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忆事(下)

绿丝绦

<h1><b>姐妹团聚</b></h1><div>&nbsp;</div><div> &nbsp;1964年,爸爸妈妈去山东老家把我接回四川。那时,我家住在曾家山煤矿的平房里。由成都坐火车,回到家门口,姐姐和妹妹就热情地迎上来,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姊妹分别六年多,都有了很大变化。我细细打量:姐姐梳着一对长辫子,个子已变得高高,笑容里含着憨厚;妹妹短发上扎着两个蝴蝶结,白白的皮肤,笑起来脸上有甜甜的酒窝,一副机灵俏皮的样子,个子和我差不多。她们都打扮得洋气,而我,一看就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回了离开多年的家,见到想念的姐妹,心中涌出复杂的情感,激动、高兴,难过……我略微迟疑后,三姐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眼泪不住地流淌。看到这一幕,爸爸妈妈的眼睛也湿润了。妈妈说:“今晚你们三姐妹好好聊聊吧!”</div><div>&nbsp;&nbsp; </div><div> 吃晚饭时,姐姐和妹妹争着往我碗里夹菜,爸妈也一个劲地叫我多吃点。品尝着久违了的川菜,觉得饭菜真香,尤其是妈妈炒的回锅肉太好吃了!晚饭后,开了一个简短的家庭会,爸妈要求我们姐妹团结友爱,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特别是我刚回来,语言不通,情况不熟,姐姐妹妹要多关照。同时,也提醒我要主动和大家交流,不懂的要多问。姐妹三人都会心地点头。</div><div>&nbsp; </div><div> &nbsp;那时正值夏日,天气炎热,蚊子很多。姐妹仨晚上在挂着蚊帐的床上一边聊天,一边打蚊子。我操一口山东话,打着蚊子后说:“好多血呀!”妹妹就故意拿腔拿调地学我,“嘻嘻,好多血呀!”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姐姐是个实在人,话不多,只是微笑着听我和妹妹对话,并为我们摇着蒲扇。</div><div>&nbsp;&nbsp; </div><div> 开始没有睡意,妹妹滔滔不绝地给我介绍她就读学校的情况,也给我讲这几年有趣的事。我问她饿过肚子吗?她讲了这样一件事:好像在她4岁多的时候,粮食定量,常常吃不饱。有一天,她把自己的那份吃了还是很饿,姐姐的定量多一点,就吵着要分吃姐姐的那份饭。爸爸批评了她,结果一气之下,竟然拿起石头把爸爸栽的几棵葱子给砸坏了。听完她的讲述,我想起了自然灾害那两年在老家喝红薯汤度日的情景,体会到妹妹挨饿的感觉。心里也在想,这个妹妹还真有点个性吔!妹妹还说,她有张照片被照相馆放在橱窗里,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我也把在山东老家的趣事,讲给姐姐妹妹,她们听了很开心!</div><div>&nbsp;&nbsp; </div><div> 夜深了,爸妈提醒我们该睡觉了,姐妹们这才停住话题。朦朦胧胧地,我仿佛又看见奶奶在村头注目远送我们,她的身影由清晰而渐渐地模糊了……</div><div>&nbsp;</div><div><br></div> <h1><b>初到永矿</b></h1><h3><br></h3><h3> 在家过了一个周末,三姐妹穿上花裙子,系上红领巾,妈妈带我们到相馆去拍照,纪念姐妹的团聚。第二天,我随爸爸到了永川煤矿,直接转学到矿子弟校。因爸爸已调那里任职,待到暑假,妈妈和姐姐妹妹也要过来。爸爸住在矿本部办公楼旁边的一间平房里,他工作挺忙。遇上出差,就把我寄托在隔壁雷叔叔、田阿姨家。雷叔叔是矿长,他的儿子和我刚好读一个班。雷叔叔家还有两个女儿,大姐长得特别漂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动人。小妹要小我几岁,我们常在一起玩。<br></h3><div>&nbsp;&nbsp; </div><div> 我刚转学过来,语言有些不通,常常连听带猜进行交流。好在老师上课讲普通话,学习不受影响。班主任姓谭,是个女老师,中等个子,40岁左右,衣着朴素。她和蔼可亲,对我也很欣赏,经常把我的作文念给班上的同学听。同学们对我都很友好,主动找我玩。小孩子适应语言环境也很快,不久我就与这里的老师、同学熟悉了。&nbsp;&nbsp;</div><div> </div><div> 不过,我偶尔也产生孤独感,特别是爸爸不在的时候。有一次爸爸到矿务局开会去了,到了周末,我想爸爸,想妈妈,想姐姐妹妹,巴不得马上见到他们。迫切的心情促使我竟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走路去找他们。不知道家离这里有多远,只记得爸爸带我到矿上时是坐吉普车来的,好像一直沿着铁路边开,感觉没有多久就到了。那是我第一次坐小汽车,很兴奋,也很好奇,眼睛一直望着车窗外,所以看到了铁路。我想,只要沿着铁路走,就一定找到妈妈的家。</div><div>&nbsp;&nbsp; </div><div> 那天早上,我想办法躲开了雷叔叔家的孩子,谁也没告诉,独自一人悄悄地上路了。我沿着铁路走啊走啊,不知走了多久,腿走软了,肚子饿了,还没有看见家的影子。这时,我开始害怕起来,又不敢问路,怕遇到坏人。又坚持走了一阵,迎面过来一位叔叔,个子矮矮的,上衣兜里插着一支钢笔。我心里想,插钢笔的叔叔一定有文化,不会是坏人,于是大着胆子向叔叔问路,可叔叔听不懂。他听我是个外地口音的小孩,又走得筋疲力尽,觉得很奇怪,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指了指叔叔衣兜里的笔,叔叔会意地把钢笔和小本子递过来,我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爸爸的名字。叔叔看后大吃一惊,原来是……叔叔立即把我带到井口,拿来保健馒头和水给我,又累又饿又渴的我,吃着这个大馒头好香呀!后来才知道,这个矮矮的叔叔就是六井的李队长。我算是运气好,问对人了。如果没有遇上李叔叔,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div><div>&nbsp;&nbsp; </div><div> 雷叔叔那天正好在六井检查工作,李叔叔带我去找到了他。雷叔叔领我去理发室剪了头发,然后回叔叔的家了。一路上,叔叔心平气和地给我讲小孩子一个人外出的危险,又给我讲了汽车行驶的速度和走路的差别,他笑呵呵地说:“傻孩子,从矿上到你们家有100多里路呢!你就是认识路也要走到天黑哟!”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觉得自己的举动太冒失了,也为自己的感情用事和无知感到惭愧。那次出走的经历,我至今记忆犹新。</div><div><br></div><div><br></div> <h1><b>在六井居住的日子</b></h1><div> </div><div> 暑假时,妈妈调来了永矿工资科,姐姐妹妹也转学过来,我们一家人团聚了。在矿本部住了不久,全家又搬到了六井居住,因为领导干部都要深入第一线。这样一来,我们上学每天都得往返三里多路。那时,家住在六井保卫科附近山坡上的平房里,平房外面有宽宽的坝子。这排平房除了我们一家人,就是保卫科的叔叔们了,他们有时在单杠和双杠上锻炼,有时在坝子里出操,空闲时也逗我们玩。住家的下面是运行矿车的小轨道,右边是通往矸石山的索道。每天运载矸石的矿车好多趟,看着矿车在索道上来回穿梭运行,是单调的,也是挺有意思的。</div><div> </div><div> 1965年底,小弟弟出生了,全家人好开心!小弟长得浓眉大眼,机灵可爱,三个姐姐都非常喜欢这个姗姗来迟的小宝贝弟弟。我说给弟弟取名叫“东升”吧,一则因为他是冬月生的,取其谐音,二则表达我们全家的喜悦之情。爸爸妈妈还真是就同意给弟弟取了这个名字。当时,我高兴极了!</div><div> </div><div> 妈妈没有多少奶水,小弟主要吃鲜牛奶。鲜牛奶只有在矿本部才有卖,我们每天从学校回家时就把买好的牛奶给弟弟带回去。那些年,卖牛奶的都是挑着铁皮桶,用提子一提一提地从桶里打出来,一提大约是半斤。有一天,下雨路滑,我一下子摔倒了,在摔倒的那一瞬间,便紧紧抱住装着牛奶的奶瓶,生怕牛奶没有了,小弟没有吃的。小弟和我感情特好,喜欢我抱他,逗他玩。他2岁的时候,已经会唱一些儿歌,还学着矿工推煤车的样子表演,嘴里唱着“煤矿工人啰嗬”、“加油干嘛啰嗬”,听起来就好像是“煤矿工人恼火”(恼火在四川话中是很辛苦的意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有了小弟,我们家增添了更多的欢乐!</div><div> </div><div> 上小学期间,我和妹妹同班,妹妹任中队长,我任大队委。曾经任我们班主任的陈梦秋老师善于发现和发挥学生的特长。老师认为我的粉笔字写得不错,让我负责少先队的黑板报。我打拍子不错,又让我承担了学生合唱队指挥角色。在我的印象中,陈老师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气质优雅,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笑起来特别好看。陈老师教音乐,嗓音甜美,同学们都喜欢她。</div><div> </div><div> 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停了课,爸爸成了“走资派”被造反派无休止地批斗,一家人过上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后来,造反派夺权搞武斗,占领了我们的家。并叫我们搬到很偏僻、很不安全的一个叫“黑龙凼”的地方去住。当时,爸爸由于为保护矿井连续值班劳累,加之接受批斗精神受到刺激正在生病之中,我们也都还小。妈妈说叫我们去住的房子前面是大水凼,出门路上又有陡坎,爸爸经常要被叫去参加批斗会,太不安全,坚决不同意去。造反派勒令我们当天必须搬家,并恶狠狠地警告爸爸:你不能住在这里,继续与人民为敌,绝没有好下场!妈妈急得到处找房子,可是我们这样的家庭背景向哪里去投靠?别人都怕当“保皇派”,不敢接近我们。正在无处安身之时,妈妈的同事—工资科杨叔叔(当时杨叔叔已调芙蓉矿务局)的妻子孔阿姨一家接纳了我们。孔阿姨是家属委员,她冒着风险,在他们仅有的两间住房中腾出了一间屋供我们暂住。妈妈在这间屋里守着生病的爸爸,弟弟送到了带他的李婆婆家,我们三姐妹就只好到同学家里借宿。爸爸生病,医生不敢来看,我和姐姐就到井口保健站去给爸爸拿药,可是医生怕受牵连,连药都不敢开。姐妹俩好绝望,一路哭着回来……</div><div> </div><div>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孔阿姨要生她的第五个孩子了,妈妈又开始到处找房子,最后没办法,和爸爸一起住进了矿上医院的病房。因为武斗期间,医院的医生基本上都走了,也没有病人,病房都空着没人管,爸爸妈妈就找到这里暂时安身。又过了一段时间,武斗停止了,我们才搬回原来的家。爸爸的病没有得到治疗,时好时坏。武斗虽然结束了,可批斗还继续进行,爸爸的病又翻了。记得1969年的时候,终于住进了局综合医院治疗。开始,妈妈陪伴照顾着爸爸,可被扣了工资。一家人要生活,妈妈工作时间只好去上班,平时我和妹妹就去守着爸爸。苍天有眼,那里的医生对我们很好,在李群芳医生的精心治疗和亲人们的照料陪伴下,爸爸以他顽强的意志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慢慢地好了起来。在陪伴爸爸的日子里,我们认识了好多叔叔阿姨,有医生、护士,也有住院病人,大家都很喜欢我们。我和妹妹经常给叔叔阿姨跳舞,他们就奖励毛主席像章,在那个年代,是一种珍贵的纪念!</div><div> </div><div> 杨安、杨根姐妹俩,工人家庭出身,根正苗红,聪明能干,为人善良、真诚,是我们姐妹儿时的好朋友。杨家姐姐和我的大姐是同学,妹妹则比我小二岁。姐妹俩天生一副好嗓子,擅长唱民歌。她们经常主动找我们玩耍,一起唱歌,一起拾煤渣、上山捞柴、捉笋子虫、摘野果,还上矸石山捡煤、淘煤等,和她们在一起很有生活的乐趣。两家两山相望,有事相约,就站在山头大声呼喊。更有意思的是,我们背着爸爸妈妈,用省下的零花钱和杨家姐妹共同喂养了一头小猪,悄悄送潲水,悄悄割猪草,喂到近80斤的时候,被爸妈发现了……</div><div> </div><div> </div><div><br></div><div><br></div><div> </div> <h3>  生活迷人,生活恼人。几十年过去了,童年记忆深刻的事情却难以忘怀。我永远感恩给我生命的父母,给我关爱、伴我成长的亲人;永远感恩如亲人般给我温暖的师长、同学和朋友。</h3> <h3>原创文字:绿丝绦</h3><h3>图 片:一张老照片,其余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