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的梦想睡在我的梦里 </h3><h3><br /></h3><h3> 有生以来,有几个晚上没做梦或不记得自己做过的梦,对我来说,屈指可数。多年前我看了中医,中医搭了下我的脉,说我神经衰弱,可抓几副药调理调理,让梦渐渐消失,人亦可慢慢睡如归去。"人活着半辈子在床上,如果连梦都没有一个,那岂不白白虚度半生?"我一想这后果,似乎比做梦更严重,于是惶惶而逃。梦,更纯粹地一个接着一个做,所有的梦,跟天空,故乡,亲人,内心的胆怯有关。</h3><h3><br /></h3><h3> 今年的三月,草长莺飞时,在梦里又跟小伙伴骑着马去了一次大草原,野花开满一路的美景暂且不表。晚上借宿民宅的大通铺,通铺没有房顶,我躺上去,望见天空是一面无边无际的大镜子,它离我很近很近,地上一切生物全部在大镜子里面:牛羊像小星星一样在走动,人们戴着草帽,卷着裤管在田间插秧,低矮的房子,冉冉升起的炊烟我后悔第一次来大草原怎么不知道睡这样的床,看这样的景。房主人告诉我:这是天机,不能人人都可看到。"这也不是什么天机,我儿时的家乡就是这样的。"我心里说。</h3><h3><br /></h3><h3>奶奶去世后的很多年的一个梦里,天空无端端地在我面前开了个口子,又像一道天幕被打开,天上住着各国的贵族,绅士小姐们穿着华丽的洋服一边聊着有趣的话题,一边举着酒杯注视着地面上的人们,他们中有的在唱歌、有的在跳舞,我扶着奶奶在人群中惊奇地望着他们。一转眼,天空突然合上了,天上的人们也消失了,天空之上还是天空,一切又恢复原形。奶奶说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稀奇最让人满足的事,说着,奶奶偎依在我肩上,安详地去世了。后来我相信:善良的人们去世后都在那里,天堂大致就是这样子!</h3><h3><br /></h3><h3>梦里小孩子坐在门槛上玩耍、大人们拉着家常纳鞋底,冬表姐摇着缝纫机头在做一件紫色的小短袖,我帮着冬表姐牵线头,冬表姐仍旧是年轻时的模样:白皙的皮肤、一双上扬的单凤眼,如大雨冼刷过的天空般清澈。现在偶尔见到冬表姐,双眼皮如铡刀铡过般深刻。</h3><h3><br /></h3><h3>梦里总有只烤得金黄的乳猪,耷拉着耳朵趴在宴席上,它的身子一片一片被人们剥落,血肉模糊不清,只有脑袋,仍保持着儿时的天真。</h3><h3><br /></h3><h3>梦里天上的星星是蔷薇花的玫粉色,在天空排成一条玫红的长长的队伍,我在地上追着它们跑,翻山越岭,一直到路的尽头,才发现这个队伍没有尽头。为什么路有终点,天却无边无际? </h3><h3><br /></h3><h3>梦里我总想找出手机拍在家乡里开满鹅黄色花的大树,花一大片一大片,扯满了天空。而我的手机却不知几时折断成两半,屏幕被人抠走,里面的零部件从线路板的罅隙里闪着白色的火星子。</h3><h3>梦里停好的车总是缓缓地向前移动,我却找不到刹车,正如人一生一下来没有刹车, 只能一路前行。</h3><h3>梦里总在从南往北走,却越走越远,一直抵达不了家。</h3><h3><br /></h3><h3> 我不敢轻易碰我的梦想,我的梦想简单又不简单,不过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回家,靠着三亩地,过着我父母正在过着的生活: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春播秋收,冬天围着炉火打盹。</h3><h3> 我的梦想不在别处,仅仅是在我出生的地方过完一辈子。但我的这个梦想目前只能安置在梦里,至少当父母健在时。他们一辈子的梦想,是就不让他们的孩子过跟自己一样的生活。 </h3><h3><br /></h3><h3>顾城说:命运不应该是风,总飘来飘去,它应该是大地,不管你在哪里,你都在命运之中。</h3><h3><br /></h3><h3>我的梦想,打我从北到南开始,就睡在我温润的梦里,无数个黑夜里我驮着它赶往故乡,我要在家园消失前,将我的梦想卸在日益荒凉的地里。</h3><h3>我的梦想,睡在我的梦里,日夜兼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