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梦

矜阑

<h3>  入夜,窗外夜色愈浓,吉首去往凤凰的巴士上,女儿躺在我的怀里,央我给她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我稍一沉吟,儿时那些遥远的片断便随着讲诉的第一个音节一点点在脑海中重现、复苏,回忆的潮水霎时将我温柔的淹没,使我的声音由不得的轻慢,情绪由不得的美好。</h3><h3> 在这样的旅行夜途中,世界小的只剩下我们母女,一个侧耳倾听,一个倾情讲诉。</h3><h3> 女儿望着窗外的夜空,用稚嫩的声音说:“妈妈,我要把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带回家……”看到了,妈妈也看到了那颗星,在黑黝黝的山脉上空,每一颗星星都在竭力的发出它们最明亮而对于广阔的天际却最微弱的光芒,就像每一个人,总在小我的无限大宇宙里畅想遨游,升翔起落……</h3><h3> 那一刻,我仿佛坠入一场美妙的梦境,虚幻又真实,如过去,如童年,如人生…… </h3> <h3>  一条长长的、两旁长满了野草的小路,小路两边间或有一些当地老百姓搭建的猪圈,每经过时,一股青草与猪粪混杂的气味直往鼻孔里钻,那股气味直到现在我仍记忆如初。从市区大概行二华里这样的小路,就能看见一畦畦整齐的菜地,一排排一层的砖房,那儿就是爸爸当年服役的营部,我们一家住在东边那排砖房的头一间。那时我很小,爸爸转业的时候我也只有七岁,自从我出生以后,每年妈妈都会带我来探亲,在这里住上好一阵。记得爸爸每年休假回来,他一迈进家门就会先抱起我,在我的手腕上“狠狠的”咬上一口,我小小的手腕立刻多了两道清晰的牙齿印痕。可我每次刚见到他,总会有一点陌生感,但只消相处一会会,就会完全的亲密了,妈妈说这叫血浓于水,爸爸每次回部队时,我会难受,会哭闹。有一次,妈妈和大表哥带着我送爸爸去汽车站坐车,看着爸爸提着行李上了班车,我突然大哭,从表哥的怀抱死命的挣脱,闹着不让爸爸走,妈妈见这情状,佯装低头绑鞋,眼泪滴落在地上,那时我大概四五岁吧,是我第一次感受离别。</h3><h3> 部队的生活,爸爸说很单调乏味,可是小时候的我却觉得有趣,快乐。因为有爸爸妈妈的陪伴,有许多可亲的兵叔叔,还有好多在家吃不到的新鲜零食。比如面包,有一次不知是谁给了我一个个长长的枕头面包,我舍不得吃,天天拿在手上,要想吃就只咬一小口。夏天,部队有平时在老家难得吃的冰棍,还有在床底下滚来滚去的似乎永远吃不完的西瓜,看着都让人感到满足。</h3><h3> 部队有食堂,我们来了以后,妈妈在房间里开小灶,用一个煤油灶烧菜做饭,煤油灶烧饭的气味好香啊,那熟悉的味儿很久没有闻到过了。</h3><h3> 爸爸爱喝点小酒,妈妈经常炒花生米给他当下酒菜,一颗颗饱满的花生经过烹炒,裹着油亮亮的红衣,咬起来酥酥脆脆,真香!</h3><h3> 豆角、西红柿、黄瓜、茄子……这些漂亮新鲜的蔬菜都来自部队士兵们自己打理的菜地。 上午的时光,我常坐在小凳子上和择菜的妈妈聊着天,哼着电视剧里歌曲的调子向妈妈发问:“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是什么意思呀?……</h3><h3> 夏天的黄昏,蛙声一片,我跟随爸妈在池塘边捞螺蛳。</h3><h3> 天空晴好时,妈妈在屋外给爸爸洗头,阳光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他们嘻笑逗骂,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h3><h3> 记得有一天午后,爸爸妈妈午休,我闹腾着,总不入睡,吵得他们也睡不成,于是就拿话来吓我:“听见吗?外面“咕咕,咕咕”叫的是什么,是大灰狼噢,再不睡,它就要来吃了你!”这一吓非同小可,我立刻噤声灰脸,大气不敢出,在忐忑中惶惶睡去,只到醒来仍惊魂未定,每看见一个兵叔叔就上前问:"那个咕咕叫的东西真是大灰狼吗?”只到某位叔叔告诉我那只是一种会发出咕咕声叫的鸟,我才渐渐释然。</h3><h3> </h3> <h3><br></h3><h3> 部队里难得看到女兵,有一位叫红的女兵阿姨,长得很漂亮,待我很好,经常来找我玩。有一回她带我出营部去影院看电影,内容我全忘了,只记得是立体电影,屏幕上驶过来的车呀什么的直住身上逼压,看的人心惊肉跳的。<br></h3><h3> 当然,对于我来说,最快乐的事还是节假日爸爸妈妈带我去市里玩,什么中山陵、南京长江大桥、公园,而我的最爱永远不变,那就是动物园。小时候的我晕车厉害,每回去市里,坐在部队的吉普车里,我总是躺在爸妈的腿上才能减轻晕车症状,如今我的女儿也像当年的我,每次坐长途车就躺在我和她爸的腿上,这总让我想起人生的轮回。</h3><div> 离爸爸的营部不远的飞机场住着我的一个朋友,她叫赟,小名叫云嘴,比我小一岁,是老家人,咱俩的爸爸是战友,妈妈是朋友,我们自然就是亲密的伙伴了。通常午休后,妈妈会牵着我的手经过那条两旁长满野草的郊外小路,到赟的住处玩,路边时常能看见野兔子出没。有一个傍晚,我们一家三口从飞机场玩了回来,我发现了一只漂亮的野兔,兴奋的大叫,爸爸立马敏捷的拨腿就追,可惜仍然再一次让野兔子逃脱,真令人遗憾啊!</div><div> 赟住的地方很高,仿佛是飞机场那栋办公楼兼家属楼的顶层,她住的房间长长的,床很宽大,后来听她说那是部队的乒乓球台。我和赟很合的来,我们爱玩小女孩的一切游戏,最爱玩的游戏是过家家,我们也爱争高低较输赢,闹小别扭,可又彼此分不开。</div><div> 一天,我和赟爬上了顶层的露台,趴在栏杆上,看着爸爸妈妈,还有好几对爸爸的同乡战友夫妇在飞机场的空地上学骑自行车,妻子们在前头晃晃悠悠的踩骑,丈夫们弓着身子用手牢牢的抓稳车后座,欢快的笑声一阵阵传来……我们眯着眼晴,咧开了嘴,向着天空轻轻的呼吸一口,仿佛又闻到青草的馨香,看到了美丽的雏菊在微风中摇摆……那一刻,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快乐与美好,那个画面,永远定格在记忆的像册里。</div><div><br></div> <h3>  我七岁那年,爸爸转业还乡了。那天,载着我们离开营部的吉普车慢慢地驶离,送别的兵叔叔们忽然用手拖住了吉普车后的拉杆,不让车子前进,坐在车里的妈妈瞬时红了眼眶,爸爸的脸上却察觉不出明显的表情……</h3><h3> 从那以后,我们就永远离开了那里一一南京空军大校场通信营,爸爸服役十七年的地方,那个在我心里存下了永久美好的童年记忆的地方。那里有爸妈年轻的笑颜,有天真快乐的我,有明澈的天空,有清香的草地,有友善的人们,有简单的世界,那是一个粉色的梦境,藏匿在人生的初始,只消轻轻的打开回忆的闸门,就能拾取满怀的甜美幸福。</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