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天涯共此时 ---- 赴海南第一年的中秋赏月晚会

龙泉日月鸣

<h3> 自古以来,有关中秋节的诗句不少,唯有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诗句堪称中秋佳节的千古绝唱。岁岁中秋,皓月相伴,如今已过耳顺之年,其人生的历练与沉淀,让我还是觉得最难忘到海南下乡的第一次过的中秋节,尽管当年的物质匮乏,但也过得相当充实与快乐。那一年的中秋的日子,我记得是69年9月26日。当时的筹备晚会的过程、当晚的赏月晚会情况,如今,依然历历在目。这其中不仅是的淡淡乡愁,不仅是对亲人的思念,更多的是,十六、七岁就年少离家的那种难以名状的茫然、困惑,从中也看到众知青的相濡以沫,以度坎坷的情谊,这是人间最美好、最难得的情谊。 <br></h3><div> 引起组织晚会的原因是广州邮来的两筒月饼,在中秋的七、八天左右,我不记得是哪一位知青的家长给自己的孩子寄来了两筒八个月饼。那两筒月饼,虽然没有今天的月饼豪华、夸张的装潢,仅仅是用蜡光纸把四个月饼卷成一筒,封口贴上印着的商标的红纸,但在当时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两筒月饼可真的够诱人的。家长寄来的不仅是月饼,也带来的是家人天涯隔海的牵挂,同时,也引发知青作为离家的人的淡淡乡愁。我们看到这月饼才想到没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才想我们到海南已经十个月了。抬头仰望夜空中渐近丰腴的月亮,只剩下一丁点的亏缺,就要团圆了。于是大家就商量筹办一个中秋的赏月晚会。 </div><div> 要筹办一个四十多人的中秋的赏月晚会,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既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场地,又需要一定的物质。可我们东和农场的五四队是一个以知青为主的新连队,连队就在场部背后三、四公里远的半山腰上,物质条件差,连饭堂、队部也算在内,也就那么七、八幢茅房。最后,我们决定晚会的地点就在第一幢女知青茅草房前,一则,这里比较开阔,二则这幢茅草房前有三、四垛劈成方形的长条原木,这是基建队伐木作业班作为中转站,暂时存放的。可以把它重新堆放,摆成长方形的桌子状,上面铺上木板就成了一张大方桌,也就足够四十多人使用了。 </div><div> 晚会的地点解决后,剩下的就是怎样解决赏月的物资问题了。当年就算有钱,也无法置办一个像样的赏月晚会,场部所在地的牛漏镇,其供销社里只能买到已经在大口玻璃瓶里存放了许久、样子像江苏饼的、却是硬邦邦的能砸死狗的饼,饼干、水果糖等当年那可是精贵的东西;虽说椰子到处能买到,也便宜,才八分钱、一角钱一个,可用于赏月晚会的话,那是“狗肉上不了宴席”的东西。于是,大家广思集益,有人提议上到万宁县城趁墟,看看能买到什么;有人提议用粮票、电池到苗寨去换点菠萝;有人提出,拿一些粮票和钱,叫家就在附近农村的老职工回家帮忙做一些椰香糍粑;也有人提出在连队的小溪里摸一些山沟石螺,来煲“香芋螺粥”。由于当地没人吃这种小石螺,小溪里的山沟石螺可多了,可没有香芋,怎么办?嵇康兄自告奋勇地说“我包了。”我问他:“去哪弄这香芋?”“以后才告诉你。”嵇康兄神秘、得意笑了笑。 </div><div> 我想起两个月前的一天,和伍兄一起上牛角岭伐木、采集野生胡椒根时,在深山的瀑布旁边曾发现两棵足有十米高的野生柚子树,已经挂满了尚未成熟的柚子,当时只因野生柚子树附近有太多山蚂蝗,就没敢走到柚子的树跟前。那条路非常难走,应该还没被人发现,那树上的柚子也该成熟了。想了想就说:“我负责采集柚子。” </div><div> 第二天,刚好是礼拜天,各路人马出发了。最早出发的是到万宁县城趁墟的人,他们要徒步十七公里,骑自行车也要走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要赶在墟开市的时间,所以早上五点钟就出发了。我、欧兄、伍兄、阿猫四人一路,随身带上砍笆刀,带了两个麻袋,上山采集柚子。那发现野生柚子树的地点,虽然我们曾经去过,但要在没有路的茫茫的深山里准确地找到那地,真的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幸好那地点的显著的标志就是瀑布的旁边,沿着溪流往上走,顺着瀑布的声音就能找到。一路上,山林里的藤蔓、芒茅、灌木丛犬牙交错,挡住我们的去路,只能用砍笆刀开路,我们艰难地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终于给我们找到了。树上还是挂满了柚子,我们看到几个熟透的柚子掉在树下,在树下已经嗅到柚子成熟的浓浓香味,没等到我们站稳,四人同时高惊叫:“山蚂蝗!”我们身上都爬了许多山蚂蝗,大家都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急忙爬上柚子树,坐在树上丫杈清理山蚂蝗。有的大一点的山蚂蝗,怎样拽也拽不掉。伍兄最先发现用柚子能驱赶山蚂蝗,用柚子皮折叠一下,就会喷出的柚子皮的油雾,喷在山蚂蝗吸吮的地方,山蚂蝗就马上掉下来。没有山蚂蝗的威胁,我们坐在树上丫杈上尝尝这柚子的味道,这柚子的味道比起我们在广州吃的柚子要酸一点,那些样子呈大鸭梨状的黄黄的柚子,味道就没有呈椭圆状的柚子那么酸。我们有选择地摘了三、四十个大鸭梨状的柚子,两个人抬一袋,艰难地抬回连队。 </div><div> 各路人马也回来了,均有收获,嵇康兄得意地向我们展现他那组人的收获:一个从饭堂借来的铝质大水盆,满满的一盆石螺。我急忙地问:“那芋头呢?”他把我拽到房间里,从床底下拖出两大桶香芋头,得意地对我说:“昨晚已经拿回来了。”原来,是在连队靠山边的菜地水塘边挖的。这是种菜班潮州佬老蔡自己背着连队自己偷偷种了一畦香芋,嵇康他们几个在昨晚就把这畦香芋全挖了,还把香芋的梗按原样种在地里。嵇康说,估计种菜班长潮州佬老蔡知道也不敢声张,因为这是他的私活。 </div><div> 中秋节的那天,连队知道我们搞中秋晚会,都非常支持,下午就留下一部分人作准备工作,其他人四点就放工了。本来,我们连队在山上,向东面对海榆线旁的海边,离海边直线就那么十几公里,平时常常能看到“海上生明月”景象,偏偏这一年的中秋却是乌云遮月,月亮羞涩地躲在乌云的背后,时隐时现。这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兴致。入夜不久,大家都陆陆续续地汇集在晚会的地点,晚会的地点东西两头分别三根竹子撑起一盏汽灯,那张长长的桌上,摆满了赏月的供品:主角当属那八个月饼,每个月饼切成六块。“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 苏轼),虽然每人仅一小块,能在天涯海角吃到家乡的月饼,那也是一种慰藉;最受欢迎的当属那两大桶的“香芋石螺粥”,放了姜丝葱花一搅,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这是正宗的广式美食;最排场、最气派、最有中秋味道的当属柚子,摆满了一桌;桌上还有椰香糍粑、菠萝、小香芋头、木薯,在桌上不起眼的边角还有二梳熟透的芭蕉。热闹的场面,也把连队里的老职工、小孩吸引过来;连队的纪书记,是一位琼崖纵队的老战士,也来祝贺。 </div><div> 晚会一开始,是大家合唱,唱《五中校歌》、《山楂树》、《小路》,个人的表演主要是乐器独奏、合奏。独奏最精彩的是谢兄的二胡独奏。平日,他在晚上独自拉二胡时,我们常常戏谑地称他的二胡声能“招蚊子引野鬼”的,可没想到他的一曲《二泉映月》,满场的观众都静悄悄地听,这让我联想起小说《老残游记》里的乐师。那乐师技艺超凡,调琴不经意地拉了几下,台下就“叫好声不绝于耳”。谢兄那委婉、凄楚的二胡声,似乎把我们不能释怀的怅惘、思念的情感,都被轻轻唤起。接下来,就是侨仔用吉他自弹自唱印度尼西亚民歌,这也是一绝,一曲《哎呀,妈妈》,先是用印尼语唱,再用中文唱,引起大家的和唱。当时的我们,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西方文化演唱方式。 </div><div> 晚会的高潮当属击鼓传花,四十几人这长方桌坐下,其中一人拿花,一人背着大家击鼓,鼓响传花,鼓停花止。花在谁手中,谁就要出节目,节目的具体内容由大家定。我当时饶有兴趣参与,我想,花,怎样也不会到我手里停住,因为平日好事坏事从来就不会落在我的头上。第一次的鼓停花止,花落在森哥手里,憨厚健壮的森哥咧着嘴笑,等待大家的发落,大家一致要求森哥扛上一根的原木,沿着篮球场跑一圈,森哥二话不说,扛上一根粗大原木,跌跌撞撞地跑了一圈;第二次的鼓停花止,花,落在麦兄手里。此人特胆小,所有男知青都知道他怕黑,夜里从来不敢出门撒尿,自己在房间设了一个夜壶。麦兄的房间在知青茅草房的边上,曾有调皮的男知青,把麦兄的蚊帐一角绑了一条小绳子,另外的一头,绑在茅草房外面的竹树上,深夜,竹树在大风中摇曳,也牵动麦兄的蚊帐,令胆小的麦兄一夜心惊胆颤。呵呵,我原以为大家会让他用曼陀铃琴弹一曲。他也站起来,拿起琴自我推荐说,再弹一曲。结果大家不同意,说:“刚才独奏听过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去水井打一桶水上来。”大家异口同声附和着。水井在连队的下面小溪旁,要走二十几米远往下走的阶梯,路上黑乎乎的,还不时有让人听见发毛的虫鸣蛙声。麦兄尴尬地笑着,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拉不下脸来拒绝大家的请求,只好提着水桶,不一会,飞快地提着水回来了,满脸通红,气喘喘地,心脏那“扑通扑通”的声音恐怕旁边的人一定能听到。 </div><div> 接着下来几次,我发现那花像长眼似的,都是停在那些开心果的手中,于是我径自走到击鼓人旁边,他旁边的知青向我递眼色示意,我明白了:“果真是有选择的!” </div><div> 晚会一直延续到十一点半,月亮才好像不情愿地从乌云里钻出来。整个赏月晚会大部分时间没有皓月相伴,着实遗憾。其实,浩渺的星空早让这浓浓的同袍情都化为明月,散发清晖,抚慰大家的心灵。 </div><div> </div><div> 2015年9月19日修改 </div> <h3>当年中秋赏月晚会的地点,就是女知青的宿舍门前的空地。</h3> <h3>五四队的知青全家福因工作的关系缺少了七八位。</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