相信爱情。这就是为什么在今天看来,那时生的情才尤显神圣,那时萌的爱才尤为温馨。</h5> <h5> 多年后与吹笛男生偶遇。寒暄后,委婉言及那段,他先是莞尔,良久才轻语到:“其实,当时就知道结果了;听到那声响就知道,一定是那纸团砸在身后了。唉,人一辈子,很难记住什么响声,但那一声响,虽然很轻很弱,却不亚于一声炸雷,震得我心惊肉跳;那一瞬间,我像做了一桩莫大的坏事。你们不知道,当时我是逃出去的,两耳嗡嗡响着,大脑完全空白地逃出去的。不敢回教室了。毕业后还去找过她,她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拖着。我还未创业时,她已成了大学讲师,也就不用多想了,物是人非,她已经站在阶层鸿沟的另一边了。直率点说吧。那声响,至今还时时在脑子里重复着,成了一个摆脱不了的梦魇了;有时又觉得是一个幸福的梦魇,时常主动回味,毕竟是段令自己心跳的回忆。矛盾吧。唉,少年心性嘛,我的欲望不是她的欲望嘛。既然天不遂愿,我愿仆身于柏拉图”。</h5> <h5>柏拉图(Plato,Πλάτeων, 公元前427年—公元前347年),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也是西方哲学乃至文化最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之一。</h5><h5>注:柏拉图式爱情,也称为精神恋爱,以西方哲学家柏拉图命名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精神爱情,追求心灵沟通,排斥肉欲,理性的精神上的纯洁爱情。<br></h5> <h3> </h3><h5> </h5><h5> 哦,柏拉图<span style="font-size: 15px;">式——小狗式。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如此伟大的哲学家,其部分哲思竟然建立在泯灭人性的基础之上。匈牙利的裴多菲则洒脱得多。这位伟大诗人就曾高声吟唱到:</span></h5><h5> 她爱我了,我快乐地喝着</h5><h5> 假如不爱,我也悲哀地喝了</h5><h5> 这里是杯子,杯子里是美酒,我的心头就充满了欢乐</h5> <h5> 然而真是这样吗?柏拉图真的泯灭人性,裴多菲真的洒脱不羁吗?</h5><h5> 时间于不觉中又过去了两年。柏拉图的羽翅竟然扇进了我的梦境。</h5><h5> 这样一对目光,先是相互躲避,后是相互寻找,却在恰要找到之际,慌乱迅疾地躲开,又在躲开之后,再次迫切紧张地寻找。这样一天,在十万个太阳的照耀下,它们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不!与其说不可避免,还不如说内心早已约定了,它们才锁定到一起的。那一时刻,十万个太阳哪,那般明亮地照在大地上,那般炫烂地晃着两双眼睛;它们应该是对视着,却什么也没看清;周身应该有感觉,却不是温暖,而是热烘烘火辣辣地烧掉了思维的。待眩晕稍退,再见到的,是两汪生动灵魂——瞳仁如幽邃深渊,晶莹剔透,炯黑影像浮在乳色渊面上,正随微涌软软泳漾着,恍恍惚惚,迷迷离离,波光粼粼,却楚楚见怜,仿佛在问你,问得闪闪烁烁、滴滴溜溜,逼人心慌意乱,又生动得像在找你,找得闪闪挪挪、蹿蹿跳跳,摄人六神出窍,问与找之间,像是在颤动,又像是在逡巡,都不是,是因颤动而似焦急逡巡,是因焦急逡巡而似颤动,颤动得熠熠灼灼,逡巡得流光四溢,不啻于十</h5> <h5>万个太阳。互躲避时,就是因为不能觑到这问与找,一觑到,心就狂蹿不已,两颞就暴跳不已;现在不是觑到,不是一触即躲,不是一闪而过,不是一触即溃,而是见到了,不能躲避了,心哪是狂蹿不已,是不存在了,两颞哪是暴跳不已,也已不存在了……直待眩晕退尽,再见到的,是两弧深潭秋碧,软波荡漾,涟漪阵阵,内容万千,潋潋滟滟……直视不了,慌乱移开,越过那问与找看向别处;不得不移开,那时还很青春,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不得不移开,那一刻,尽管眩晕已经退尽,但心还是跳得失控,哪是什么小鹿乱撞,是万鼓齐擂,不逊于万马奔腾……</h5><h5> 正是那十万个太阳,使得生命第一次醒悟:原来,只有这一时刻,只有这两汪灵魂流溢的光,才真正是生命中最璀璨的光,而且是最摄夺心魄的光!</h5><h5> 被摄夺心魄是怎样一种幸福,怎样持续的幸福?无法言表。只在每每偷看到摄夺者的笑靥时,心中便歌唱到:哦,那里是杯子,杯子里是美酒,我的心头就充满了欢乐!</h5> <h5>裴多菲·山陀尔(Petöfi Sándor,1823年-1849年),匈牙利的爱国诗人和英雄,匈牙利伟大的革命诗人,匈牙利民族文学的奠基人,革命民主主义者,在瑟克什堡大血战中同沙俄军队作战时牺牲,年仅26岁。</h5> <h3> </h3><h5> 既然身处相信爱情的年代,就必然有处子的恋己洁身。这种处子之癖,正如郁达夫的小诗所吟:</h5><h5> 你若要宝石,我可以给你皇冠上的金刚钻,你若要王冠,我可以给你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但这绯红的嘴唇,这未开的蔷薇花瓣,我要保留着等世上最美的人来。</h5><h5> 这当然是纯情,但那时的人若如此,就不能简单地归于纯情,或者说,正是由于身处那样的年代,与其说人们纯洁得,还不如说被束缚得,即使爱情发生了,也只能像贾宝玉般意淫,却还要自栩</h5> <h5>郁达夫(1896年-1945年),浙江富阳人,中国现代作家、革命烈士。</h5> <h5><br></h5><h5>为纯情。不知的是,<span style="line-height: 1.8;">这竟成了只能隐藏在最深处的痛苦。痛苦,你这可恶的东西!然而,哪个男人内心没有,且无法与人诉说,哪个女人内心没有,且无法向人倾诉;只是,一旦郁积得多了,不成就于人的伟大,就萎靡人于渺小。多么可恶的因果关系。正是因彼此纯洁而产生的痛苦,才一辈子认定她是心中的永恒,却又隐隐自疚:是不够爱她?显然是极度否定的;是无限地爱她?却又守身如玉;正因守身如玉,她才得成永恒。矛盾中的矛盾。其实又没那般纯洁,见她抱邻家小男孩玩时,心中便涌动阵阵痛楚:那处子的芬芳,那未开之怀的洁净,那以及笄花季支撑的突兀,又以动辄蓬勃表现的绵柔,所蕴藏的温暖,所蜇伏的缱绻,所掩隐的沦肌浃髓,本该都属于我,紧贴在我胸前,淹没我的生命,沉沦我的灵魂,现在却被那小男孩夺去了,占有了,享受了,讨厌的男孩!然而与男孩毫无关系,后来才知道,有关系的是自己的欲望,后来才理解,当克罗德神父窥见爱丝米拉达欲许身与皇宫卫队长时,内心深处所承受的,或许就是如此这般的痛苦。</span></h5> <h5> 现在已经知道,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持续的幸福,因为现实在诚恳地说,即使有,也只能是持续的纯情仰或“意淫”——就在约半年后,那么的一天,在十亿颗冰雨的冲击下,被人告知:邻家那酒窝女孩走啦,作为军队子女随军走啦,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啦!走啦?没留下只言片语?走啦!两个字。很久之后才明白后一个字的含义——“啦”声之后,就是两个世界,就是从此隔音尘,就是相见更无因,就是“一双愁黛远山眉,不忍更思惟”;不忍更思惟,那年她才十六岁。</h5><h5> 名著《蝴蝶梦》开篇语是世人公认的经典:“昨夜,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曼陀利……”读过后,便忘记了洒脱的裴多菲,改而为:昨夜我梦见自己又见到了她……这种暗自庆幸多了,便觉得,自己也如名著般高尚起来,经典起来,布尔乔亚起来,碧天无路信难通,就不止一次想小资地挥一挥手,矫情地嚷一声:春梦了无痕哪!只可怜,手不知挥向何方,数十年生死两茫茫,惟有泪千行;更不止一遍地嘟喃到:再见了,邻家女孩;再见了,双颊上跳跃着的那笑靥,我盛满美酒的杯子和充满心头的欢乐;再见了,在找你在问你在流光四溢在摄人心魄的黑眼睛;永别了,我无法得到结局的青春,永别了,邻家女孩——我青春时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h5> <h5> 或许……从那以后……只是……比任何人都深刻理解李商隐的“相见时难别亦难”,至少自己是这样认定的。</h5><h5> 就在不忍更思惟却更思惟中,时间竟过去了三十年。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三十年中,究竟去过郊外或乡村多少回,已经记不清了,记得清的是,觉得心中积聚的酸已经够多,再无心采食那野莓了。然而世事无常,自然有造化弄人。就忽然接到了吹笛男生的请柬,大意是:企业二十年司庆,诚邀诸协作方及挚友,与本司全体中高层郊游。铁马冰河二十年,吹笛男生已成其业界巨擘了。</h5><h5> 司庆,郊游,原本寻常事,不寻常的,是活动中始终伴在吹笛男生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乍一见便咋舌,难道时空错乱了?这女孩,活脱脱就是那摔纸团的瓜子脸女生!再细看,当然不是——她的脸没有那么红润,但更白皙,眼睛没有那么清澈,但更活泛,衣着没有那么朴素,但更性感。真是好一句“雄鸡一唱天下白,换了人间。”如果也必须用一句话来标定这一代人,则无疑是:无信仰,崇拜金钱,不相信爱情,不能忍辱负重。她就是明证。明知是到乡下,竟然穿的是半高跟鞋,磕得石板路橐橐作响。便好了奇。试着问吹笛男生。他笑得诡谲,反问像吗。像便对了。转而露出勉强的笑,还被一阵山风吹跑了。叹了口气后他才接着说:“都一年多了,猴子得块姜,吃嘛,太辣,丢嘛,舍不得。你是知道情况的。我想的既简单也复杂,简单吗,就是圆个梦,复杂吗,就是解了‘柏拉图式’心结,我不想也不能一直活在梦呓中。安排这个郊游</h5> <h5>是我刻意的,想造个机会。就今天,行就行,不行就了。”不知怎样接他的话。他对了吗。社会伦理摆在那,他是有妇之夫,而她正蓬勃青春,定然待字闺中,何况他们之间还存在约二十年的年龄鸿沟,能是对的吗?他当然是错的无疑,因为他弄错了对象,因为此时的她不是彼时的她,因为他的情感只是单向的,情绪发泄更是霸道的。然而他完全错了吗。忝为一介成功人士,想圆自己一个三十二年的梦,解开自己一个三十二年的心结,又有什么错?一时无从判断,也就只能不置可否。</h5><h5> 太阳一竿高准备归程之际,他的结果出来了。依约见到他时,他正蜷缩在一片枯黄的蒿草丛中。远处是一遍连天的萎顿苦艾。不用他说,见到他那回归母亲子宫的姿式,答案就已经清楚明了了。那一刻间,只有一个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下或许有许多的美,但毕竟是短暂的,很快都会被黄昏涂鸦,继而很快会被黑暗淹没,只剩下狰狞,只祟行魑魅魍魉。</h5> <h5> 蹲到他身边,扫视一遍,没见到他几乎不离身的笛子,见到的,是他手边一方白手绢,上有几颗鲜红的野莓。见他没有动弹的意思,就席地坐了。良久后,他说到:“还是这样的姿式舒服,哪怕是在一丛蒿草里,能够永远这样才好,没有风和雨,没有纸团砸地的声音,没有野莓的酸涩。唉,你说,你怎么看这野莓。唉!带她去采,本想借它暗示她,说这世界也有另一种味道,不妨尝一尝。我还没说开,词还未达意,她倒好,有备而来,一说一大通。嚯!那个字字铿锵,那个义正辞严。她们这一代都是怎么生的,看上去灯红酒绿、百无禁忌的,一说到男女事上,立马就正襟危坐、三从四德起来,是双重人格还是多重人格,而且你知道吗,看上去她涉世未深,可应对起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十八般兵器舞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即使如此,脸上却一直是笑容可掬,话语也一直温良恭佥让,还眼眨眉毛动的,让你难愠难恼更难怒,只剩下愧难当,只剩下嗫嚅支吾,只剩下顾左右而言他;她成熟得,全不像才二十左右。就这野莓吧。她怎么说的。好东西呀,很适合您那一代人怀旧哦。听说您那时什么都没得吃,都把这东西当山珍了,是吧;我们可没那个福气哦,从小父母就教育,不能乱吃东西,不干净,超市里买的还要冷水洗温水烫,更别说这山旮旯里的了,谁知道什么东</h5> <h5>西在上面爬过呀。一定要知道味道的话,可以吃草梅、杨梅,再不济也可以吃桑葚呀。其实我也知道,这是好东西,不然为什么欧美早培植成水果了呢。不过我觉得,等它培植成水果,再放心尝这个味吧,您觉得呢。你瞧瞧,你瞧瞧,语气助词用的,是嗲声嗲气吗,不是,是职场世故、职场圆滑;还有,那一句含一个‘代’字,一口带一个‘您’的,是什么,是泾渭分明,是楚河汉界,好一番明喻隐喻借喻的,不是围魏救赵,就是假途伐虢,哪容得你继续胡思乱想,马陵道啰。唉——就此了了吧,命中注定的。失去是怎样一番滋味,你不知道。对了,圣经里有首诗怎么说的,好像是:‘我像水一样被倒出来了,我的整个骨架已脱节,我的心变成了蜡,在我里面熔化’。唉——”</h5><h5> 该怜悯他,还是该批判他。随意批判他人,社会似乎没有赋予任何自然人这种权力。一个社会人,在其自然人躯壳里保留一点特殊情感,即使是恣意泛滥,只要不伤及他人,就无所谓对与错,其他自然人就没有权力批判。既如此,剩下的,就只有怜悯了。然而怜悯也是有限的。现实是,除非不得已,任何人都不希望被怜悯,而乐意于赠人以怜悯。何况涉及到男女之情,一个无限自私的主题。问题是,他的这种情感是不是爱情?就不得不追究:什么是爱情?对这个无限复杂的问题,西蒙</h5> <h5>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 ,1908年—1986年),法国存在主义作家,女权运动的创始人之一。1949年出版的《第二性》,在思想界引起极大反响,成为女性主义经典。1954年凭小说《名士风流》获龚古尔文学奖。</h5> <h3><br></h3><h5>娜·波伏娃是这样描绘的:“人们为什么会堕入情网?没有比这更复杂的了;因为这是冬天,因为这是夏天,因为劳累过度,因为闲极无聊,因为软弱,因为刚强,因为需要安全,因为喜欢冒险,因为绝望,因为希望,因为有人不爱您,因为有人爱您……”人们给的评语是:概括得玄妙,论述得简洁、精辟。是吗?可以反驳说,她表述得未免太欧化了,对经二千年儒教浸淫的国人而言,多少有些朦胧,近于晦涩,类似无病呻吟。其实,摹仿这位著名女作家的语调,是不妨这样描绘的:“爱情是什么?因为见到了原始的性感,因为人群里她(他)最美,因为父母不在家,因为直视不了她(他)的眼神,因为孤枕难眠,因为见到了妆扮的性感,因为肾上腺素分泌过剩,因为闲极无聊,因为结识的孔方兄太多,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为有人不爱你,因为有人爱你……”照此看来,他的这种情感,或许能够归结为爱情,理由是:对于曾经的她,因为“见到了原始的性感”,因为“人群里她最美”,尽管她已表明不接受他,她的美不属于他,他却还因“有人不爱你”而继续“爱”着;又不能完全归结为爱情,理由是:对于现在的她,他不过是“见到了</h5> <h5>装扮的性感”,不过是“结识的孔方兄太多”,而她认为,他不过是“闲极无聊”,不过是狂狷不羁,倚仗的不过是“孔方兄”,因而不可能接受他;就是说,不论他的情感多么充沛,事前多么罗曼蒂克,多少缱绻柔情,事后又多么自怜自惜,多少自怨自艾,对于现在的她,都不过是一种移情,一种似爱情却非爱情的情感而已。这样的结论或许太苛刻了,且有骑墙之嫌。可不管结论怎样,仅仅就他的内心世界而言,或者说,就他的个人认定而言,他所追求的,就是爱情!每个人都有自已对爱情的阐释,正如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已的哈姆雷特一样。这天经地义,无可厚非。再者说,正是由于认定是爱情,他才迷糊,以至忽略了“先天条件不足”;他才迷惘,以至冒然去设定“美好的开始和过程”;他才迷失,以至在“无疾而终”时落下心结;准确地说,是在尚未开始时便落下了心结,更准确地说,他并不知道,他的这种移情,原本就不会有什么开始,更不会有什么过程。这就是他的心理性悲剧所在。</h5> <h5> 这类心理性悲剧是那个特殊年代造成的吗?或许是。普遍吗?普遍。</h5><h5> 然而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他却是现在进行时。而现在的公众意识,已经不是形而上而是形而下了,对这类普遍性的“现在进行时”,自然而然地,舆论会褒贬不一;其中一些好事者,为区别“纯情及意淫”一类,也为通俗易懂见,便取谐音,称这类为“冶妹(野莓)爱情”。理由是:对女人而言,冶是冶艳,“冶妹”就是仪容清丽异常的适龄女孩;这类女孩易于成为男人寻求情感的动机和动力。对男人而言,冶指其由好逑行为和始乱终弃构成的野性;当然,妹还谐音“霉”,由于此类情感多数会无疾而终,故尔指溺于此类情感的男人多数会行霉运。</h5><h5> 事实是,无论是过去现在乃至将来,在爱情面前,或貌似爱情的“爱情”面前,不少人会从理性、知性变为感性、奴性。据此可以推断:由于认定是爱情,他是迷糊、迷惘,以至迷失,但说“他不知道”,这个判断是值的商榷的。尽管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彼时的她,此时的她,已是“无信仰,崇拜金</h5> <h5>查尔斯·约翰·赫法姆·狄更斯(英文原名: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1812年—1870年),英国作家。主要作品有《大卫·科波菲尔》《匹克威克外传》《雾都孤儿》 《老古玩店》《艰难时世》《我们共同的朋友》《双城记》等。</h5> <h3><br></h3><h5>钱,不相信爱情,不能够忍辱负重”的一代了;而“此时”正如狄更斯笔下的判断:“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平民的世界总是下着冰雨,富人的天空总是飘着春梦,数不清的孔方兄正在造就数不清的“爱情”,与数不清的“平民她”交易、交媾,并且“了无痕”。然而,诸般事实证明,这些只是今日社会的表层现象。凡事有另论,凡人有另类。或许她,恰好不在表层之列,而是于社会深层存在的一类;而这后一类,恰好是“虽然崇拜金钱,却更相信爱情”,“虽然也感性,却更理性甚至知性”的。事实也是,不管社会意识如何变化,毕竟二千年的儒教文化已经根深蒂固,因而,这一类只能是并始终会是社会的主流,今日也不例外。作为阳翟大贾的他,难道不知道?可见,在社会层面上,他显然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于个人心理上他才是迷糊的;当然是个人心理左右了他,使他忽略了自身的社会性,显露出较多的动物性。换个角度,即使她屈服于孔方兄,降伏于他的动物性,一番激情且各散五方后,他是圆了梦,解了‘柏拉图式’心结,摆脱了梦呓,“了无痕”了,但她呢,她所品尝的,难道就不是“野莓”吗?她所得到的,难道就不是“困扰一生的心</h5> <h5>结”吗?或许可以这样判断:或多或少,正是囿于传统伦理观念的影响,她才不能接受他的情感。即便如此探究,也还是不知道,是该怜悯他还是该批判他。判断游移的更深一层原因是:不仅仅是她认为,他不过是“闲极无聊”,不过是“倚仗孔方兄”,社会人群中持传统伦理观念者,也是这样认定的。而这些就是他的社会性悲剧所在。</h5><h5> 鲁迅先生在《再论雷锋塔的倒掉》中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说得简洁、精辟。可无论怎样说,至少在他内心深处,自己的情感即使不是爱情,也是对爱情的一种向往,一种渴求,是一份纤柔的美好。难道不是吗?诗经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歌德也说: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谁人没有怦然心动,谁人没有缱绻相思,谁人没有勃勃欲念?既然人人都有,就是人的本性,既然是本性,难道能说不是美好的吗?如果不是美好的,何来芸芸众生,没有芸芸众生,又何来伦理道德?既然是美好的,就必定是有价值的,谁见过没有价值的美好,谁又会无故放弃有价值的美好?对此,创建进化论的达尔文已经认定得很清楚: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利己原则”是适应物竞天择的充分条件。如此纠缠是想理解:至少他内心深处的认定是:自己的情感是有价值的!可就在夕阳近黄昏前,曾经的她和现在的她,与社会人群中持传统伦理观念者一道,将他认定有价值的东西毁灭了,毫不犹豫地,在她有声的嘻言与谦词中,在社会无声的闲言与冷语中,毁灭给他看了,使他心中的“雷锋塔”轰然坍塌,化作尘土和尘烟了,这难道不是他的悲剧,难道不是对他的残忍。</h5> <h5>鲁迅(1881年-1936年),原名周樟寿,后改名周树人,“鲁迅”是他1918年发表《狂人日记》时所用的笔名,也是他影响最为广泛的笔名,浙江绍兴人。著名文学家、思想家,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参与者,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毛泽东曾评价: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h5> <h3> </h3><h3> </h3><h5> 更残酷的是,有宇宙潜行就有寰球凉热。不得不承认,男女之间,纯粹、质朴又洁净的情感,多发生在少年初恋之际,冲动、狂野却纠结的情感,多发生在情人初识之时;然而,不论是相信爱情的年代,还是不相信爱情的年代,一旦先天条件不足,纯粹、质朴、洁净只留下追忆,冲动、狂野、纠结就只剩下追悔。难道不是吗。你爱过的,爱过你的,你爱而她(他)不爱的,爱你而你不爱的,形同陌路也好,擦肩而过也罢,无声消失也好,婉辞拒绝也罢,一旦即成事实,怎般地情天恨海都没了意义。</h5><h5> 太残酷了,但这就是现实,就是人们追寻内心世界的结果之一,并且,应该是许多人都曾得到过的结果。三十二年前,吹笛男生得到过,结果是:纸团砸地声成了他的梦魇;三十年前,有人得到过,结果是:失去了青春时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三十二年后,吹笛男生又得到过,结果是:心中的美好轰然坍塌,心则变成蜡在身体里熔化。不管得到的结果如何,既然许多人都曾如此地追寻过,就不得不问:能完全否定这种内心情感是爱情吗。不能。它是,一定是,只能是!只不过它毕竟难免另类,故尔杜撰其名为“野莓爱情”而已。当然,就后一类情形而言,也可谐称为“冶妹爱情”。</h5><h5> 别忘了,野莓是有刺的。</h5><div><br></div><h5> </h5><h5> 2016年5月13日初稿完</h5><h5><br></h5><h5> 2016年6月13日修改完</h5><h5><br></h5><h5> 2017年7月美篇制作完</h5><h5><br></h5><h5><br></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