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斌在怀柔

刘渝珍

国科大雁栖湖校区图书馆

在中国科学院大学（简称国科大）山水融合美丽的雁栖湖校区里，我最常去的地方却是位于那高大尚的图书馆西后角，坐落在小坡上原管理学院的现已略显破旧的那排十五间平房。

87年受原中国科学院管理学院院长孟广斌之邀，贾志斌从中科大调入后就住在了这排最头的第一间，他望贾来后能担起后勤工作，后勤的事杂、多，他住在第一间为有事叫起来方便，而这间十五、六平米的小屋也是87年到90年底我从合肥中科大来北京怀柔探亲的我们一家三口的落脚地。（直到管理学院争取到了进京指标、得到江书定、赵保恒、石万全等原科大老师的鼎力相助、91年1月我调入科学院研究生院物理学部结束了两地分居。）

原管理学院的十五间平房，当时没有空调，夏天比现在凉快多了。

那个年代农转非比登天难，老贾最听不了的是孩子多、经济困难、又无粮票集中在后勤的家属们的哭诉，他尽力安插她们到学校各部门做零时工、清洁工、合同工，解决一家是一家；幼儿园的胡老师逝世，他起草悼词并主持追悼会；他找心有芥蒂的后勤职工聊天，力促大家要协调一致，要拧成一股绳；全校的文艺汇演台上士气高涨的后勤人员合唱“团结就是力量”，站在最前面打拍子的指挥是贾志斌。他还组织学校年青人成立了篮球队，吹哨当裁判的当然是他。

89年贾志斌和管理学院篮球队

那个年代科学院下拨给管理学院的人头费是四、六开，即职工每月工资的那40％要单位自筹。真难！全校师生齐心协力、挖掘生源，努力办好中专班、大专班是学校自筹资金的首要来源。

主管后勤的老贾力促葡萄树的科学种植和生长；对校内的山楂、板栗等果树落实到专人管理、严加看守；为改善职工生活，老贾力抓淡水鱼的养殖，一开始是试用箱式养鱼，原管理学院马先一副院长回忆：“但网箱养鱼量小成本高，后耒放弃了，老贾把废弃的游泳池改成养鱼池，成功的养了罗非鱼。“……

每到收获季节“官兵平等”、人人有份、绝对平均。在玉泉路班车终点站，每当看着左手拎着几条还在扑腾的罗非鱼，右手提着鲜红的红果、或紫色新鲜的葡萄下车的管理学院职工，着实让除了黑板还只有粉笔的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的人羡慕不已！

当年甲、乙双方协议书

89年捉襟见肘无奈的学校、委派贾志斌等和中国人民银行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周旋，每项资金的讨价还价、每寸土地的精确测定、协议中逐字逐句的推敲，最后签订了校园出让13708平米用地，给银行建立“中国人民银行卫星地面站”永久使用；银行给学校800万元，分三年付清的协议。同时当年的协议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旦甲方（银行）不作地面站时，不得改为他用，应将全部房屋无偿转给乙方（管理学院）。然而财大气粗的甲方在以“卫星地面站”名义买下的土地上却建立了几栋高级招待所，坊间称之为“银行别墅”；经济差了十万八千里，艰难度日的乙方那还有维权要回的能力？

雁栖湖风景

2003年管理学院与玉泉路的科学院研究生院合并后，2012年更名为国科大。那么当年的别墅现在何方？

去国科大观景台缓慢的树花环抱的山路，迎面见到一栋“中国科学院大学教育基金会”的别致小楼后，你就踏入了当年的“银行别墅领地”，也就是踏入了当年乙方出让的依山傍水的那块风水宝地。沿山路挺进、就到了美丽的观景台。俯瞰雁栖湖畔，背靠坐落在山坡半腰白墙红顶的“别墅”群，当年管理学院的职工定比他人有更深、更多的感慨。

美丽的雁栖湖

你可知道：在国科大西区教学区和学生宿舍区链接的桥下是当年管理学院与科学院绿化基地的大致分界线。而当年毗邻的两个兄弟单位却为此处的厂房、房地产权、管理地界等问题，长期争执不休，94年9月双方单位上报科学院，管理学院委派老贾代表学校打官司、出庭对簿于怀柔县法院…。现绿化基地早就揽入了国科大的版图，那漫山偏野的山楂树、梨树、枣树、板栗树和葡萄树现成了国科大学生休闲、采摘的好地方！谁知桥下那条小泥沟曾是当年寸土寸金、寸土必争的“古战场”？

谁叫当年各单位都那么穷啊，尤其是全国那清水衙门的学校！

原管理学院马先一副院长还告诉我：“中国科学院怀柔原耒山林土地5000亩，先由管理干部学院统管，学校因管不过耒，把绿化工作连同山林经中国科学院批准交给行管局，行管局成立了绿化基地。绿化基地把王宝森的别墅及西山西边的那一大片地都弄丢了，从此我们没有发言权了，反对也没有用。“

若当年那一大片山地还在管理学院，那国科大雁栖湖校区的西区版图就会一直向北、向西……。

当年老贾调入时孟广斌还给他一个任务，要看好学校后勤物资资源，望他能守好这座庙。老贾组织后勤各部门商讨制定了细致的规章制度，并在后勤大会小会上强调：食堂等有关人员不得私自夹带学校的鸡、鱼、肉、油等离校；学校的养鱼池、果树禁止私人捕捉和采摘；凡载有学校公有物资的车辆必须有他签字并盖有学校公章的出门条才能放行…。

执行起来可就太难！春节前食堂管仓库的来请示：开来某领导小车，要提取排骨、鸡、肉等过节食品，要去看望老上级，没有学校领导的批条，给不给？明拿暗带、学校食堂少肉少油的菜早就引起了教职员工的抱怨，可制定的规章制度却只对老百姓有效，我劝他“算了，睁只眼闭只眼吧”。

一天半夜，校门卫敲门报告“某某开了一卡车砖，没有出门条就硬闯出去了，我拦不住。”。老贾躺着无语，我又老生常谈“睁只眼闭只眼…”，他坐起来，怒吼“现在我两只眼都闭上了，还要我怎么样？”，这是他对我唯一的发火。

现国科大雁栖湖校区版图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经87年前几个春夏秋冬的轮回，87年后猫和老鼠的游击战，管理学院周围方圆几里地农家的园墙、猪圈、鸡窝、狗窝没有用学校砖的极少，家中没有学校椅子板凳的也不多，有的家中甚至还有学生的上下铺床！面对上梁不正下梁歪，面对道德底线都被突破的周边，他窝火、他无奈、他挡不住！

但他已尽力了，正如2001年管理学院给他的悼词中写到：“贾志斌同志在中国科学院管理干部学院工作期间，无论是担任行政处副处长、总务长，还是改任开发部主任、图书馆馆长，都认真严谨，尽心尽力，开拓进取，毫不保留地贡献自己的智慧和经验，为学院的建设与发展,尤其是后勤方面的改革与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

不值提起的是他与管理学院所有老师一样，还为学生上过课。基于当年科大五年学习的功底、认真仔细的备课、极好的口才、过人的记忆，58岁第一次上普通物理课程的老贾就受到了学生一致的好评。

下面再忆与原科大老领导的两桩花絮：

91年刘达(左)与贾志斌(右)在管理学院

老贾调到管理学院时，原科大党委书记刘达早在83年就从清华大学一线领导岗位退了下来，清华给老书记配一专车和司机，供其使用。后刘达书记因脑血拴病复发，行动不便。正好91年管理学院卫生室购进一台“全息治疗仪”，它是一台用微电刺激手部经络的理疗仪。从厂家说明书中老贾得知该仪器对活血化瘀有作用，便立即邀请刘达书记到管理学院来治疗、试一试有无效果。该理疗是一次20分钟到半个小时，一个疗程15次。据司机讲：老头可高兴来怀柔了，每次要来前老人就很兴奋、早早就起床，急催司机从位于颐和园北宫门北面的中央党校家中出发，上午九、十点钟一定要准时到达怀柔管理学院。

93年在刘达家中

左起：刘达、张腊狗、贾志斌、黎懋光

每次治疗完后，刘达书记怕给老贾添麻烦，坚决不吃饭，只坐坐喝杯茶、聊聊天，再驱车两个多小时返回远在“天边”的家中。一次在陪同刘达返回途径红螺寺时，头脑极清晰的老书记说“我45年骑马路过过这里”，看到管理学院拮据的经济状况老书记还多次提议要把他的高干医疗费拨一部分过来。

该理疗仪对已半身不遂的初、中期的80岁老人作用甚微、甚微，每次来回五个多小时的车程也是太劳顿，治疗了两三个疗程后（前后两个多月）老书记因身体状况就再也没来过怀柔。

听说山里红能软化血管，待到山楂红了的秋季老贾总要到科学院绿化基地挑上一袋最好的红果，坐班车带回中关村。张永谦带路、刘达司机开车到中关村十字路口时，老贾早就在此等候；每年秋天刘达书记也总是乐呵呵地与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分享这来至怀柔的红红的山楂果。

会宾楼

无巧不成书，90年夏季早已退休的原科大校领导武汝扬应孟广斌邀请，由老贾接待住进了当时管理学院的会宾楼，即现位于国科大图书馆西后角那个外形极像的“古城堡”。当年它可是管理学院最好的招待所，而它最高级的部位是其后面有一独立的幽静小院，里面有宽敞套间、标间、能做饭的厨房、还有一个美丽的小花园…。老贾安排武汝扬全家7—8口（儿，儿媳，老伴，孙辈）住进了这小院，并一日三餐在食堂安排一桌餐，吃住费用由院长接待经费支付。事先已商议好了武全家只住一周，因十天后，科学院院工作会议将在管理学院召开，则此小院计划安排给获得两弹一星功勋奖章、中国科学院院长周光召和科学院院领导住。因武汝扬有子女晚到，其全家住了近两周。眼看会期逼近，科学院领导住不进来，科学院负责会议的急了，找老贾要把小院腾出来，贾说“在科大时说我是反武汝扬的，现让他们换房子，我去不合适吧”而搪塞过去，遂而批评老贾：“如果科大的前领导都到你们这里来白吃白住，管理学院能承担得起吗？”。

住了十多天后，武汝扬感谢接待，打道回府，老贾派车随行送到中关村黄庄武家，武汝扬爱人热情邀老贾上楼，在家中展示她的书画。老贾告我说：老太太画的真不错。早就从中科大领导岗位退下来的武汝扬返回北京养老后，远在合肥的科大新领导对老领导的照顾也周全不了啦，老贾起了恻隐之心。

会宾楼侧面

　98年11月贾志斌退休前留影于管理学院校门

原管理学院校门处现是国科大雁栖湖校区大门

我为如今的国科大骄傲----那颗镶在雁栖湖畔越来越耀眼的明珠，不仅仅是因为那坐落在树花交错中别致的一个个建筑，更因为它是为科学院的教育事业几代人努力奋斗的结果。可敬的是现还仍有无数为推动国家的科研、为国科大的教学、管理而早出晚归、默默作贡献的教职工。

我喜欢雁栖湖校区中的西区，不仅仅是因为它拥有宏伟的图书馆、舒适的国际会议中心、宁静美丽的校园夜景…, 更因为它现还留有当年管理学院全体职工艰苦度日、艰辛创业的丝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