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的夏夜

烟波江

文字:烟波江

插图:菩提非树

　　知了又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抬头望着在夜灯中显得又灰又小的月亮，听着空调冷凝水滴滴答答的声音，闻着扑面的热风裹挟而来的烧烤味，心却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夏夜。

那时的夏日夜晚，月亮真大真亮啊，拂面的晚风也是清爽的，那夏夜里的人啊，更是活得简单而满足……

　　“呜溜呜溜哇，新娘到婆家。没有筷子，动手抓。”刘大舅家的三个儿子又开始吆喝了。我们就知道他们哥仨又带着刘四妹玩“抬花轿”了。刘老大刘老二双手交握成“井”字型，让刘四妹骑上去，一边颠簸一边绕着打麦场转圈，刘老三负责提着刘四妹的鞋子。唉，也难怪他们如此宝贝刘四妹，刘大舅兄弟四人共有十一个孩子，除了刘四妹一个女娃，其他不是哥哥就是弟弟。瞧，刘四妹那撇嘴扬眉的神气，简直比皇上还神气。

朱家五姐妹看不惯刘四妹的张狂劲儿，一起在后面起哄:“花大姐跑啦，你婆婆找啦；花大姐飞啦，你婆婆追啦。”五姐妹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弟弟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喊:“花大姐跑了，你婆婆找啦；花大姐飞了，你婆婆追啦。”当然，最后这场“花轿秀”就演变为刘家兄弟和朱家姐妹的“嗓门秀”了。

　　麦场中间围了一圈人，老老少少都有。只见他们伸着脖子，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入神得很。原来他们都在听坐在中间的吴先生“讲古今”呢。据说吴先生家原来是地主，读了一些书，比村里其他人懂得多呢。只见他光着膀子，摇着扇子，声音或高或低很引人。吴先生一般讲几个故事后，便不讲了，大人们也便离开。那些小孩子意犹未足，仍缠着先生。先生急了，便说:“果真还要听？”孩子的异口同声地说:“还要听。”于是吴先生便有了下面的故事:

　　有个木匠，手特别巧，什么都会做。一日他晚上回家时，遇到一只老虎要吃他。他说，别吃我，我给你做个“听”吧。老虎满意地走了。木匠继续朝前走，没想到有只狼拦住他，木匠又说，别吃我，我给你也做个“听”吧。狼也满意地走了。木匠继续朝前走，没想到一群猴子拦住他，大声喊道，我们也要“听”。木匠生气地说，虎要“听”，狼要“听”，揭个猴牙还要“听”。

吴先生讲完，哈哈笑起来，摇着扇子走了。剩下一群孩子也傻呵呵地跟着笑起来。

　　麦场东边大槐树下的土堆上，孩子最多。那是瑛姑和萍姐带领一帮“手下”在玩“抱小狗”游戏呢。只见萍姐在认认真真地挑选着“小狗”，嘴里还念念有词:“选花？选狸？最后选个小白皮。”于是把一只“小白狗”带走了。这样如此三番，瑛姑手下的“小狗”已被挑走大半。瑛姑已越来越紧张，因为一旦所有的小狗都被挑走，她这个主人就要接受惩罚。

　　正在这时，叶老八来了。　

叶老八，是南京下放户叶老太的女儿。当时有十来岁，会画画，会打乒乓球。还很漂亮，穿一条美丽的格子裙。

叶老八比瑛姑和萍姐还大一点，所以一直想夺了瑛姑和萍姐的“领导权”，但一直未能得逞。

　 这次叶老八想了一个新主意。只见她从格子裙的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摊在掌心，大声喊:“谁想要？”“小狗”们纷纷举起“狗爪子”，一迭声地说:“我想要，我想要。”当然想要了，可以买冰棍呢。“想要就当我的手下。”叶老八声音亮亮地说。不一会，叶老八跟前已围了许多人。瑛姑和萍姐除了恨恨地骂手下人是“汉奸叛徒”外，一点法子也没有。

叶老八很得意。可手中硬币也不够分啊，怎么办呢？嗯，有了。只见叶老八指着土坡下面，命令手下们从坡上滚下去，谁滚得远，就可得到硬币。小小的孩子们并不觉尊严受到伤害，争先恐后地滚下去。

后话么，就是瑛姑、萍姐、叶老八成了好朋友，成了孩子们共同的领导啦。

　　夏夜的趣事还很多，摸知了啊，（是摸不是捉哦）偷西瓜啊，逮萤火虫啊……不一一写了。即使写了，现在的孩子们也不理解，更不想看，他们正在低头玩游戏，抬头看电视。室内吹空调，案上做讲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