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记忆中的老屋是五间平房,东屋住着爷爷奶奶,西屋住着大伯父一家。东屋的窗前,紧靠东院墙的是一个土坯搭的鸡窝,中间是一棵樱桃树,西边是一个酱缸,再前面就是一个菜园。和它相对应的是西屋窗前的菜园,它们中间有一个过道。</h1><h1> 记忆中的老屋是纸糊的窗户,木栓门,屋里的摆设简朴,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它却见证了我们家几代人的成长,几代人的酸甜苦辣。它数十年如一日为我们遮风挡雨,历尽艰辛,它就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眼中的无价之宝。</h1><h1> 还记得窗前的那个酱缸,在那个物质贫乏的五六十年代,几乎每个农家院子里都摆放着酱缸,一日三餐,家家饭桌都离不开酱。缸里的酱都是自家制作的。虽然做酱的主要原料都是发过酵的黄豆酱块,但酱的味道却大相径庭。爷爷做的酱,总是又黄又香,揭开缸盖,满院都是酱香味。到了夏季,奶奶就在缸里腌了很多新鲜的蔬菜,有黄瓜、扁豆角、小茄子、小土豆、小窝瓜、各种菜藤等,真是丰富极了。我最爱吃的就是小窝瓜,腌透了的小窝瓜颜色黄黄的,瓜瓤软软的,瓜香酱香融合在一起,好吃极了。</h1> <h1> 我最喜欢东屋和西屋窗前的两个菜园,它们永远是院子里最美丽的风景。园子里垅畦交错,种植着许多蔬菜,随风飘散着混合的菜香。</h1><h3> <span style="font-size: 20px;">夏季,菜园里色彩斑斓,抢眼的绿色点缀着茄子的紫,西红柿的红,葫芦花的白,黄瓜花的黄------真是一幅美丽鲜活的画面。今天辣椒开花,明天葫芦结果------一片繁忙,一片生机。</span><br /></h3><h1> 我喜欢菜园里的景色,喜欢菜园里的每一种蔬菜,特别是喜欢那顶着花的小黄瓜、小葫芦、小窝瓜,个个娇美嫩绿,散发着缕缕清香,是那么惹人喜爱。奶奶慈爱地告诉我不许用手指它们,一指就会化掉的。我信以为真,再喜欢,也从不指不摸。有时我在菜园里玩,忽然发现被菜叶遮挡住,平时没有发现的西红柿、菜瓜等,就会高兴地叫起来。</h1><h1> 跟奶奶到菜园摘菜的时候,毛手毛脚的我,常把那还嫩着的小豆角、小茄子、小黄瓜给拽下来,宠我的奶奶并不责怪,总是宽容地笑笑。有时我还跟着奶奶,沿着爬满了窝瓜花的秫篱悠闲地走着,奶奶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用手拨着窝瓜叶,寻找那新结的小窝瓜,顺手摘掉不少窝瓜花。奶奶用窝瓜花炖的豆角,炸的鸡蛋酱,别有一番风味,我特别喜欢吃。</h1> <h1> 我还清晰地记得奶奶炸酱时的情景: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用几块砖头搭起一个临时灶台,点燃几根蔴秆手握着一个带把的小锅,一边炸酱一边添火,蔴秆燃烧的柴禾味夹杂着淡淡的蔴香慢慢地散发开来。火不旺时,奶奶就弯下腰吹一吹,红红的火苗映着她那慈祥的脸庞。这是我所熟悉和喜欢的农家生活画面。</h1><h1> 那时乡村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菜园就成了我和小伙伴(大伯父家的哥哥弟弟妹妹)们,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们在那里扑蝴蝶,捉蜻蜓,抓蚂蚱,采摘那靠秫篱长的我们叫"甜甜"的豆粒大的小野果。果子的味道跟颜色都和葡萄差不多。我们把采摘下来的野果放在窝瓜叶上,用手托着,边吃,边找,边采,满手满嘴都染成了紫色,也全然不顾。</h1><h1> 菜园里还有几棵果树。论感情,我和西边菜园里那棵老枣树的感情最深了。从我呱呱落地起就有这棵枣树。记忆中的老枣树是一个遥远模糊而又亲切的形象:它是那么高大,粗壮的树干略有些弯曲,长而多叉的树枝向上随意地伸展着,形成了一个虽不规则却还优美的伞形。</h1> <h1>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在树下玩耍。枣树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娇宠着我们,让我们在它的怀里恣意做着童年五彩的梦。春夏之交,它那满树黄绿色的小花,灿若群星,给我们带来了春的美丽和夏的渴望。夏天它那满树郁郁葱葱的枝叶,撒下片片绿荫,给我们带来了夏的惬意。我们常在树下乘凉,玩摆家家。风雨过后,也常踏着积水,寻找那滚落在地上的枣子。秋天它那满树小红灯笼似的果实压弯了枝头,给我们带来了秋的惊喜。忘不了我们打枣时的情景:两个哥哥在树上手摇杆打,枣就像雨点一样噼啪地落下来。我和弟妹们抢着捡那又红又大的,嘴吃兜揣,吵吵嚷嚷。那情景宛若昨天,那枣声犹在耳边。冬天它那光秃秃的枝叉上落满了麻雀,叽叽喳喳,给我们带来了冬的热闹。我们常爬在树上,惊跑一树的麻雀,去摘那枣树上特有的"蛘喇包"。烧熟了的"蛘喇包",香味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忘不了我上学回城后,吃不到秋天新鲜的枣子了,爷爷奶奶总是挑选最好的枣子,做成醉枣,留给我寒假吃。那醉枣甜甜的,飘着酒香,散发着爷爷奶奶和老枣树的爱。</h1> <h1> 记忆中,老屋的灶间年年都有燕子来安家。燕子每天飞进飞出,啾啾地叫着,为家里平添了不少生气。我们家人和燕子同在一个屋檐下,同进一个门,它们垒窝,孵燕,銜着小虫飞来飞去地喂小燕,毫无戒惧之心。我们也把它们看成是自己的家庭成员。遇到风雨天,奶奶不时地倚门张望,宁让雨点溅到屋里,也不关门,像等自己孩子一样盼着它们回来。</h1><h1> 房后对着后门处,是一丛长得很高很大的玫瑰,每到春天花开的时候,那鲜艳的紫色花朵,一朵挨着一朵。在春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抖动着,散发出玫瑰花特有的香味,沁人心脾,总会引来很多蜜蜂和蝴蝶。奶奶每天都要摘上一朵玫瑰花戴在发髻上,老人戴花是我们故乡的风俗。本来就面容姣好的奶奶,在花的映衬下,显得更俏了。后门的右侧,顺着房根,长着一丛丛小野花,花朵是淡蓝色的,形状很像蝴蝶。那片片绿叶衬托着朵朵蓝花,显得那么洁净高雅。"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虽然它们没人照料,没人注意,更没人有意光顾,但它们每年依然照吐芬芳,坚韧快乐地展示着自己生命的全过程。<br /></h1> <h1> 时过境迁,三十多年后,我重回故乡,老屋不在了,取代它的是五间漂亮的平房,现住着堂哥一家。房前房后已找不到旧时的影子。我怅然若失,顿时少了不少亲切感。徘徊在这陌生的房前房后,踏着这留有我气息的土地,仔细辨认哪个地方曾有过我难以忘怀的景物,那菜园、那老枣树、那玫瑰花------就逐一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感叹时间改变了老屋的一切,也改变了我,没有改变的只能是我对老屋的记忆和一片深情。</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