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自行车

格桑花语

　　每当看到有车载小孩的画面，就会想起我敬爱的父亲…

想起自己坐在自行车大梁上，车子行进在去兴镇的公路上……耳后传来父亲的说话声“骑车不要离路边太近，你就占在行车道上，有汽开车过来了，你再往边上躲，要给自己留有余地…如果你一开始就挨着路边，有可能车子离你很近，你却已经没有躲避的余地……”“你看汽车美不？长大了你也给咱买上个车……”父亲总是不失时机地教导我们。“四哥，上会去啊！郭先生，咋呀？”迎面不时地碰见熟人与父亲打着招呼……

　　父亲是个乡医，总是骑着自行车走街穿巷的给人看病！小时候，因为母亲带着哥姐们回四川娘家，我就跟随父亲去看病。记忆中最怕的是父亲把车子撑好，然后说：“别动，一会就出来”，我坐在自行车大梁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车子就倒了。最幸福的记忆是：曾经在人山人海中站在自行车座上第一次看耍杂技！出诊时，有钱人给我两颗糖果，还有一元压岁钱！那高高的门槛要扶着门框才能跨过去！而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却是无比的自豪的！我暗自揣摩着父亲到底认识多少人啊，怎么一路上都在应声或打招呼！最最引以为豪的是父亲的自行车是“豪车”---装备与众不同！车子的整体颜色是蓝色的，大梁上搭着一个倒三角的白色帆布袋，左右两个大兜，旁边两个小兜，里面装着父亲看病的器材，有时你会从里面摸到一两块糖果或饼干！还有后座斜挎的有个红十字的绛红色医药包！更为神气的是父亲在自行车上安装的摩擦灯（大灯在前，摩擦器在后轱辘上）。用时，将摩擦器挨紧后带，使劲转动车轱辘，灯就亮了！车子停在外面，把小伙伴们眼馋死了！

　　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爱创新，善学习的人！为了过好生计，他曾开过拖拉机、学过木匠、养过蜂，最终选择了学医。在兴镇农机时，他不仅是个出色的司机，而且还能修理。谁的车坏了，都叫他帮忙看看。由于爷爷的成分问题，父亲被下放回家。适逢队里的柴油机坏了，修理师捣鼓半天，却仍然打不着火，父亲走过去说，让我瞧瞧，摸了摸，吹了吹，打着了！就这样，父亲又被留在大队扎棉花。那时候的扎花机子是用两腿踩的，大冬天的穿着短裤浑身的汗。父亲就是这个时候开始自学医学，他说，什么社会都需要教师和医生，失不了业。

　　父亲后来拜刘老先生为师，专研医术，中医把脉针灸，西医打针，外科手术父亲都不在话下！夜里两三点醒来，总是看到父亲反穿着棉袄在看书，他经常给我们说谁谁过目不忘的本领，现在想想，那也是他的追求啊！从一个完小毕业，能够学有所成，得下多少功夫呀！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的一个人！

　 父亲曾到大伯所在的新疆军医院实习过。有个高干的女子面部长痘，用药不当几近毁容，教授用药一个多月，不见好转，该女子二十三四，正是找对象的年纪，可把家长急坏了。父亲认真把脉，用防风通圣药剂，终于治好了她的顽疾，医院病号闻之，齐齐让父亲看了一遍！医院领导曾挽留父亲，终因大伯怕家里兄弟太多，引起嫌隙而搁置。父亲却因见多识广医术更高了，看病的人排起了长队，父亲为此总是顾不上吃饭……

　　父亲不仅艺术高明，而且心地善良。方圆百里的人来看病，他管吃管住，却不收食宿费；经常夜间回来，又深夜出诊。母亲总是和衣而卧，为他开门关门。一次，在回来的路上，父亲遇见了一只狼（父亲说狼的眼睛发绿）。父亲说幸好有手电，他抓起一把柴草点燃，找到一根木棒，甚至准备拿出手术刀具与狼大战一回，不想那狼与父亲僵持了十几分钟，可能是看到父亲毫无惧色，就走了！回来之后，父亲就想办法装了自行车灯。

　　就这样，父亲为乡亲们不辞辛劳的服务了二三十年，不管刮风下雨，深夜白天，终于积劳成疾，病倒了！在知道自己病情不好时，父亲仍然坚强面对，在有限的时间里，为家里打了水窖（当时没有自来水，吃水要用扁担挑），为了省钱，都是他自己动手挖、粉刷……

如今，父亲已经去世20年了，他那遇事不怕、自信乐观、顽强拼搏的精神已永刻我心！时时想起与父亲一起的日子，想象着如果父亲还在，坐在我的车上，会不会为他的女儿自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