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敬畏，学会谦卑；什么都不怕，那才最可怕（为学教育强烈推荐）

一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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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天谈中华传统之一：

心存敬畏，学会谦卑；

什么都不怕，那才最可怕

中华传统之一：心存敬畏

宋太祖打鸟的故事

有一次，宋太祖赵匡胤在园子里打麻雀。

　　他用的是弹弓。

　　这当然很好玩，皇帝的兴致也很高。

　　一个名叫张霭的监察官员却紧急求见。

　　太祖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便放下弹弓接见他。

　　然而此人说了半天，全都是鸡毛蒜皮。

　　于是皇帝勃然大怒：你说的事有那么急吗？

　　张霭说：总比打麻雀急一点。

　　太祖气得发抖，拿起斧柄就敲落了张霭两颗牙齿。

　　张霭却慢慢弯下身子，捡起牙齿放在袖中。

宋太祖：

（冷笑）怎么着，拿去做证据控告朕吗？

张霭：

告是告不了，但史官会记录在案。

　太祖只好赔礼道歉。[1]

　　众所周知，赵匡胤这个人在历史上是有些地位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算一个。其实这位老兄本是军阀，脾气并不好，自尊心也强，更不认为臣僚可以跟皇帝平等。但是他有追求，希望长治久安；也有敬畏，害怕留下骂名。

　　也就是说，他敬畏历史。

结果呢？

　　五代分裂动乱，两宋和平繁荣。

　　如果他没有敬畏，会怎么样？

　　就变成五代之后第六代了。

二、中华传统之一：心存敬畏

人在做，天在看

　　我们民族早就有心存敬畏的传统。

　　比方说，敬畏上天。

　　这不奇怪。农业民族靠天吃饭，怎么能不敬畏？

　　结果，自然界人性化了，叫老天爷。

　老天爷是仁慈的，厚德载物。

　　老天爷是公正的，扬善惩恶。

　　老天爷也是严厉的。谁敢虐物残民，就让谁下课。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观念：

　　人在做，天在看，三尺头上有神明。

　　亏心事做不得，肆无忌惮也不行。

　这当然并不科学，但是管用。因为在中华帝国，无论是皇帝还是代行皇权的，权力都实在太大了。他们既不像后来欧洲的帝王那样有教皇和教会制约，又不像之前周代的天子有诸侯制衡。管得住这些人的，只有老天爷。

　　所以，当王安石他们表现出不惧天变的苗头时，老宰相富弼就忧心忡忡。他说：

人君畏惧的也只有天。如果连天命和天谴都不害怕，那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2]

的确如此。后来的徽宗就是这样。

　　结果呢？

　　亡国了。

　　当然，天不是人，也没有制裁能力，天命和天谴其实是人心向背。如果民心尽失，那就死期不远。

　　比如隋炀帝开运河，原本利在当下，功在千秋，但由于没有敬畏之心，急功近利弄得民不聊生，结果运河万古流芳，自己身败名裂。

　　显然，必须学会敬畏人民。

三、中华传统之一：心存敬畏

没有敬畏就没有底线

　　国如此，人亦然：

· 贪官没有敬畏，被带走了。

· 奸商没有敬畏，被带走了。

· 盗贼没有敬畏，被带走了。

　　他们干坏事的时候，怕过吗？

　　开始可能怕过，后来肯定不怕。

　　怕，就不会做。

　　为什么不怕？

　　有人说，是因为没有信仰。

　　谈“信仰”是抬举他们了。

　　你跟贪官、奸商和盗贼讲什么信仰？

　　他们的问题，是没有敬畏。

　　没有敬畏就没有底线。

　　比方说：

　· 贪赃枉法已是混账，他还敢草菅人命。

　· 假冒伪劣已是缺德，他还敢公然下毒。

　· 入室盗窃已是犯罪，他还敢杀人灭口。

没有敬畏

　　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可以不信鬼神，必须敬畏道义。

　还有，动不动便移山填海，改天换地，也是。

结果呢？

　　遭报应了吧？

　　恩格斯说过，不要过分陶醉于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3]

　　我们应该学会敬畏自然。

四、中华传统之一：心存敬畏

敬畏不是臣服

　

　　贪官也不是什么都不怕。

　　谁的权力大，他就怕谁。

　　但这是臣服，不是敬畏。

　　敬畏不是臣服。臣服是对强权的，敬畏是对道义的。

　　强权终有尽日，道义永在人心。

　　敬畏道义，有敬有畏。

　　畏惧强权，有畏无敬。

　　所以，臣服并不可靠，分分钟就能改换门庭。

　　同样，用强权施压，也靠不住。

　　老子说：

吓唬别人，只能让自己众叛亲离。

　　因此，越是强势，越要谦卑。

　　我自己就犯过错误。

　　鞠躬道歉的故事

某次外出讲座，互动环节回答一位中学生问题时，不知不觉有点声色俱厉。

尽管我的火气是冲着那毁人不倦之中国教育的，但还是显得有些欺负人。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马上向那孩子鞠躬道歉。

　　从此告诫自己，做人一定要谦卑。

　　谦卑就是心存敬畏。

五、中华传统之一：心存敬畏

怀疑才是尊重

　　最后，说说敬畏真理。

　　敬畏真理也是传统。

　　孔子说：

　孔子的道，是仁义。

　　因此，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如果早上明白了仁义之道，那么，即便当天晚上就杀身成仁，也是可以的。

　　原来他的意思，是真理需要践行。

　　但践行到“夕死可矣”的份上，又岂能没有敬畏？

不过，这里面有问题。

　　问题是：真理可不可以怀疑？

　　完全可以，因为真理原本就是怀疑的结果。不怀疑地心说，就没有日心说；不怀疑资本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

　　所以，没有怀疑，就没有真理。

　　越是不怕怀疑，就越能证明是真理。

　　怀疑是对真理最大的尊重，也是对真理最大的敬畏。

　　那么，只要大胆怀疑就行了？

　　当然不。怀疑只是起点，好奇也是。探索真理，还必须遵循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秉持科学态度。比如讲逻辑、重证据、求实证等等，至少也要能做到逻辑自洽。

科学态度

1、讲逻辑

2、重证据

3、求实证

　　而胡搅蛮缠，偷换概念，强词夺理或者仗势欺人，离真理有十万八千里。

　　敬畏真理，就是敬畏逻辑和理性。

【小结】

心存敬畏，是中华传统。

　　敬畏什么，要看各人。

　　但可以肯定：什么都不怕，那才最可怕。

注释：

[1] 见（明）张岱《夜航船》卷六。司马光《涑水记闻》和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建隆元年十二月条亦载此事，但未言明当事人是张霭。

[2] 见毕沅《续资治通鉴》卷六十六熙宁二年二月甲子日条。

[3]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

[4] 见《老子》第七十四章。

[5] 见《论语·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