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根：中国油画思考

写生中国•中国油画写生俱乐部

委拉斯凯兹 《教皇英诺森十世肖像》141 cm × 119 cm多利亚潘菲利美术馆（意大利，罗马）

中国油画思考

王根

有人问我你在俄罗斯、美国看了很多美术馆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我回答：最大的感受是，中国油画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让人痛彻心扉的不是技法问题，是思维问题，是世界观的问题。

中国油画是外来艺术品种，想超过欧洲本土艺术确实困难，就像外国人画中国画，画的再好在中国也登不上大雅之堂。怎么办呢？甘拜下风吗？非也。要想超越首先找出不能越别人的原因。

库尔贝《石工》

一、古典主义和写实画派过时论

为什么当今欧洲油画具有绝对发言权，是因为有深厚的底蕴，这些底蕴靠古典画派做支撑，然后发展到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抽象派，欧洲油画史就是世界油画发展史。

中国油画只有数十年历史，想在世界画坛站稳脚跟也是勉为其难了，问题是有些中国油画家在最初接受古典画派和俄罗斯写实画派以后，想全盘否定进入一个新阶段，这就有些操之过急了。

伦勃朗《达娜厄》俄罗斯圣彼得堡艾米塔吉博物馆藏

二、忽视基础教育，投机取巧成风

中国文化有装神弄鬼的传统，装神弄鬼是中国文化一部分，因为，中国文化起源于巫术，巫术起源于人类对大自然的崇拜。中国人应该崇拜大自然，因为大自然一直在馈赠赋予人类财富，可中国人偏偏本末倒置信仰起源于大自然的巫术。巫术在中国人的思想中无处不在，根植在政治、经济、文化的各个角落，比如中国的国教——道教就有巫术成份。可悲的是当今中国画、书法也被骗子利用，输入巫术的表演成份。

油画是外来画种，本应该是纯洁的，不同的价值观形成的风格派系无可非议，偏偏有人用于拉山头，当做培养个人崇拜的工具，有人探索技法和使用材料的神秘性，大有把油画也植入巫术的趋势。这样下去，能和世界接轨吗，有人说，中国油画无须世界认可，那你就自己玩去吧。

莫奈《大教堂》

三、被歪曲的意象油画

意象油画的根源是写意中国画，写意本身是中国画的一种技法，而不是画派，有人拿油画颜料画中国写意画，称谓意象画派，这是不对的，是偷换概念唬老百姓。

意象画派是中国油画有独立发展方向的大胆尝试，也是中国油画发展的希望，是好事不是坏事，不能有冒头的趋势就乱棍开打，应该鼓励其发展，画家不能用国画技法改头换面，应该用油画特有的艺术语言去发展，去逐渐形成一个完整统一的艺术风格，这样才是真正的意象油画，只有是油画才能被世界认可，我们不能封闭在国内的小圈子里自娱自乐，否则，会瞎忙乎。

纵观绘画发展史，无论是古典画派、写实画派、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抽象派都不是自己取的名字，是后人根据其特点加以总结后无偿赠送的，很多艺术大师获得这个头衔后，基本上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要有资格被称为“画派”，起码应具备以下几个基本条件：

　　第一，相同或相近的地域性。

　　第二，前后相承的艺术思想。

　　第三，在相同或相近的艺术思想基础上形成风格相近的画风。

　　第四，一定的时空连贯性。

　　第五，也是最为重要的，“画派”是后人对前代画家的评定，而非活着的人自我标榜。

　　严格地说，要被称为“画派”，以上五个条件缺一不可，否则就有人为强行划分之嫌。画派是指由独特的绘画艺术理念，形成“独特美的符号”的绘画形式或方式。真正的艺术与地域无关，与名气无关，而与艺术家的心灵有关，与画家的文化修养和笔墨修炼有关。热衷于成立或加入什么“画派”并不是什么人间正道（本段摘自互联网）。

梵高《鸢尾花 》美国保罗盖兹美术馆内藏1889

四、当代艺术被排斥

中国画家在油画领域要超越欧洲画家几乎是不可能的，美国这样发达而且具有欧洲血统的国家，因为没有欧洲底蕴也不可能超越欧洲，美国画家甚至决策者充分认识到这一点，所以，美国博物馆有很大比例的美国本土画家的藏品是现代艺术，美国画家扬长避短，想在现代艺术方面占领世界前沿阵地。美国这种明智做法很值得中国借鉴。我们搞传统油画比不过欧洲，搞当代油画比不过美国，搞油画本土化又不被承认，这就把中国油画家逼进了死胡同。

塞尚《浴女》（1839—1906）

五、被禁锢的艺术家思维

既然我们找出原因，就应该采取措施，很多艺术家拿不出东西怨天尤人，最终的帽子扣在政治体制这个出气筒身上。政治体制确实限制了教育体制改革，教育体制是限制艺术发展的罪魁祸首。比如：中央美术学院在中国美术界应属老大地位，是培养顶级艺术家的摇篮，纵观近年全国大展，有多少人能够夺金摘银呢？在国内都名不符实，就不要提中国油画走进世界的事情了。央美尚且如此，其他美院就不用说了。

有些事情说也没用，没用也不能不说，我看中国的油画教学还是应该重视俄罗斯契斯恰克夫教学体系。有人说中国油画人才青黄不结，就是前苏联教学体系害的，欧洲没严格框架的基础训练，同样能出现莫奈、梵高等艺术大师。持这种观点的大有人在，所以，大家看一看高等学府培养出来的学生都成什么样了。

高更《恋人》1889

六、传统与当代应该双向发展

我说的意思是传统和当代油画各自发展，而不是先传统后当代。有人说传统油画是当代油画的阶梯，不会画传统油画没有基础，就像空中楼阁，这话只能说对一半。我认为古典写生油画基础教学从契斯恰克夫教学体系入手注重素描关系更科学。现代艺术教学从印象派开始入手注重色彩关系就够了。一个人精力有限，学完古典写实再学现代艺术真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结果两条线都爬不到颠峰。我这样结论，并不是削弱欧洲绘画基础的厚重程度，从基础造型角度来说，用线造型谁能超过席勒？用颜色造型谁能超过弗洛伊德？什么事情都要辩证地看，如果你的素描和色彩水平达到席勒和弗洛伊德水平，还用得着契斯恰克夫吗？

《夏都的住宅》弗拉芒克（1876—1958）

七、谈谈油画基础教学

1、俄罗斯对中国油画影响根深蒂固

新中国成立后，政治、经济、文化上全盘效仿苏联的年代。因此，中国聘请了梅尔尼科夫、叶列梅科夫等大师来华教学，同时派遣了众多国内青年艺术家如全山石、白仁海等去苏联学习。在这种文化交流中，苏联现实主义的艺术犹如一阵春风拂过新中国的艺术田野，滋长出具有中国特色的现实主义油画创作，可以说中国在1950至1980年代之间的油画艺术有着深深的苏联现实主义烙印，这个影响，直至今日依旧能在当代中国油画中寻找的到。

2、抛开俄罗斯教学体系，中国油画要走弯路。

老一代艺术家袁运生先生组织团队，一直在探索建立中国美术基础教学体系，在没有建立完整体系并得到验证之前，我们不应该学习美国，美国是世界前卫艺术的摇篮，从社会制度和人性自由释放的角度看，不可能超越美国前卫艺术，当然美国写实也有很深的功底，只是个人发挥并非教学体系。中国基础教学更不应该拿前卫艺术当挡箭牌遮羞。我们也不应该把欧洲那一套拿过来，欧洲油画艺术的高峰时期是野兽派之前，野兽派以后的表现主义绘画高峰转移到俄罗斯，尤其是1950至1970年代，出现了多种多样的对现实主义风格的探索，例如“严格的现实主义”、“亲切的现实主义”、“有表现力的现实主义”、“浪漫的现实主义”等。梅尔尼科夫在70年代游历西班牙后创作的三联画更是将现实主义绘画带到了写实与写意的交融地带，艺术家透过方、圆、动、静的变化，组成极具律动感的画面。之所以俄罗斯绘画不被欧洲认可，仍然以欧洲几个为数不多的艺术大师占领制高点，是因为欧洲人有的正统性和延续性的情结，并且把持着艺术的话语权。

既然我们不能照搬欧洲教学体系，又不能照搬美国艺术，我们自己有没有形成教学体系，那么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沿用并重视契斯恰克夫教学体系，这个体系是科学的，而且非常完整，列宾美术学院就是这个体系的严格执行者，所以，出现了很多艺术大师。俄罗斯油画有着独特的民族风格与深厚的文化内涵，这使得它在世界艺术史中独特且璀璨，列宾、苏里科夫、加勒巴多夫等世界级大师如同这条艺术银河中灿烂的恒星，照耀着俄罗斯油画的变迁与辉煌。你想抛开这个体系，想走多元化道路，别人也拿你没办法，只有把学生当试验品了。

美国抽象派画家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

八、高校可以尝试更细致的专业化分类

话说回来了，现在是多元化时代，把学生当试验品未必不可，培养顶级画家就像培养运动员，乒乓球、篮球、足球，哪个适合你就玩哪个，别什么都玩。高院的研究生看是定向培养，就是达不到高度，导师站的高度就不够，怎么让学生达到高度，除非有出类拔萃的苗子。你就搞古典主义，你就搞现代印象，你就搞当代抽象，如果把油画系分得细一些，成立古典艺术系、当代艺术系或许能培养出更多顶尖专业画家。

在中国，油画是块烂肉包的硬骨头，很多人都想啃两口，但又没几个人能啃得动，有人妄自菲薄，有人自以为是。不管怎么说，中国油画还是进步了，尤其是从海外回来的留学生，带进新的理念，不知道能不能给中国油画画上辉煌的一笔，拭目以待吧！

美国抽象派画家弗朗兹·克兰（Franz Kline）1910—1962

九、新形势下的油画艺术发展趋势

在新的形势下，中国美术界发生了重要的变化，最主要的变化之一是艺术的市场化和商品化。在北京、上海、深圳，有不少商业性的油画市场和画廊。有的商业性画廊是学术机构办的，有画廊是私人建立的，并且在街头、公园、各大饭店和宾馆都有这些画廊在销售作品。在油画自身上，艺术家并没有过多地打破传统，他们仍在尝试各种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一少部分艺术家试图打破陈规，寻找自身的审美趣味，但也始终没有冲出美欧表现主义的框子，甚至有些人实行拿来主义，把中国画家没见到的外国画家风格，变成自己风格在国内炫耀，并自封为大师。

总而言之，可以预见的是，中国油画越来越成熟，将会实现不同风格的发展趋势，自由的艺术氛围与卓越的艺术家使得当今的中国油画丰富多彩。

俄罗斯抽象派画家康定斯基《哥萨克士兵》1866—1944

荷兰抽象派画家彼埃·蒙德里安（英文：Piet Cornelies Mondrian《格子》1872—1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