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冰川大江涛

完达山人王玉

宁静致远

细心观察

一览众山小

五岳独尊 (局部)

娴静家园

雨后湿地

大地，母親，生命。

血染冰川大江涛



今天咱们来谈一谈工友陈老倔头他的生死离别的惊险片断。在没谈之前有几个林区里的惯用语和词须先介绍一下。

1:什么叫流放，什么叫滑放？

2:什么叫调卯，什么叫抬磨菇头？

首先谈谈流放，这是指夏天用河水来运送木材的方式，就叫流放。流放时要把很多根园木用绳子连成排，一个方阵可能三排或者六排，这要看河水的大小而定，头排上站着一个有经验的流放手，负责掌握方向，头上扎一条红囲巾并喊着流送号子。最后排上要有一位身材魁武的大汉压后阵，手持长杆协助掌握方向。前后摇头摆尾相互应，阵阵号子声也前呼后应着，即壮观又悦耳。这就叫流放。

下面再说说什么叫滑放？

滑放就是利用山的坡度，将园木从山上滑到山下的过程就叫滑放。

这种运送木材的方式是很讲究，很科学的。林业工人要利用夏秋两季把冰道的土槽子挖好并修平;中间要修成无数个S型的弯，其主要目的是让木材在运行当中放慢一些速度，免得造成木材的坏损和对滑放工人产生危险。

修好土槽子以后，待冬天下大雪之后，工人们把几大块薄铁皮先运到山顶上架在土槽的上面，铁皮下面添满松树枝，铁皮上面放上一团一团的雪球;这时把下面的松枝点燃，瞬间雪水流到土槽上便结上了冰，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按着这种方法往下弄;一条非常漂亮的S型冰道就修好了。这就很容易把一根根上好的园木很安全的从山上运到了山下。这就是滑放。

下面咱们再谈谈什么叫调卯和抬魔菇头？

调卯就是把山上到处伐下来园木，用人工把木头全集中抬到滑道两边，从山上一直到山下滑道的两侧都堆满了大大小小，長短不齐的园木。以待冬天好往山下滑。调卯一般情况都是在秋天进行的。四个人一组，多则也有六人或八人，这要看园木的長短和粗细而定。这种活比较累，挣的钱也很多。而抬磨菇头与调卯是一个性质，只是用人工抬着园木装汽车或火车，需要上跳板抬，这样难度就更大了，所以钱挣的也更多些。

以上我为什么要把这四个名词和惯用语解示清楚呢？主要原因是下面林区里的故事竟用这种语言了。林区里的事无小事，弄好了就是津津有味的故事，弄不好就是非常惊险，生死离别的事故。故事与事故同样是两个字，但相差天地。

下面我就讲一段陈老倔头的生死离别的惊心动魄的滑放工作中的故事，后来便由故事变成了事故。

调卯工作大部分都是在秋季进行的，冬天雪深无法干调卯的活，一般情况下在夏季伐木都是挨着冰道逐渐向四周扩展的，这样既伐了木又弄平了冰道两侧的地面，为秋季调卯，冬季滑放打下了顺利的基础。否则冬天是无法弄平地面的。

滑放工作是个极度危险又是个须要集体相互配合的活，劳动强度并不大，但危险性很大，滑放工人必须机敏灵活才能胜任。

滑放工作从山顶上一直到山底下，每一百三四十米，最多不能超过一百五十米处，必须站一个人负责疏通冰道里的园木。因为滑放过程中经常有中间地带有园木被卡住的情况，造成冰道不畅而影响工作进度。

这个中间地带正是最陡最危险的地方，一般情况都要指派最有经验的滑放手在这里顶着。

这个地带也是最容易堵和卡住园木的地方，更是园木冲出冰道的最可怕的地段;园木因下滑速度太快，在拐弯处很容易冲出冰道，特别危险都能把两旁树木撞倒，粗一点的树木也得被撞下来一个大缺口，细一点的直接就被撞倒，响声如雷，惊险万状。有的时候正在滑行的园木突然间冲出滑道，能把园木自身从根到梢一裂到底。震耳欲聋。你听听，有多么可怕，多么惊心动魄。假如当时你若在现场，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非吓尿裤子不可。

园木在滑行过程当中，越小越细的响声越大，越大越粗的园木反倒声音越小，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来到你身边。

这一点有点与人相似，越年轻越没学问的扎呼的越欢;越老越有修养的老者倒不怎么爱吱声。

陈老倔头被工段長分配到滑道的中间地带，他负责大约一百五十米左右長度，但其中包括两个大弯道，弯道是滑放工作最危险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段。段長觉得陈老倔头干滑放很多年了，属于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师付了，把他放在这关键地段比较放心。

陈师付平时工作就非常认真，对工友们也特别好，虽然脾气比较倔，但是在一百多名伐木工人当中威望是相当高的。

早晨一上班，天阴沉沉的，天下着小清雪，他还没走到工作地段的时候就摔了个跤，他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我这是老了吗？

山上，山中，山下早就约定好了，八点半准时上边开始滑放第一根园木，(那时还没有对讲机和手机，完全靠时间约定来配合工作)，在十点之前滑放的都还很正常，一根接一根的园木都很平稳的往下滑着。大家心里都明白，干这个活千万不能有半点马虎，一不留神就能捅出个天大的事故。

大约在十点半左右，陈老倔头负责的地段突然有一根直径大约1米2左右，长度有6米左右的大园木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时间一長肯定就会把整个冰道堵死了，势必整个滑放工作就得停下来。这时，陈老倔头有点着急了，他先用压角子(压角子就是大長杆子头上安的一个粗铁钩子的工具)压了压，又撬了撬;但大园木纹絲不动。这时陈老倔头的倔劲又上来了，他一下子就跳进了滑道沟里，使足全身的力气想用双手把园木推走，使了好半天的劲也是白费;就在这关键时刻他放松了警惕，忘记了滑放工作的操作規程，他跳进了冰道；正在他撅个屁股使大劲的时刻，上边又下来了一根更粗更長的大园木，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地直冲着陈老倔头的屁股就撞下去了，瞬间，老倔头的整个下半身就被上下两根大园木挤压成一个薄肉饼子了，鲜血溅满整个冰道，太可怕了，整个场面即悲壮又凄凉无奈，上下左右都没有人，只是老倔头独自一人，張着嘴也喊不出声来。既使喊出声来也不会有人听到。老倔头心里明白，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要扔在这山沟里了。无奈之下他自已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等了。等到有人来，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冰道里的园木一根接一根的往上堵，大约半个小时上边才意思到中间地带肯定是出事了，大伙从山上，山下都往中间跑，大伙跑到了老倔头身边。

这时，看老倔头两眼紧闭，脸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嘴还張的很大。大伙都被这场面给惊呆了，哪有人能见过这种阵势。大家束手无策，不知从哪下手营救老倔头才是，这时，还是工段長有经验，他让大家齐动手，每人拿一个压角子(工具)和粗绳子先把上一根大园木固定住，每个人都不能松手。再用三个人想办法把下一根园木摆正滑下去，前后没用三分钟就将老倔头弄出了冰道，这时，老倔头才勉强睁开了眼看了看大家;完后有气无力的又闭上眼睛。

膀大腰园的大刘背起了老倔头就往山下跑，大伙都紧跟着后面也往山下跑。

这时，只听陈老倔头喊出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话;"不用背我了，半截身子不好背，把我放到冰道里与园木一块滑下去吧" 你瞧瞧，到什么时候了，他老人家还这么倔犟，还这么大无畏，还这么幽默，还这么视死如归。大英雄啊!

还没等背到山下，终因失血过多他老人家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深深眷恋的深山老林。

人们刚刚将老倔头背到山下工棚附近，天忽然下起了鵝毛大雪，瞬间周囲的所有的树木都变成了白色，特别是那些白桦树和杂树棵子都被大雪压弯了腰，人们的脊上皮帽子上也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三个工棚正在冒着清烟，时间大概在接近中午11点多，但是整个林场就象要黑天了一样，阴森森的极其庄然肃穆;就好象苍天正在为陈老先生哭泣，为陈老先生默哀一样;所有的小白桦树个个象似都佩带着白纱，弯着腰为陈老先生三鞠弓，工友们也都摘下了皮帽子低下头为老人默哀三分钟。

中午饭谁都没怎么吃，工段長下命令，

下午就不上山工作了，就在工棚附近，大家一块先用松树枝点着火，把地皮先烤化，完后就挖了一个大坑，坑下面辅一层细细的小园木，尸体上面又辅盖了一层小园木，最上面又盖了一层厚厚的土和雪。前后没用三个小时就将陈老先生下了葬，入土为安了。

在而后的几天当中，人们谁都无语，把一切悲痛都化作为力量，都在使劲干活。

悼工友

初出茅庐入林海，

才识江东父老親。

远闻山神有道法，

近觉工友情更深。

豪情让过千杯少，

信得四方万木林。

谁说北国霜雪早，

血染冰川大江涛。

且为老翁斟满酒，

醉问苍天冲云霄。

完達山人王玉一九六三年冬写于 林口林业局马当沟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