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战友

马冰

　　1 出征

还记得那是1979的12月8日，虽然是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可回想起来却好像是在昨天。那一天，我们这一批50多个新兵，将要踏上南去的征途，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上午8点，所有人在梁山公社武装部集合，准备登车。每个人的家人，朋友都在那里送行，他们的脸上露出些许的伤心和难过的表情，而我们的脸上却是兴奋和激动。

终于，车来了，我们拎起行囊，和亲人们道别，上车的时候，亲人们都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不是为自己，是因为孩子就要到另一个环境里磨练了，在那里，没有了父母的关怀，累了，饿了，困了，只能自己承受。那些在父母的臂膀下生活了十多年的孩子能经受这样的生活吗？就在列车开动的一刹那，我的心被猛烈的撕了一下，伤口在流血。分别时的一刻。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我会回来的！中午在新民县城一列闷罐车把我们带走，却将我那一份离愁留下了。

车门外，母亲那含着泪花的双眼和那挥动的苍老的双手依然在我的记忆里。

　　

终于，该上车了。收拾好东西，排队登车。上车后，又是一个多小时的等待。在那个早晨，一群少年将要到生活最苦的地方去，接受艰苦的训练，成为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这是所有男人都有的一个梦想，想象着自己能够有一天手握钢枪，守护着祖国的安宁；或者是在战场上与敌人愤怒的拼杀，把敌人剖腹。如今，我们的梦想即将成为现实，一切，与想象的似乎有很大的差别。没有那种“风萧萧兮异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也不会有那种“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般的豪情。

10点列车开动了。它载着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去过另一种生活。

第二天早上我们到了山海关火车站，吃了饭，在宽敞的候车厅里，全是将要到部队的新兵们。等待的时间依然是显得很漫长。在等待列车启动的时候，我们聊起了对部队生活的想象，或者说是憧憬。才发现虽然都是去部队，虽然都是差不多大，但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人想考学，有人要锻炼自己，有的人是在家人的安排下才去部队的。

　

　　2 新兵连

12月16日日午夜，我们的列车驶入了西昌车站。早就有人在这里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了。下车，出站，又上了三辆汽车，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了昔日里想象过无数次的军营。团部营房内马路的两边，比我们早来的新兵们列着队 迎接我们，我们迷茫地列队，随后我们就分到了班里。并任命我为新兵连一排一班班长

。

先到的战友为我们端来了热水，先让我们洗了把脸，早上排长，领我们去饭堂吃了我们在军营的第一顿饭。吃的什么早已忘了，只记得那顿饭没有吃饱，不是饭不好吃，而是不敢多吃。饭后，回到班里午休。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就躺在床上，心里很是无助，既期待又害怕。下午，排长开始教我们叠被子，横三折竖四折，可是被子在我们手里怎么也叠不好，有的像坦克，有的像面包，有的干脆什么也不像。新兵连的日子是匆忙的。来部队的第三天，我们就开始出操，适应性训练开始了。

　　

早操后，回班里叠被子，打扫卫生，洗漱，时间显得是那么匆忙。上午，进行一些队列训练。下午是政治学习，就这样，简单而又充实地过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适应性训练过后，我们转入了正式的训练。每天都过得很匆忙，早上出操。早操过后，打扫卫生，洗漱的时间都是匆忙的，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没有洗漱，只是用凉水抹了一把脸，洗去早操时流出的汗水蒸发以后留下的盐份。就连想家也只能放在晚上，只能在被窝里偷偷地抹点眼泪。

　

吃饭时，要让排长先吃，然后我们才能吃。吃饭是要抢时间的，慢的估计是吃不饱的。饭菜很好，可是没有时间来品尝。通常一顿饭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完了还要出来练一会儿。回到班里，再叠一遍被子，最后才睡觉。下午，提前十分钟起床，叠好被子，然后打扫卫生，新兵阶段主要是给你养成一个士兵的习惯，平时主要就是叠被子（豆腐块）整内务，学习条令，政治教育，军事训练呢就是：队列训练，基本的单兵战术动作，基础射击，投掷手榴弹，基础体能训练等科目，考核主要是军事科目，要考步枪射击（现在好像改成概率射击了，10发中3发就行），手榴弹实弹投掷（这个是风险最高的），队列动作，（军训应该参加过吧，比那个要严格些）单兵战术动作，（主要就是匍匐前进、卧倒、举枪射击之类的简单动作）体能呢主要包括：3公里跑（一般15分及格），100米（一般15秒及格，），立定跳远，双腿深蹲（三分钟100个），仰卧起坐（3分钟60个）、俯卧撑（1分钟30个左右，）等，这个体能标准各地区，各部队不一样有的部队要求标准更高一些，有的要求更低些，但肯定对新兵标准都不用很高，我看普通人稍微训练下都能过，只要你不是大胖子。考核不及格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还是会把你分到连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退兵，尔后才会是真正的当兵生活，训练才更加正规，要求和科目都会提高和增多，武装五公里、400米障碍、野营拉练、实兵演习、外训、冬季适应性训练、分业训练都是在新兵连队以后慢慢增加的，当兵光荣，加油了。日子过得很快，我们新兵连就要结束了，面临的是首长的考核。所有的科目。那天，所有的科目考核完后，最后一项是实弹射击。

　　

新兵连的日子马上就结束了，即将进入老连队。依然记得那天下午，我们在道路两边列队，为我们提前下连的战友送行。行囊整齐得排列着，等车过来。车来了，我们的眼泪不住得往下流，此时一别，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了。车缓缓地开动，我们流着眼泪不停地挥手，脑海里浮现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一起摸爬滚打，有时因为一件小事而在一起受罚的日子。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们共同度过，有过欢笑，也有过哭泣。

战友啊，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相互招手了，再见了，我的兄弟！

　 3 00281----70分队

几天以后，我们分到了工程连，即‘’钻探连‘’来到了一个叫大桥的地方那里是一片光秃秃的山野，这里搭建了几栋活动式营房，面对这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一时间让我有些慌乱。后来，我们到了拖乌公社一座荒无人烟 的深山里，开始了军旅生涯的另一种生活，在这里体现军人的真正价值。

一段时间后大部分战友分到了钻工排。那时，就我分到了机修排，这或许是对我在新兵连时当过班长的照顾。我们这个连队共有三个钻机平台，新来的战士，主要作钻探记录。得空时学班长扶刹把，感觉一下井下岩层的软硬。提下钻具时邦着垫叉板。取岩芯时，也敲两下岩芯管。抽、压水试验时，计算好放过滤管的孔深位置，记录三角堰的出水量或压水的耗水量，测稳定水位……完成一个孔后与同班战友一起喊着劳动号子，用力拉大锤起套管。

　

从已完成的孔转移到新孔时，要搬机器及钻具，同班的战友不让我抬重的机器。看着战友们，一个个扛着整条三米多长的钻杆，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上下下，一人抬套管或50公斤重的大锤。他们对我特别关照，上后夜班前，班长到我住处叫我一起走夜路去上班，下前夜班又用四节一号电池的长手电筒为我照路，把我送回住地。

　　

当时年青力壮、满腔热情，与老兵们相处得相当融洽。一起下班，一起排队打饭吃。休息时在一起谈天说地，上班时也学了许多钻探、试验的实际操作知识。和老兵们研究讨论如何减轻劳动、搞革新。记得我曾建议他们为抽水试验做一个异径接头，上接钻杆，下接过滤管。达到既省钻具用量、省力又省工时的效果。他们以前是用套管接头，上连套管，下接过滤管。这样上部的套管是多余的。（尤其是上部是比较坚固的孔壁时）。钻杆是不能省的，它是送、提水的通道。这个改革受到战友们的欢迎。他们吃苦耐劳、认真、朴实的作风够我学一辈子。他们还教给我打绳结、瓶结，如何区别死扣和活扣。还教了些简单的钳工和电工活。这一切技能都使我终身受益。

　

　 4 留守

大雪封山时连队回去休整，留我和另外两个战友看守营房 ，那半年的时光令我难以忘怀……

转眼间，到了老兵复退的日子。那段日子里，一切的工作都是围绕着老兵的。而就在战友们离开部队的时候我却在深山点着煤油灯看书，外面的事情我浑然不知，后来战友张跃进从德昌回来我才知道，和我一起入伍的梁山战友竟然退伍了十一名，这给了我的精神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还有雪屋灯暗 ， 茕影相对 ，树间昏鸦呱呱叫 ，残泉眷泪行 ，时已深冬 ，寸草不见 ，唯我长歌震山泉 ，明日献忠魂。连队收队的那段时间，在那渺无人烟深山里真是静极了，每天早上炊烟袅袅，我时常一个人挨个走进空空的草舍看看，我时常一个人，走在林间小路上，眺望远方的群山，眺望我们进山的那条土路。

　　

当很多烦心的事情纠葛在一起时真的有窒息般感觉，可藏匿在深山峡谷的时间里，自己终究还是习惯了寂寞。那些天默默无语，而后沉淀的感情都躲在哪？一个月以后，生活才恢复了久违的平静，工作步入正轨。生活，平淡而又充实。也许这是我军旅路上又一段不可忘却的记忆。空旷山野孤鸟，皑皑白雪兽迹，苦我冬天书疏，寒夜漫漫，渴望杜鹃争艳 。

　　

生活，简单而充实。工作环境，是艰苦的。虽然艰苦，可我从未想过放弃，因为我们是军人！未想过放弃。这一年在完成钻探任务后，整个连队全部撤出了七一0一工作区域。那天，天落着小雨，汽车向南驶去，告别了冕宁，告别了拖乌，七一零一的山渐渐远去，雾气笼罩着森林，告别了深山，告别了草房，一只老鹰惊恐的飞去，啊！老鹰请你不要害怕带我向竹林中的熊猫赔礼，原谅我那次大风雪时对它的袭击，天落着小雨，汽车向南驶去！告别了拖乌，告别了曲曲小路，告别了过去的日夜。在那里我和战友们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 ，那是我们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军旅是一首荡气回肠的诗篇，战友是一世刻骨铭心的记忆，战友是一生魂萦梦绕的思念！到何时我们都可以自豪的说，军人咱当过，军营咱待过，军装咱穿过，军姿咱站过，军饷咱领过，军粮咱吃过，军歌咱唱过，战友情咱从没忘过！

　

记得有一天一只竹林中的熊猫走近了我的草舍，当时我吓了一跳，端起冲锋枪，冲着这只熊猫就是一梭子子弹，吓的熊猫急忙跑进竹林，雪地上留下它奔跑的的脚印。夜晚油灯暗然，春天满山遍野的杜鹃花盛开时，连队就要回来了，记得我曾在连队的板报上登过我的一首小诗,标题‘’七一零一感怀 ‘’春天连队重返此地，遥望雪峰想起从军之路感慨万千赋诗一首。
少年志
还给新征程
基建兵士豪情壮
艰苦更助兵乐观
花日迎春风
密林好
涓涓溪水流
钻机小路往复多
为党为民分忧苦
红日映山川
　

　　5 太和休整

撤离拖乌工作区域后，我们连队来到了，离西昌不远的一个叫太和的地方进行休整。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点休息，熄灯以后还要做体能。不会忘记那段既快乐又悲伤的曰子。不会忘记在烈日下疯狂训练的场景，不会忘记在倾盆大雨里跑五公里的情景，更不会忘记在水泥地上前倒前扑时情景。就在这个时候，我又一次受伤了，胳膊上全是瘀血，整条胳膊黑紫黑紫的，肿得比小腿还粗，根本连弯曲都困难。这次受伤，一共十多天才恢复好。但这个时候的我，早已没有了往曰的激情，混天渡日地等着复员。

回头想想这段日子，酸甜苦辣都有，我应该好好珍惜，只是这样的机会不会有下一次了。在这最后的曰子里，每一名即将离开这片美丽的地方的老兵们都尽力地发挥最后的余热，为这生活过两年的家和留队的战友们再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也为自己的军旅路划一个圆满的句号而努力着。只为不给自已留下遗憾。

有句话叫：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但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在这仅有的几天里尽量多做一些事，也算是为这个集体所做的最后的贡献了吧。

　　

　　6 复员

永远不会忘记这最后的一段曰子；永远不会忘记和战友在一起摸爬滚打的岁月；永远不会忘记脱去军装那天的哭泣……

立冬时节悲凉的季节；立冬时节分离的季节；立冬时节，回乡的季节。

岁月带走了我年轻的容颜，但却带不走离别时的悲伤。

我们就要坐上返回故乡的列车，与生活了几年的第二故乡说再见。

那一刻，有无尽的泪水伴随着我们，那一刻，我们与军旅生活说再见，那一刻与我这身军装说再见。

别了，我的战友！别了，我的兄弟！别了，我的大西南！

　

11月5日下午，全体复员的老兵集合在连部礼堂，静静地等待着退伍命令的下达。2点整，连长下达了退伍命令，接下来的时刻，可以说是对心灵的一次净化，在这个时候，可以听见心碎的声音。三十多个铁血男儿在这里流下了久违的泪水。不，它不是从眼睛里出来的，它是从心里面渗出来的，因为它是有感情的。

原来，哭是可以如此地壮观。几分钟的时间，我们从解放军战士转变成复员的人。这世上估计不会再有这个凄凉的角色转变了吧。

　　

这个时刻我们期待了好久，可是当它来临时，却又是何等的让人心碎！但是，我们必须去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永远的和这身穿了几年的军装说再见了，脱下以后，便再也不会穿上了。战友们互相拆掉衣服上的领章，帽徽。泪水从脸上滴落，沾湿了战友的双手。悲伤的音乐在回荡，脸上的泪水在流淌为何我来时凄凉去时也凄凉！这一天，1981年11月8日是我们离开军营的日子。这天清早，我们将八五式箱子拖运回家。这也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几个小时了。

　　

八点半，第一批走的喝完滚蛋酒宴之后准备登车，我们送行。拥抱，哭泣，不足以表达此时的伤心！这一别，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空气中回荡着离别的歌：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泪……

下午五点半，该我喝这滚蛋酒宴了。送完两批之后终于不用再送了。让我和战友做最后的一次拥抱吧，让我在这里再流最后一次眼泪吧……

　　七点30分，车准时出发。出门后，传来了哨兵的报告：第三批复员的老兵走了………

　　

是啊，我们走了，等到下次来时就不能容易的进去了别了我的军旅！
别了我的兄弟！别了，我的第二故乡！！！

踏足云岭翠山岗，溪水暗流长。

茅舍外边林风响，寒霜夜，硕鼠饥肠。

床下急奔嘶咬，残食狂啃清凉。

山巅风景怎端详？独步险峰昂。

杜鹃花盛蝶飞舞，日西斜，静谧屋梁。

过往歌声何在，轰鸣泉水深藏。

往事成尘锁渐紧，萦绕腹中飘，少小离家在川南，天涯绝景知多少？只爱军旅情更浓！！群山已寂，举酒朦醉念旧情！！！多情却被无情恼，窗边寒风锥刺骨，几多烦忧缠心中，忘了我是谁？青天直上送烟云，绿山峭壁藏梦间，楼外冷风吹天寒，冰雪同一色。无奈北风又起，回首灰飞烟尽，昨夜五更泪湿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