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札一束(1995-99)

平平

<h3>女儿不到12岁时来到美国,在美国读了初中高中和大学。当时互联网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所以女儿之前的信都是钢笔书写的,后来用电脑打字然后打印下来寄到中国。女儿从美国的来信我基本都保存完好,现在读来非常有意思。选出其中几封信(主要是高中阶段以及大学一年级)编成一集,作为对女儿学生时代的纪念。</h3> <h3>来信1<br /></h3><h3><br /></h3><h3>妈妈,你好! </h3><h3> </h3><h3>很久没有给你写信,我在这里很好。中考刚刚考完,于是就有时间把拖了很长时间的给姥姥姥爷的信结束。那封信拖了将近一个月!到你们那里时年恐怕早已过完了。 </h3><h3> </h3><h3>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这学年的一半就过完了。我现在在学校里还不错:上一个礼拜公布班级排名,我去年(九年级)的班级排名是我们全年级440人的第12名,没有进到前十名,很遗憾,因为我去年不是门门都是荣誉班,科学只在快班,因此得的"A"只相当于别人得的"B",因此尽管门门都是"A"还是没有去年科学上了荣誉班的同学名次高。我们全年级第一是妮蒂,Nidhi,果然不出大家所料。我在《一天》里写到过她,那个头发很长,长得相当漂亮的印度女孩子。第二名是苏亚石,印度男孩子,我在《一天》中也提到过他。第三名就是那个我很不喜欢的,好像对你说起过,中文名字叫陈怡如。第四名是高大英俊的印度男孩子亚比夏克。我很佩服他,不但学习好,体育也好,什么活动都有他一份,以后进好大学肯定不成问题。第五名是跟我比较要好的米娜,说话细声细气,是朝鲜人。第六名是萨米尔,印度男孩子,就是很喜欢开玩笑捣蛋的那一个。第七名是斯蒂芬妮。这些人我都在《一天》中提起过!第八第九和第十名分别被印度人和朝鲜人夺去。算起来,斯蒂芬妮竟是前十名中唯一的一个白人! </h3><h3> </h3><h3>我们学校的印度人真是厉害极了!是不是?在我们之上的三个年级(十一年级,十二年级,还有去年的毕业班) 中,第一名竟全是印度人!去年毕业班的第一名拉吉.鲍尔,现在是耶鲁大学一年级新生,而今年即将毕业的第一名黛芙拉蒂.戈尔石,已经被哈佛录取,今年秋天就要去那里报到。我们今年的毕业班非常不错,前三名都被名校录取:除了黛芙拉蒂之外,第二名大卫.斯特罗西已经被耶鲁提前录取,而第三名詹姆士.陈,就是陈怡如的哥哥(他恰好也是第三名!)也提前被普林斯顿录取了!我嫉妒得几乎眼绿了。</h3><h3> </h3><h3>我还是老样子:在学习之余编编杂志,写写东西,看看书,不时地给校刊投一点议论文。校刊的编辑(还是那个陈怡如!)也不时来向我要稿子。因此经常有人遇到我,打听了我的名字后惊讶地说:你就是那个格雷塔.高呀?我在某某某上面看到过你的文章!我最近又给校刊写了一篇文章,但决定不登我的名字,因为语言用得比较尖刻,是批判"学习小组"作用不大,弊病很多的。 </h3><h3> </h3><h3>随信寄去几张照片,你和姥姥姥爷分吧。放圣诞节假期的前一天,我把相机带到学校去,把我的朋友们通通照了一遍,另外给我自己也照了几张,给你们寄去一张。我现在身体状况还是和以前一样,身高没有高多少,大概还是5英尺3英寸半,体重仍属轻量级,几乎还没有100磅。头发在暑假时剪了两次,共剪了大约5英寸,但很快又长长了,最近又剪了一次,是在照相以后,大概短了1寸半左右。现在预计近期内不会再剪了,让它一直长到很长吧。</h3><h3> </h3><h3>中考完我又会有一阵闲日子,不用加紧复习或是做作业,又可以有时间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例如:读书和写东西。在忙的时候,作业多,需要复习和预习的东西多,没有时间干自己想干的事,很苦恼。我现在发现和某些人比起来,学校的功课对我来说并不是那样的重要。我昨天还在跟我爸说,我觉得我并没有用全部的努力来学习,至多只是70%而已。因为我觉得,付出的精力和得到的成绩并不是成正比的:我花70%的精力,也许得到95的成绩,而如果花100%的精力,也许得到的也不过是100而已。这样一比我觉得多花那30%的精力并不值得,不如把它花在我干我真正想干的事情上,比如:读书和写东西。比如我数学课上个学期大概有一个月完全没有做作业,因为我都懂了,考试成绩也很好,我觉得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许多无谓的重复上。直到老师要检查作业本的前一天,我才用3个小时匆匆地把这些作业的一半赶了出来,结果老师给我这次作业本打的分比给我上个学期我认认真真,工工整整的作业本打的分还要高,给了我一个98!你说可气不可气?我那么多作业没做他居然一点也没有看出来!</h3><h3><br /></h3><h3>我最近看了一位法国作家的名作《小王子》,我觉得简直写得太好了!这本书想必是写给孩子看的,但却那么的充满智慧和对人生独特的见地,老少咸宜!这本书你看过没有?现在它被列为我读过的最精彩的书之一。我读过的最精彩的书的名单如下:1.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2.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庄园》,3.威廉.高尔丁的《蝇王》,4.圣.艾舒菲瑞的《小王子》,5.菲茨杰拉德的《天堂的这一边》(佳作!这本书是菲茨杰拉德的成名作,写得极有才气,是自传体小说,把作者自己的弱点描述得一针见血,作者把自己看得那么透彻,但最后还是没法躲开自己性格造成的悲剧。他成名后寻欢作乐,把赚来的钱花光,然后被迫去好莱坞为导演们写电影剧本,酗酒,不到35岁就死了)6和7是D.H.劳伦斯的《爱情中的女人》和《儿子与情人》----两部书各有千秋,我似乎更喜欢《爱情中的女人》一些,因为它的笔调更有劳伦斯的风格,非常细腻却不甜腻,但《儿子与情人》恐怕对性格和心理的剖析更为深入。《小王子》的精彩之处的确是一言难尽。小王子生活在B-612 星球上,那星球极小,只容得下他自己,三座到他膝盖的火山(其中一座是死火山),是他用来做早餐的炉子,一朵玫瑰和几条屈指可数的毛毛虫。小王子喜欢看日落,因为寂寞,他一天需要看44次的日落才行。但是有一天,小王子离开了他所爱的玫瑰,因为他开始怀疑她的感情。他到别的星球上去旅行,途中遇见了国王,酒鬼,点灯人,地理学家等住在各个不同小星球上的人。小王子最后终于来到了地球,惊讶地发现在地球上竟然有千百朵与他的玫瑰一样的花!小王子非常伤心,他想:我以为我很富有,我以为我有一朵举世无双的玫瑰,但我有的只不过是众多中的一朵而已!</h3><h3> </h3><h3>这时,一只小狐狸出现了。小狐狸对小王子说:求求你,驯服我吧!小王子问:"驯服"是什么意思?小狐狸说:"驯服"是经常被人忽视的事,人们只能理解被他们驯服的东西。小王子于是问:我该怎样驯服你呢?狐狸告诉他:你要每天到我这里来,坐在离我较远的草地上,我一开始会很怕你,用眼角望一望你,但你什么都不要说,因为语言是误解之源。你要每日坐的离我更近一点...... </h3><h3> </h3><h3>小狐狸又告诉小王子:我是一只狐狸,我捕捉鸡,而猎人捕捉我,我的一生只有这两件事。但如果你驯服了我,啊!那将是多么好啊!其他人的脚步会使我匆匆逃回家门,但你的脚步却会把我从忧伤中唤醒,你的声音将与众人的不同。(我后来写了一首诗,叫做"陌生人",就引用了这句话)。小狐狸又说:我是一只狐狸,小麦对我无用,麦田对我也毫无意义。但,你驯服了我之后,这世界将变得多么幸福!你的头发是金色的,那麦田也是金色的,它会使我想到你。那时,我将多么喜欢倾听那风吹过麦田的声音啊!</h3><h3> </h3><h3>狐狸又告诉小王子"仪式"的重要性。"如果你每天都两点钟来,一点钟时,我的心就会因为期待而兴奋,随着两点钟的逼近更加快乐。但如果你到来没有固定的时间,我就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等待你,一个小时与另一个小时,一天与另一天,没有不同。" </h3><h3> </h3><h3>小王子要走的时候,狐狸说:我要哭了!小王子说:这是你自己的错,因为是你让我驯服你的。狐狸说:是的。小王子说:但你现在却要哭了。狐狸说:是的。小王子问:那它对你有什么好处呢?</h3><h3> </h3><h3>这时狐狸说了全书最美的一句话,在法语原文里是:Jy gagne, a` cause de la couleur du ble`。英语是:It had done me good, because of the color of the wheatfield. 翻译成中文就是:它对我有好处,因为有那麦田的颜色。(我看到这里时,几乎感动得要哭了!)</h3><h3> </h3><h3>小狐狸于是告诉小王子它的秘密: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它又告诉小王子:你的玫瑰之所以对你重要,是因为你为她付出过,因此她对于你来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因为你爱她!</h3><h3> </h3><h3>小王子后来也告诉他在荒漠中遇到的飞行员说:如果某人爱着一朵花,是万千星球中独一无二的,那么,他只要望着星星,就足够让他感到幸福了。因为他可以说:"就在那里的某处,我的花长在那儿......但那如果朵花被羊吃掉了,那么天上所有的星星都会突然在他眼前熄灭!" </h3><h3><br /></h3><h3> 这本书你一定该读,简直太好了,我读了很多遍,仍然爱不释手。读法文原文当然最好,不过中文如果翻译得好一定也非常动人。我尤其把这本书推荐给郭庆!他看了以后一定会有收获。 </h3><h3> </h3><h3>好,草草收尾,因为纸不够了。祝你新年愉快!事事如意! </h3><h3>Greta1995年元月</h3><h3><br /></h3> <h3>来信2</h3><h3><br /></h3><h3> 妈妈:你好!</h3><h3><br /></h3><h3>收到了你的信及许多带来的东西,包括衣服,磁带,项链......等等,非常高兴。那条中国特色的扎染裙很不错,裙裤和裙子也都好,跟我想象的差不多。那件衬衫和绉纱的短上衣式样不错,可是料子太透了,穿上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美国不兴穿这样"透明"的服装,太过性感。内衣带得很好,因为我正需要,而且式样也好,我争取在五年之内不长胖,把它们一件件地穿完!总之非常感谢你,居然还一直记着我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我审美口味没有大的变动,不过你这次带的衣服已足够穿好一阵子,你不用再花钱买了。我知道国内买衣服还是很贵的,好一点的要上百元,简直可怕,像这种有"女诗人气质"的,一定价格不菲。</h3><h3> </h3><h3>崔健的磁带还不错,他现在在国内还流行吗?他的歌有一些还是很有思想的,不像现在的港台歌星尽唱那些爱情歌曲,调子都差不多,包括我喜欢的张清芳在内。崔健的歌和罗大佑一样,有一些"社会意义",个人感情的宣泄也是较有深度的宣泄。</h3><h3> </h3><h3>我最近与我爸和朋友去了一场很不错的音乐会,在纽约的林肯中心,名叫"抗战胜利50周年纪念音乐会"。是由美国这里的爱国侨胞发起,并邀请到了一些大陆台湾一些知名人士来参加演出,如女高音汪燕燕,台北爱乐合唱团指挥杜黑,刘长瑜,李默然等等。演出的曲目有《渔光曲》,《中国一定强》,《松花江上》,《长城谣》,还有《黄河大合唱》,是由李默然朗诵的:"朋友,你去过黄河吗?".....合唱队是由一批合唱团(有的从台湾专程赶来)组成的,效果相当的不错。我是从听到第一首歌时眼泪就流下来,全场观众情绪也非常激动。到最后黄河大合唱时,全场三次站立鼓掌并要求加演,我的手掌都拍红了,那场面真是令人感动。那么多黑头发黄皮肤的人,为了纪念反抗外来侵略者成功,超越地区,文化,方言,历史背景和政治立场,站到一起来,为抗战胜利,保家卫国成功而欢呼,我真不能不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骄傲!</h3><h3> </h3><h3>确实,到了国外,我的民族自我意识才更为明显,民族自豪感才更强烈。而就是在这种场合,它们才得以发扬光大,被推向新的高潮。我在平时,看到听到的大多是中国人"不团结","窝里斗"的一面,大陆 人与大陆人争吵,台湾人与台湾人打得不可开交,几派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些民 运分子,才几天就闹得分了家,整天在报纸上以大块文章对骂。大陆分"亲 共的","不亲 共的","民 运""民 联"的,台湾分"台 独""统一"的。这里华人社区的分歧真的还不小。而我是第一次看到中国人这么团结,这么没有敌意。不同的政治立场还是有的,暂时放下的事,回家后还是要接着做。但因为这么一次活动,大家走到一起来,发现自己的共同点,自己身上相通的地方,而更谅解对方一点,一切就会安宁多了,这种爱国主义的激发的确是能起到使人团结的作用的。</h3><h3><br /></h3><h3>我真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居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中国人!硬要把自己排斥在五千年博大精深的文化传统,960万平方公里的辽阔之外,这样的人看来还真不少。我的一些台湾朋友,总是强调他们是"台湾人"而非"中国人",提到中国总是说"你们国",而他们是"我国"怎样怎样,让我真是觉得不舒服。两岸问题在我们这大洋彼岸的华人社区真是敏感话题,我真不敢去多碰,碰了引起一堆无谓的争吵,徒伤感情也改变不了什么。我觉得,作为一个大陆人,我与台湾人的隔阂还是很深的,至少我在感情上绝对接受不了台湾 独立的观点,我对台 独的那些理论(就是我的朋友的很多理论)极为反感,我反感极端分子和极端主义,也厌恶暴力倾向,在我的头脑里有时我也说不清我到底赞成哪一方,却又隐隐地觉得,知道我赞成哪一方好像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我需要把自己划分归类才好找到自己的同类,你懂吗?</h3><h3> </h3><h3>不能不说,中国人的政治敏感性还是相当高的,不是吗? 我有时都觉得惊讶!按说,这些在海外的中国人,离自己的国家十万八千里远,出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自己,至少那影响不是直接的,应该对这一切看得淡然了才是。其实呢,好像反而比在国内更狂热更执着,议论政治,讨论政治,争论政治,津津有味,乐此不疲。我原来一向是对这一切不很在意,不很感兴趣的,现在也被卷进去,但又有谁没被卷进去?这是不是中国人的民族 主义情绪特别高涨?还是现在的情况特别特殊?还是人本来就是这样的?</h3><h3> </h3><h3>明年又会有好戏看了。台湾 总统竞选将会闹得天翻地覆这是肯定的,国内报纸不知会报道多少?中国此次导弹演习就是想令李 登辉下台。我本人对他也没有好感----他也是台 独分子,不管他自己承不承认。 不过依我看,他获胜的可能性是几位参选者最大的。而且美国总统竞选也快了,我简直等不及看到克林顿总统下台!对于美国总统竞选我是纯粹抱着一种看热闹的态度,谁当总统不是一样?大同小异。尤其是在这个"无英雄年代",是不可能出像杰克逊.罗斯福这样伟大领袖的,都是平庸之辈而已。</h3><h3> </h3><h3>我的16岁生日至此过得非常圆满非常快活,我真是高兴极了。只是天啊!我真是不想这么快长大。我无疑是想要某种程度上的自由----不用受父母管呀比较独立呀之类的,但我还不想承担接踵而来的那么多责任和负担,有时想想就怕,以后我怎么能适应得了?而且我现在觉得活得越久生活就越复杂,每一件很小的事都有那么多不同的层次角度,有那么多不同的因素影响它:小到与某个人的友谊,大到两岸关系这样的问题,都那么复杂令我理不出头绪来,真令人恐惧!我真不敢想像我以后要独立应付这些问题时该怎么办?那会是一个什么局面?因为我不可能像有些人一样,浑浑噩噩地过一生就算完了,我总要思考总要试图活在一个较深的层次,在生活中留下一个较深的痕迹,你说是吗?因此就格外痛苦。</h3><h3> </h3><h3>以上的信全部是我用姥姥送我的英雄金笔写的,墨水由我父母提供。怎么样?果然不同凡响吧?只是字写得比较潦草,浪费了好笔。 </h3><h3> </h3><h3>盼望你的回信!祝好! </h3><h3>Greta95年8月19日深夜书</h3> <h3>来信3 </h3><h3>姥姥,姥爷,妈妈:你们好! </h3><h3><br /></h3><h3>很长时间没有给你们写信,主要原因是这一段时间我有好几个重要的全国性考试,而且都相当难。这种考试叫做AP考试(Advanced Placement Tests),如果考得好的话,可以得到大学的学分,甚至可以跳课或者跳级,这种考试对大学入学也很有帮助,所以我们学校鼓励学生们参加这项考试。但这种考试难度极大,可以说是我来美国以来考过的最具挑战性的考试。我简直复习得焦头烂额,(我今年的AP考试考了两科:历史和微积分)考完之后感觉仍是不好,觉得不甚理想,尤其是微积分,我自己感觉简直是一塌糊涂。选择题部分大概有四分之一的题不会做,问答题部分更惨,恐怕有一半以上答不上来(而且就是那些做了的也不一定做对了)。历史情况稍好,但也不是特别理想。白白花去我父母的140多美元!再加上5月初的SAT(我第一次的考试成绩也不是特别理想,比我所希望的少了一百多分)。考试需要复习,还有学校平时的功课和课外活动等,有一段时间我真有每天过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现在我稍微轻松一些。6月初我有两个考试,是SAT科目考试,我准备考化学和数学,现在也正在积极地复习。但除此之外我的Schedule上面就没有什么了,真是大松一口气!</h3><h3><br /></h3><h3>夏天将至,今年夏天我申请了两个假日学校的活动,而且都被录取了。一个是新泽西"州长学校"附属的艺术学校的写作班,另一个是一个非盈利性全国性的组织在三个大学举办的Summer Program。两个活动都非常不错,竞争难度很大,而且都是免费的(每个被录取的学生都得到一笔奖学金,用来支付学费以及食宿费)。"州长学校"是四个星期,而另外那个活动是六个星期。这两个活动的标准都很高,申请的学生们要填写极长的表格,要至少一个老师写推荐信,还要递交学校的成绩单。州长学校的写作班要求我交13页以下的作品"样本",而另外的那个组织要求我写三篇论文,对艺术,哲学,人生等不同领域提出自己的见解,两个活动都需要面试。</h3><h3><br /></h3><h3>我万万没想到会被这两个学校同时录取。因为这两个学校录取率都很低(在10%以下,州长学校更低,今年从全州只录取10人,而新泽西200多所高中每个学校都有2名学生被推荐。我觉得被选中参加面试就很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被录取了!)另外的那个组织(它叫做"Telluride Association",简称TA)在美国的教育界名气很大。它只邀请那些在全国PSAT考试中得分比99%其他学生高的学生申请,然后再从那些学生中选出64个人参加他们的假期学校。今年有700多个学生申请,130个学生被选中面试,最后63个人被正式录取。</h3><h3><br /></h3><h3>这两个活动的时间互相冲突。州长学校是从7月1号开始,到7月29号结束。而Telluride Association的那个活动是6月23号开始,到8月3号结束。我最后选择了后者,尽管它的名气不像州长学校那么大,但它活动的时间更长(6个星期),而且活动的地点在几百公里之外的俄亥俄州(Kenyon College)据说那个大学在群山之中,风景相当的美。而州长学校就在新泽西州的Trenton College,学校很小而且很没意思。</h3><h3><br /></h3><h3>我更喜欢Telluride的活动的另一个原因是它的课程更吸引人。州长艺术学校的Program是一个写作班,虽然要求很严格,标准又高,但我并不想一个月都得被逼着写作,这样就把写作变成一种很痛苦的事了。在Telluride,我去的那个Program更偏重于阅读,学习,思考和讨论。它的题目是:现代主义的难题--艺术和权威的冲突,其难度据说相当于大学高年级的程度。学生们会阅读一批关于哲学,社会学,以及艺术的著作。包括尼采,加缪,萨特,艾略特,等等。而现在我对哲学比对写作更感兴趣,我主要是想多学一些东西再往外面倒--要先充实自己才写得出好作品,不然只能是无病呻吟。</h3><h3><br /></h3><h3>最近我在区里,州里还有一个全国的杂志上得了一些写作的奖。去年11月份深秋的时候我写了一首诗,题目是:《妈妈在院子里扫落叶》,当时觉得不错,就给一些写作比赛和学生刊物寄去了。结果今年春天时一个全国性的杂志《阅读》的编辑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说我是他们杂志今年6个一等奖之一。在新泽西州罗格斯大学主办的新州高中生诗歌比赛中我也是一等奖获得者之一。虽然我给那个比赛寄了我的6首诗作,但我觉得起主要作用的还是"扫落叶"那首诗。在区里大学的诗歌比赛中,我的两首诗(其中一首自然是"扫落叶")同时获得一等奖。这首诗大概跟我被州长学校录取也很有关系,它在今年9月份还会被一个大学的学生刊物发表。我妈哭笑不得地说,她扫了一下午的叶子,结果让我把风头占尽了!</h3><h3><br /></h3><h3>最近因为我得了这些奖,新州的一家大报还采访了我,到学校来给我拍了照,文章随信一起寄去。有几天学校里一会儿就有人来问我:"你是不是就是报上的那个女生?",弄得我感觉相当奇怪。</h3><h3><br /></h3><h3>今年夏天我会相当的忙碌,几乎是一放假我就得去俄亥俄州的Kenyon College报到,一直到8月初才回家。因为今年的下半年我就要申请大学了,所以暑假时也不能闲着。我已和我爸说好,暑假时要去拜访附近的大学:新州的普林斯顿大学,宾州的宾州大学,纽约州的康奈尔大学,纽约市的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大学,马里兰州的霍普金斯大学,都是开几个小时车就能到的。稍微远一点的,在马萨诸塞州的十几所名校,我们也想顺便一次走遍。大学鼓励学生来拜访校园和面试,使双方的了解加深。所以,我也很兴奋地期待着暑假时去这么多地方"游览",就是去不成,也还算去过,是吧?</h3><h3><br /></h3><h3>一口气把我最近的情况大体上讲了一下,你们也有什么新情况吗?来信告诉我!</h3><h3>Greta1996年5月21号 </h3><h3> </h3><h3><br /></h3> <h3>来信4 </h3><h3>姥姥,姥爷,妈妈:你们好! </h3><h3><br /></h3><h3>很久没有给你们写信。我现在在我的暑假学校里。我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星期了,过得十分愉快!我们这个"学习计划"有18个人,每个人都非常聪明,是赞助这个活动的协会从全国的青少年中精挑细选的。我们班的这帮人都非常聪明,有个性,上进心也很强,在学校里都很出类拔萃,我极喜欢这一群人,跟他们讨论问题非常容易。他们的思想都很活跃,想法很多,与他们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书读的不够多,知识范围不够广!</h3><h3> </h3><h3>在这个暑假班里,我们读了很多名作家和著名哲学家的作品,包括尼采,黑格尔,沃尔夫,康德,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 ,马克思,还有艾略特!!!等等。周日的早上从9点到12点,我们在课堂上讨论这些作品,或者进行激烈的争论。我们班上只有两个亚洲人,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越南女孩叫美玲,不过我跟她并不是很熟。班上有9个男生,9个女生,大家都相处的极好。班上的很多人我都相当欣赏,他们有的是保守派,有的是自由派,但都极有见解,也不怕当众发言发表自己的看法。我们这个学习计划的主题是现代主义,距今为止我已学到了不少东西。</h3><h3> </h3><h3>我17岁的生日过得很好,朋友在我离家之前给我开了一个生日宴会,令我又吃惊又高兴。而来到这里以后,当这里的同学得知我生日的日期,又给我开了一个宴会!所以我等于过了两次生日。真不敢相信我已经17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一年我就是成年人了!</h3><h3> </h3><h3>我们在这里住的地方相当舒服。两个人共用一个宽敞的卧室,洗手间是6个人共用一个。我们住的地方就像一个小公寓,还有小厨房,客厅等等。 我的房间里有书桌,椅子,书架,衣柜和床。我的室友和我还在墙上贴了照片,日程表和画,让我们的房间看上去更漂亮!我想我可能会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这个大学叫Kenyon College,坐落在小山丘上,面积400平方英亩,校园非常典雅。古香古色的教堂一样的教学楼建在大片碧绿的草坪上,古树参天,鸟语花香,又安静,真是个难得的世外桃源!在这样的校园里散步,真是令人心旷神怡!</h3><h3> </h3><h3>我的室友名叫Debby,是个金发戴眼镜的女孩子。她非常安静,很害羞,跟我相处得不错。我们俩的性格正好相反----我比较好动,她比较好静。她一天到晚待在房间里,而我几乎不回房间,经常是她睡觉了我才回来。以至于有一次我在她没睡时就回来了,她惊讶了好半天,还以为我是跟谁吵架了。</h3><h3> </h3><h3>这个小镇很小,大概长期居民不到100个,住在这儿的大都是教授和学生,因此娱乐设施也不多。第一个星期同学们都抱怨说没事做,于是我们自己组织了舞会,每个周末有一次!第一个周末我们舞会的主题是"70年代",男女生都要穿70年代的衣服:宽大的裤子,敞口的衬衫(像猫王穿的那种),墨镜,闪亮的皮鞋。女生要把头发向外卷,并且擦那种闪光的眼影。总之,大家都打扮得很像那么回事。我们都玩得很开心,大家跳了一晚上的舞,我的脚跳到抽筋----是真的!</h3><h3> </h3><h3>第二个舞会是"换性别" 舞会,男生要打扮得像女生一样,而女生要打扮得像男生!女生好办,顶多系个领带,穿上背带或者吊带的裤子,把袖子一卷,一叉腰,不就得了?男生则麻烦得多,他们要化妆:我们女生帮他们上眼影,擦口红,描眉,抹胭脂,涂指甲油,又教他们女生的坐姿和走路的方式。男生们穿上高跟鞋以后,一个个都叫苦连天,说简直像是受刑,根本走不了路。而我们女孩子则趁机教育他们做女孩子的难处,和男性社会的万恶!</h3><h3><br /></h3><h3>在这里的每一个学生还得在 学习计划结束之前发表一次演讲,题目任选。演讲之后,同学们发言和讨论。昨天晚上该我演讲,我的题目是《民主革命的难题》。大家对这个题目都很感兴趣,我讲了大约25分钟,之后他们都踊跃发言。我对民主 革命一直很感兴趣,我认为,民主 革命几乎不可能成功,因为它的理想与理想实现的方式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民主理想提倡自由,个人主义,独立,但革命本身又需要斗争,需要组织,纪律,需要个人服从集体,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需要像军队一样的结构,这与民主理想中所构想的社会恰恰相反,不是吗?这就是难题:要想达到革命的目标,就必须采用与目标和理想相悖的手段,这是应该的吗?但如果不用这些手段,革命运动会像一盘散沙,又怎能成功呢?但如果利用了这些手段,不等于玷污了革命的崇高理想吗?而谁又能保证在革命胜利后,领袖们会自动让出自己在革命中所拥有的绝对权力,而实现最初的理想呢?</h3><h3> </h3><h3>我列举了法国大革命,英国内战,苏联共产主义革命的例子,并分析以上的革命在哪些方面失败了。同学们最后大部分都同意我的看法,并觉得我讲得很不错,我因此很高兴!</h3><h3> </h3><h3>在这里,我们每个星期还需要写一篇2至3页的论文,然后在星期五下午与教授们单独讨论我们的论文 。我上一篇论文讲的是托尔斯泰对艺术的看法,我把他批评得体无完肤(稍有夸张)!教授似乎觉得还不错,我自己觉得论文中有很多漏洞和错误看法(但因为赶着交来不及改了),但教授一点儿也没发觉,我大松了一口气!</h3><h3> </h3><h3>在这儿与我的同学们生活,对我的自信心打击很大:我既不是最聪明,也不是最漂亮 ,也不是思想最深刻,也不是知识面最广,也不是性格最好,也不是最能说会道。在这里我感觉很平庸!不过我仍喜欢这里,喜欢认识这么多有趣的人,做这么多有趣的事!</h3><h3> </h3><h3>急着发信,就不多写了!祝全家安康,盼回信!</h3><h3> </h3><h3>姥姥的祝贺生日的信已经收到了,姥爷的字画与我妈的包裹还没到,也许马上吧?好,下次再写! </h3><h3>Greta1996年7月9号 </h3><h3><br /></h3><h3><br /></h3><h3> </h3><h3><br /></h3> <h3>来信5 </h3><h3>姥姥,姥爷,妈妈,你们好!</h3><h3> </h3><h3>又有很久没有给你们去信了,不知你们还好吗? 开学以来,我就好像掉入了工作的深渊,每天都有几摊新的事。这个学年(高中最后一年!)的课程重了许多,因为我上了四门有大学学分(叫做AP)的课,再加上两门荣誉课,六门课没有一门担子是轻的!尤其是那些文科,有各种各样的书稿文章要读,要做笔记,还要为考试测验复习......总之我简直焦头烂额了!</h3><h3> </h3><h3>这还只是功课方面的,我还有我的杂志需要编辑和监督,诗需要写(我今年又一次被选入参加我们区的艺术学校的诗歌班了,这回我是第二年的学生了,功课比第一年还要重)。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我还忙着报考大学,有十来份报名表需要我填,尤其是入学论文,真是最让我头疼的!我从10月中旬就开始加紧写,因为我报考了耶鲁大学(我的第一志愿)的提前录取计划,必须11月1号把我的耶鲁报名表寄出,我还为了填表专门买了一台打字机。10月份那时有几天晚上我因为论文赶不出来,烦躁不堪,都急的哭了好几次,有一次是站在板凳上大哭,最后在我们家传为笑谈。</h3><h3> </h3><h3>把耶鲁的报名表寄出以后,我又在11月和12月昏天黑地填我的其它七,八份报名表,报考我的其它志愿。因为我高中在学校的成绩还可以,是我们年级427人中的第十名,统考SAT成绩很好,几乎满分。课外活动中还自己创办了杂志,等等。因此我比较有信心能上好学校,所以报的都是前25名的名校。像我第二想去的芝加哥大学,第三想去的斯瓦思莫尔学院,还有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西北大学,达特茅斯学院,当然还有康奈尔大学,和在宾州的一所女校布林毛尔学院等等。康奈尔大学和布林毛尔学院算是我的"保底学校",录取的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以上。因为康奈尔大学我已经得到那里的一个奖学金,录取几乎是可以肯定的。而布林毛尔本来录取率就很高,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又是个女校,我应该没有问题。话虽这么说,可是我那几天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毛,想我是否太过好高骛远,万一都录取不了怎么办?那几天心里还真有点紧张,不过比起国内大学统考的激烈竞争可还是差远了。</h3><h3> </h3><h3>不过幸好,这一切都最终像恶梦一样地过去了!12月中旬耶鲁大学来信,告诉我已经被录取了。提前录取计划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比一般的通知要早到4个多月,我这下半年就不用提心吊胆了!!但同时,我填的其它七八份表就全部算作废了。因为一旦被哪个学校提前录取,就必须上那个学校。不过我一点也不在意!哈哈!!想一想其他的同学们大部分还得在这下半学期担惊受怕,一直到四月份才能得到结果。而我已经知道我的今后4年 (如果我不转学的话)在哪里度过了。我们学校今年的提前录取率没有往年高(不过我们也并不了解往年毕业班的真实录取率,也许以往也只是错觉而已)。今年在我们学校的毕业生中,布朗大学(也是美国常春藤名校,好像在大学的排名是第九名)是最受欢迎的学校,有20多个学生报考布朗大学的提前录取,结果只有一个学生录取了,其他的只有等到4月份才有消息。哈佛和普林斯顿大学则是一个都没有进,连我们学校的第一名都被延缓决定,我是唯一一个被耶鲁大学录取的,其他和我一起申请的五六个同学也都全军覆没。不过他们都还有一次机会,到4月份就见分晓了。我说不定会和一两个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同上大学呢!</h3><h3> </h3><h3>耶鲁大学每年给我两万四千美元的资助,包括一万九千美元的奖学金和助学金,两千六百美元的贷款和大约两千六百美元的半工半读的工资。总之我上大学的学费问题就基本上不用发愁了!</h3><h3> </h3><h3>这是1996年最让我高兴的事。1996年其它的高兴事还有:我顺利通过驾驶考试,拿到了驾驶执照,我的诗歌得了奖,被州里报纸采访(我还把简报寄给了耶鲁),去了暑期学习班结识了新朋友,被选为我们高中12月份的最佳毕业生,等等。1996年是不错的一年。</h3><h3> </h3><h3>现在我父母已经开始加紧训练我的基本生活能力,为独立生活做准备了。很不幸的,平时在家我很少做家务,油瓶倒了当然是要扶的,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在暑期学习班结束了以后,我父母第一惊奇的不是我思想的飞跃(大概飞跃得还并不明显),而是我居然6个星期安然地度过,完整地回来了!当然东西丢在那里不少,但人居然看上去并没有太脏,而且还洗了不止一次的衣服!!!----当然,是用的投币式洗衣机。最令人惊奇的是,我在那里还做了一次中国式的饭,同学们还都赞不绝口!</h3><h3> </h3><h3>既然要上耶鲁了,我就在课余时间阅读了不少有关美国名校的传说和趣事。我们耶鲁大学所在的康涅狄格州的纽黑文市(New Haven),是一个半大不小的热闹的中等城市,现代气息很浓,当然随之也有现代城市的一些问题。比起另外两所前三名的大学:在安静的新英格兰小镇的哈佛,和在我们家附近的普林斯顿大学来,环境要复杂一点。耶鲁大学和这两所大学总是在竞争谁好谁坏(今年耶鲁是第一名),除了在学业上比之外,在居住条件,师资,设施方面也都激烈地竞争。耶鲁在环境这方面显然是差了美丽的哈佛一筹,经常在一年一度的哈佛对耶鲁的橄榄球赛中被哈佛的学生们取笑(尤其是当耶鲁赢球的时候)。而耶鲁学生也会刻意地显出对哈佛和普林斯顿学生的不屑一顾来。我今年去耶鲁大学参观的时候,还看见在校园内一条街上的商店里,有好几家商店的橱窗里摆着硬纸壳造的惟妙惟肖的墓碑,上面写着:"安息吧!哈佛!"和"安息吧!普林斯顿!"。我和朋友还笑了半天。</h3><h3> </h3><h3>普林斯顿是有名的矜持的 贵族学校,而哈佛的学生是出了名的自负和傲慢。但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说什么关于耶鲁学生的坏传说,哈哈!</h3><h3> </h3><h3>我还没有决定到底要学什么。现在初步决定学文科(我父母心里一定有些发毛),也许会学法律,或是新闻,甚至文学哲学历史也都不是没有可能,因为耶鲁的历史系是很有名的,它的法律学院也是全国第一。总之,我在大学一年级时还不用选专业,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h3><h3> </h3><h3>我们家现在已经装上了电脑网络,可以收发电子邮件,我与我在夏日学习班的同学们的联系就容易得多了,有个同学跟我几乎是每两天一封信,现在已经通了80多封信。现在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看有没有人给我发电子邮件,几乎是每天都有。我也喜欢在电脑上找各种电脑游戏,或是其它有趣的网址,等等。有的游戏真是让人玩得爱不释手,父母得三令五申才恋恋不舍地罢手。因此,现在除了写作业以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电脑网络里周游闲逛。</h3><h3> </h3><h3>还有很多要告诉你们的新鲜事,可是这封信要托人回国带走,因此现在草草收笔。</h3><h3> </h3><h3>希望全家一切都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另外给你们拜一个早年,祝你们春节快乐!</h3><h3> </h3><h3>Greta1997年1月20日(克林顿今天就职)</h3><h3><br /></h3> <h3>来信6</h3><h3> </h3><h3>姥姥,姥爷 ,妈妈:</h3><h3><br /></h3><h3>你们好!放假了很久,一直没有二老的消息,不知你们现在情况怎样?我现在暑假在家里蓄精养锐,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床,读读闲书,帮我爸打打稿子,陪爷爷奶奶说话,与朋友出去玩玩,相当清闲。不过这样的日子,恐怕开学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唉!</h3><h3> </h3><h3>7月上旬,我陪爷爷奶奶去了一趟旧金山看亲戚,也顺便在周围的海滩, 公园游玩了一趟(又见到了久违的太平洋!),还参观了伯克利大学和斯坦福大学。加州的气候好,风景宜人,因此两所大学的校园都相当漂亮----地方大,风景秀丽(尤其是斯坦福!占地五千英亩的大校园,可怜的人口拥挤的东北部大学们只有自叹不如),也没有什么人。相比之下,我们在东北部新英格兰地区的大学又小又阴又潮。不过想来想去,我仍是很留恋美国的东部,东部到底是美国的心脏部位。不过爸爸说,美国的重心正在向西部(即向太平洋方向)移动,美国西海岸的经济,文化发展将会越来越快速,目前加州和西雅图一带的高科技企业简直星罗棋布。我爸鼓励我将来考虑向美国西部发展,到时再说吧,那是四到五年以后的事了。</h3><h3> </h3><h3>现在在大学方面,我主要是处理技术性的问题,为上学做准备,把要办的手续办好,该交的钱都交了,把要带的东西开出清单,该申请的申请该联系的课程联系上,等等。 </h3><h3> </h3><h3>我第一学期的课程现在大部分已经知道了。我申请了,并且被选入参加一个大学一年级新生的学习项目,叫做"指导学习" (在耶鲁,大家都开玩笑地叫它"指导自杀"。但它被视作耶鲁最有影响的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大概选拔120个人参加(约占所有新生的十分之一),主要是学西方文化的基础课,上3门全学年的课,一门文学,一门哲学,一门"历史与政治"。这3门课都是从古希腊罗马的文化学起,到现代结束。而且3门课之间互有联系,相辅相成。耶鲁有竞争力的学生那么多,我能被选入,真是太高兴了!</h3><h3> </h3><h3>用一年的时间去学几千年的文化当然是有点紧,这个项目就是以学习速度快而且紧凑著称,有大量的阅读和写作,平均速度是两三天一本书,而且一个星期得写一篇小论文。不过过去参加过它的学生都对它赞不绝口,说尽管学习负担很重很难,这仍是他们受教育以来得到的最好的一次学习机会,学到的东西也很多。 </h3><h3> </h3><h3>每个学期允许选四到五门课,因此我还有一到两门课的空间可以学些别的。我现在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比如经济,心理学,电影学,新闻学,社会学,艺术,甚至连东亚研究我都较感兴趣。耶鲁居然还开了几门中文文言文的课程,是给高年级,或是中文高水平的学生开的,我也相当感兴趣。耶鲁大学没有必修课,只要求学生必须把人文,社会科学和科学方面的课程在毕业之前每样都至少选三门,另外至少精通一门外语。到底要选什么课全由学生自己决定,这样个人自由较大,我也很喜欢这样。</h3><h3> </h3><h3>到底选什么专业,我也没有想清楚。我不排除上法学院的可能性,因为法律涉及的方面很多很广,具体学哪一种法律还没有想好。如果上法学院的话,就得上完本科再学三年,说不定就上耶鲁的法学院----是全美国最好的。不过我现在还远远没有决定,需要学一段时间再看。头一年打基础,到大学第二,三年再作打算也不迟。</h3><h3> </h3><h3>我现在有时又觉得人都在耶鲁了, 不学历史似乎有点可惜。耶鲁的历史系非常有名,云集很多著名的教授学究,说不定我可以成为他们其中某人门下的得意弟子呢,哈哈!</h3><h3> </h3><h3>耶鲁已经告诉我未来的室友的姓名和地址了,真巧,也是个中国人,是个姓何的女孩子,名字叫Grace,住在加利福尼亚州。她最近给我来了一封信介绍她自己,把她喜欢的电影呀影星呀歌曲呀都一股脑地告诉我了。她是香港出生,大概是在美国长大的。这个女孩子看起来还挺友好的,我也给她回了信,讨论怎样布置我们的房间,每人带什么东西的问题。亚洲人生活习惯大都相似,希望大学第一年我们一起住得愉快。耶鲁分配给我们的宿舍据说是学校最古老的建筑之一,又黑又潮,没有灯,而且房间也小,据说床也很硬,我到时候可得准备好了!</h3><h3> </h3><h3>我AP考试的分数于前几个礼拜收到了。我的英语,欧洲历史和美国政府都考了满分5分,可是法语考得不理想, 只得了3分----耶鲁不认可3分,只有4分和5分能算大学学分,真不好意思!不过我也并不惊讶,因为刚刚考完就觉得考得不理想,尤其是口语部分说得结结巴巴的不很流利。我现在正在考虑到耶鲁以后要不要继续学法语。</h3><h3> </h3><h3>我去年也考了两门AP考试(美国历史和微积分) ,再加上今年考够格的三门,现在我在耶鲁的学分相当于九门课的!!从耶鲁毕业需要36门课的学分,也就是说,只要我自己愿意的话,我可以提前一年毕业。当然,提前毕业并不一定合算,到时候我非常感兴趣的课程可能还没有全部学完----毕业了哪里还有机会了?届时很可能我会再多学一些研究生的课,或者学两门专业什么的。不过我很兴奋我有这一项选择的余地,至少,因为我AP考试的成绩,我可以跳过不少新生的初级课程而直接上比较深入的课程。不过这在耶鲁学生中也算不上很不得了,很多人都考过了不少AP课程,我去年的暑期读书班的同学们中有不少考过了七八门课。</h3><h3> </h3><h3>我爸说我每天在家无所事事,就让我弄了个"打字排版"的广告,贴到这里的超市,希望有人交活给我做,挣点小钱。可是广告贴出去了十几天,无人问津。</h3><h3> </h3><h3>听奶奶说高超现在的功课很重,喘不过气来,放假也不能休息,郭庆是不是已经毕业了?听奶奶说,他现在已经是医士了,被分配到哪里工作?还适应吗?他还在家里住吗?还是住在单位?我听说学医的都要在医院里住好几年不能回家,一定很辛苦。真不敢相信,我当姐姐的高中刚刚毕业,而他已经工作了。过着成年人的生活,我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家里很少做家务,奶奶说我都被惯坏了。 </h3><h3> </h3><h3>好了,就写到这里。问全家人好,并遥祝你们两老身体健康! </h3><h3>Greta1997年8月</h3><h3><br /></h3><h3><br /></h3> <h3>来信7</h3><h3> </h3><h3>亲爱的姥姥姥爷,你们好吗? </h3><h3> </h3><h3>今天我就要回耶鲁大学了,临走时还有点时间,就给你们写封信。这个寒假过得真快,3个星期一眨眼就过去了。不过这期间我干了不少事,也玩得比较痛快,休息得不错,好好的吃了几顿,我妈给我做了我最喜欢吃的炒鸡肝,我们还去了川霸王"尽你吃",也算是相当有收获吧!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学校留的寒假作业,该读的三本书基本上读完了,只有《唐吉坷德》还有几百页,可能得回耶鲁以后再突击一下。另外,写美国顶尖大学的那本书我已经完成了常春藤大学的初稿,也把剩下的部分订了提纲,准备春假回来再写。另外还趁在家时间帮我爸打字,用我爸的话说就是"榨取剩余价值"。因为我打字飞快很有成果,我也很有成就感。另外,我还趁在家时间写了几首诗(因为在学校的时候功课太忙,总是没有时间),并且从网络上摘下一些图片来穿插在其中,把它们排版以后订成小册子,准备给朋友们传阅。另外因为我想暑假时工作,所以寒假就把我的简历打了出来。很惭愧,没有什么工作经验(除了帮我爸打字以外),只好把自己在学校成绩,活动经历和得过的奖胡乱描绘一番,但这些东西都和工作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好像没什么关系,不知道那些老板经理会不会要我。</h3><h3><br /></h3><h3>这几个星期中间,我还跟Wendy,Rosie,Jeff,Tony他们出去玩了几次,看了场电影,还打了台球 (我现在最新的爱好是打台球,打得还算不错)。我还回了我原来的高中一趟,拿我的成绩单,也顺便看了我原来很喜欢也很喜欢我的英语老师和学生顾问,谈了谈我在大学的情况。很令人惊讶的是,我12年级(高中最后一年)是我学习成绩最差的一年,GPA只有3.76,其它三年都是3.98,4.05之类的,但是12年级的班级排名反而是高中4年中最高的,是第7名,以致把我整个高中4年的班级排名也提到第7名,真令我啼笑皆非。看来是别的同学在最后两个学期都松劲了。 </h3><h3> </h3><h3>在走之前,我去买了一趟衣服,添置了些牛仔裤和毛衣,另外还带了不少速食面和零食,在耶鲁晚上饿的时候可以吃。我对下学期要上的课兴致勃勃,我准备除了Directed Studies的三门课以外,还希望能上一门科学方面的课,希望不会太难!</h3><h3> </h3><h3>这几天新泽西奇暖无比,简直像4,5月份的天气,今年也没有下什么雪。不禁想起你们在武汉的严寒中一定受苦了吧?请二老一定要保重身体!信到之日,大概已到春节,祝全家新年快乐! </h3><h3> </h3><h3>Greta1998年1月13号 </h3><h3> </h3><h3>来信8 </h3><h3>亲爱的姥姥,姥爷并妈:</h3><h3> </h3><h3>你们好吗? 我现在正在放春假,在家里休息,所以有时间给你们写一封信,报个平安,也问候问候你们二老。姥姥还在上老年大学吗?姥爷还编书吗?我在耶鲁的第二学期已经过去一半了, 这学期我本来注册了五门课,除了"指导学习"项目的三门课之外,还上了一门经济和一门语言学。但语言学因为实在没有兴趣,课上的索然无味,因此最近刚刚取消了。现在共上了四门课,学得很愉快。</h3><h3> </h3><h3>我现在对经济很感兴趣,课上得很好,成绩也不错,对学习的内容也很感兴趣。中考的时候,出乎意料我考了全班第三名(班上有300多人,连教授都认不清谁是谁),简直欣喜若狂。回家以后,把很多在课堂上学到的概念和知识跟我爸讨论,更深深地觉得这门学科有意思。现在最喜欢的课是经济和哲学,历史课也还不错,只是对文学有些失望。专业也还没有定好,现在对耶鲁的一个综合学科,叫做"伦理,政治和经济"(Ethics,Politics,and Economics,简称EP&amp;E)非常感兴趣。这个专业是需要申请,还要看你成绩好不好,才吸收你的,每年大概有100个学生申请,只录取40个人,竞争还是很激烈的。我对这个学科感兴趣,主要是因为我觉得它所研究的三个领域是决定社会发展的三个最基本的因素,而且哪个因素都不能独立存在,必须结合其它两个学科加以研究才能准确而深入。</h3><h3> </h3><h3>上学期我在耶鲁成绩不错。是全A,两个A,两个A-,我对此还比较满意。 这学期的成绩也还过得去。我都有点奇怪,因为原来在高中时成绩也不过如此,保持在A左右,但也没有门门第一什么的。而耶鲁的课当然比高中的要难得多,可成绩居然也能保持,因此我父母说我是"水涨船高"。</h3><h3><br /></h3><h3>我计划在今年6月份出版一本关于介绍美国大学的书,现在已经写了大概14所学校,4万多字。计划是写10万字,25所学校。我写这本书,主要目的是为了赚钱(至少2,000美元左右,我希望能畅销!),我父母的意图大约是让我练中文,也锻炼一下文字。总之写到现在,真感觉到有点黔驴技穷,捉襟见肘了。</h3><h3> </h3><h3>最近我们向移民局寄去了申请入籍的材料,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明年就可以得到批准,到时候我就是美国人了,其实现在也已经像半个美国人了。我爸刚刚在旁边说:中国人美国人的称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改变对我个人来说好不好。 </h3><h3> </h3><h3>希望二老保重身体!祝全家好! </h3><h3>Greta1998年3月16日 </h3><h3> </h3><h3>来信9 </h3><h3>姥姥,姥爷,妈妈:你们好!</h3><h3> </h3><h3>暑假打完工回家来了,给你们写一封信,向你们问好!这个暑假我一直在纽黑文一个为贫困孩子开设的夏令营里教书,夏令营就是我今年春天教书的那个组织(US Grant)举办的,里面的老师我大部分都认识,跟我相处得也不错。我们大家----一共12位老师,还有我们组织负责人(也是学生),都住在学校内同一间宿舍楼里。这间宿舍楼本来是耶鲁专门给外国留学的 研究生用的,所以,这个夏天我也认识了不少比我大很多的外国留学生,包括德国,英国和中国留学生。这个暑假奇热无比,而我们住的地方和教室都没有空调,有时候还真挺"艰苦" 的,不过我仍然很开心。上班从早上8点半到下午5点半,中间也没有休息,连吃饭的时候都得看着孩子们,不能让他们到处乱跑或是把食品拿出门外(因为我们领的是当地政府发下的免费午餐券,所以必须遵守政府的许多奇奇怪怪的规定)。我正好负责午餐,所以每天吃饭我都不得安宁,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帮孩子们,生怕出什么差错。因为负责发给我们午餐券的那个政府机构随时可能来抽查,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合规格的就会取消我们免费午餐的资格。总之,我这个夏天跟官僚们打了不少交道,真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他们,故意刁难人,脾气一般都很坏不说,却偏偏手里掌握着大权,他想要给你吃点苦头,真是易如反掌。我以后一定要尽我所能,尽量不受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管辖制约。</h3><h3> </h3><h3>孩子们都挺可爱的,我们这个组织的夏令营是专门为那些穷苦的优秀学生们开的,所以他们一个个都挺聪明。这个夏天我仍是教英语,这次我教7年级的学生,大都11到12岁。我的课名叫"反叛与寻找自我",读了两本关于反叛环境的书,一本是《麦田里的守望者》,另一本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手记》,孩子们显然更喜欢第一本一些,而第二本对他们来说可能比较艰深,光是学新单词就把我们忙得不亦乐乎,孩子们还是似懂非懂。</h3><h3> </h3><h3>我一个夏天都在耶鲁,直到一个多星期前才回家,而今天下午我爸又要开车送我回耶鲁开学了。一个夏天下来,还真挺累。在家我主要把我的第二本书完成,修改润色,以及写前言这类杂事。但是还有很多编辑核对,以及包装推销(比如写书的内容简介,全书分卷标题的推敲,作者简介之类)的工作恐怕就得我爸来完成了。现在这本书中有许多文章是以前写的,有的甚至也发表过,经过我一个夏天的写作增补修改,竟然有23万多字,可以够国内出书的惯例了。海外出版有10几万字就不错,但是国内据说上了20多万字到30万字,出版社定书价格可以上一个档次,他们都欢迎厚一点的书,利润才会高。我还配了不少我在美国的照片,挺有趣的。</h3><h3> </h3><h3>下个学期选课的时间又到了,我现在对36门课感兴趣,要从中选出5门,这并非易事。尤其是我优柔寡断,竟然还没有选定什么专业,到底是历史,还是哲学,还是政治,还是"伦理,政治和经济"?我还没有想好,到时再说吧!</h3><h3> </h3><h3>没有什么别的事了,希望你们一切都好。有什么近况和新鲜事,尤其是庆庆的,请来信告诉我。我这个暑假本来是希望给姥姥打电话的,但是不知道姥姥会在何处?(听奶奶说,姥姥现在在两个地方轮流住) 所以没有打。我下次回来是感恩节,11月份左右。可惜舅舅夏天没有来美国,我就怕开学之后他来的话,我如果正有课就无法请假(我们上课多半是小班,教授给六七个学生上课讨论)。我爸说,届时我或许可以晚上去纽约见舅舅(从耶鲁到纽约有一个小时的火车),他到时也开车去,最后他开车送我回耶鲁。 </h3><h3> </h3><h3>祝你们多多保重! </h3><h3>Greta1999年8月26号</h3> <h3>附:《东边日出西边雨》前言----與你分享一勺勺回憶的泉水 </h3><h3> </h3><h3> 1998年暑假,我住在紐約,在一家暑期英語學校任教,給一些新移民來美的華人學生補習英語。學生們年齡不等,從九歲到十六歲都有,有些小伙子長得人高馬大,比我高出一個頭還不止。剛開始教他們的時候,我心裡還真有些發毛。與他們熟了,我們用夾著中文的英語在課間談話,我問起他們在國內的情況,而他們也好奇地打聽起美國學校的種種規定----他們中間很多人初來乍到,還沒來得及跨進美國學校的門呢。</h3><h3> </h3><h3>在那個暑假,我帶著跟我很「鐵」的學生們,去看了好幾場描寫美國青少年的電影,乘著地鐵在紐約的中城和下城參觀,又滔滔不絕地告訴他們我這幾年在美國學校積累的「心得」。在教他們語言的同時,我也想盡量地把他們帶進美國同齡人的文化中去。</h3><h3> </h3><h3>突然想起我初來美國時,那份新奇感和興奮感。在美國住了快十年,我似乎都忘了,可是回家,找出當年的日記一讀,那時的許多人、事和心情都歷歷在目。現在已經司空見慣的生活,在那時都是我作為新鮮事長篇大論地寫信回家,跟表姐和堂弟們講述─多少也是炫耀─的主題。而我現在的學生們,其實就是當時的我的再版。</h3><h3> </h3><h3>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我來美國已經快十年了。這些年中,別人一眼就能看見的我外在的變化自然不少﹕個子長高,頭髮變長,穿戴舉止變得美國化,說一口流利的英語 。 </h3><h3> </h3><h3>但這九年當中我內在的變化更為驚人。美國從陌生的異鄉,變成了自己的家園﹔我對這裡的環境和人,由新奇,到熟悉,到現在的親切認同。我對許多事物的觀點有了多少改變?我對許多人物的感情有了多少改變?這些改變,如我父親經常追問我的,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這又是一言難盡。</h3><h3> </h3><h3>對美國的學校和同學越來越習以為常了,而在與國內的表姐堂弟們通信時,卻仍會隱隱約約地被喚起一種對美國學習生活的審視﹕我這裡的生活,與國內同齡人的生活有多麼不一樣!我時常想像,如果沒有來美國,我現在會在中國做什麼?在課堂上,是否要念莊子、李白而非柏拉圖、莎士比亞?是否要為攻數理化而挑燈苦讀,陷入題海之中?能否有機會發展我的業餘愛好?能否考得上重點高中、理想大學?我人生的選擇會有多大的不同?</h3><h3> </h3><h3>在這九年中,我一直斷斷續續、零零碎碎地記錄著我的生活。從剛下飛機時起寫的日記,到初中、高中時遇到一些有趣的事隨手記下來。比較有頭有尾、連根帶梢的文章,一數也有十好幾篇,有的還在國內和美國的中文報刊上發表過。後來,又因為寫這本書,追憶了這幾年不少有趣味、也有意義的事,這樣就集成了這本說不上什麼名目的書。</h3><h3> </h3><h3>這本書是什麼呢?不敢說它是一個華裔女孩在美國的人生和心靈成長的完整記錄。因為這本書片段性強,每篇文章都能獨立成篇,但是彼此連貫性卻不夠。與其說是人生軌跡的全面記錄,不如說這本書更像一輯剪影。</h3><h3> </h3><h3>說它是美國校園生活的寫照?也比較牽強。我寫的當然是我的求學生涯,但美國學校從不遵循統一的指令,從課程設置到社團活動都百花齊放,形形色色,每個學校有每個學校的規矩,每個學校有每個學校的特點,而你在美國南部還是北部上學,在大城市還是偏僻的小鎮,在私立學校還是公立學校,都會讓你的求學經歷十分不同。我的求學生涯,只是美國校園生活中的一例個案而已。</h3><h3> </h3><h3>也許這就是了----這是九年來,我從自己流溪一般過去的生活中,奮力舀出的一勺勺清水,起初,只是為了我自己能夠記得這些成長的日子,而現在,我突然發覺,這些經歷和體會,也可以與讀者分享,也許會對你們有用----不論你是學生,還是教師,或是家長。</h3><h3> </h3><h3>我在中國的十一年中,從五歲上小學開始,有六年多在學校裡﹔在美國的九年中,一直在學校裡。我了解得最多的,就是學校,中國的學校,美國的學校。在學校裡待了十五年了,看這趨勢,至少還得在學校裡再待上四五年。從小學到大學,從教學方法、考試規則到教育制度,教育政策,我都一概感興趣。一開始,只是新鮮好奇,到後來,還真的下了功夫地去探討了一陣。</h3><h3> </h3><h3>我一直崇拜老師。上小學時,很長時間我一直以為老師們都是天天住在學校的,以為老師們除了教我們之外不再有其他的生活。有一天,我的班主任把他的小女兒帶到班上來,我為此震驚不已﹕在我心目中近乎神人的老師也有「家」,也有孩子,也居然上街買菜、也看電視!</h3><h3> </h3><h3>但從此,我也對教師們的生活產生了特殊的興趣,想盡辦法去窺視那「教師」背後的「人」,想洞察他們在課堂教學的例行職業行為中流露出來屬於他或她自己的情緒和心理。畢竟,這是和我息息相關的事。一個老師的好壞,直接關係到我的成長、我的學習、我的未來。在我看來,教師是多麼大權在握的工作,有多少學生的命運在他的手裡!這種工作讓一個正常人----一個像我父母,不,像我一樣,有喜怒哀樂的人─來做,簡直妙不可言。</h3><h3> </h3><h3>我也深深地迷戀上了教育這門科學、這門藝術。日子久了,我也生出了許多對教育的看法和觀點,對老師們的高下有了自己評判的標準。在高中時,我一度做了兩個孩子的家教,也趁機把我的一些理念在他們身上「實驗」﹔上了大學,兩個暑假我都在教書,1998年,在紐約給華人中學生教英語﹔1999年,在耶魯所在的城市紐黑文,在一個基金會給符合「家境貧寒」又「聰明出眾」這兩項標準的美國中學生教英語。看來,今後我也還會繼續從事教育實踐甚至教育管理和研究。真不敢相信,我自己已是有兩個夏天「教齡」的教師了。我有一群跟我稱兄道弟的學生們,有著一堆甜美的、遺憾的或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回憶,身上多了跟孩子們一起玩時滑倒的傷疤,電子郵箱裡不時有他們寫來的郵件。這些故事,大概要等到寫下一本書再說了。而這本書,則只是我對我在青少年期間所受教育的一種感性反芻。</h3><h3> </h3><h3>都說中國的教育和美國的很不一樣,不一樣在哪裡,有人早總結過﹕中國的教育注重基礎知識,美國教育注重學習方法,中國師生關係似父子,而美國師生關係似朋友。近年來,不少家庭送自己的孩子去外國念中學,這些「小留學生」們把自己的經歷感受寫出來,寄回給國內,有的寫得真是非常不錯,描寫自己新朋友、新老師、外國的風土人情,課堂上的精彩對白,妙趣橫生,讓人忍俊不禁。</h3><h3> </h3><h3>但我現在想寫的,是這些同齡人們在海外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以局外人的身份還觀察不清、體會不深的東西,是這些外在差異後面的,更深一層的差異。讀這本書時,我相信你不難體會到,美國學校與中國學校的差異,絕不單單在於美國老師們喜歡出新點子,教學方式比較新穎逗趣,或是課堂紀律比較鬆散,學生關係比較疏遠,云云。這些只是表面現象,而且是概括得十分籠統模糊的表面現象。真正的不同,在於美國人們對教育的功能、對老師的職責、對知識的理解、對兒童和青少年在社會中的位置,而且最核心的,對於一個人成長的規律與中國人有根本觀念上的差異。</h3><h3> </h3><h3>我的確成長了不少、改變了不少。現在回頭去看我的文章,有的儘管只是兩三年前寫的,似乎還是稚氣未脫,還有一些文章流露出的某些看法和情緒讓現在的我實在不敢恭維。</h3><h3><br /></h3><h3>但是,看著這些幾乎被自己淡忘了的作品,那些流失了的歲月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帶著一種又熱切又生疏的感覺。我著了迷一樣地翻看這些「遺跡」,想從那個十四歲,或是十六歲,或是十八歲的女孩身上找到我自己現在的影子。光是整理和挑選那些舊照片,就花了我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h3><h3> </h3><h3>當然,用一雙受過歷史學專業訓練的眼睛來看,這些歲月,這些故事,都或多或少地是經過篩選的、剪裁的、雕琢過的歲月。甚至,就是記憶裡的事件,我也不敢保証它們全部真實。但是,我盡量保持一個個事件的原貌,盡量把一個真實的我,我真實的生活,與我真實的成長展現在讀者的面前。</h3><h3><br /></h3><h3> 高歌1999年8月寫於美國新澤西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