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生:英雄岂止在战场

雨后

<p>  在对越自卫反击的战斗英雄中,周元生是我最熟悉、最关注的一位。这并非是我和他同姓,而是他的事迹和精神,使我不断受到感动和鼓舞。</p> <p>  我和他总有些不解之缘。我在九连当新兵时,他就是八连的尖子班长,本不可能凑到一块的,偏偏团里办了理论骨干学习班,硬是将我们扯成了同学。此后不过两年,他便提拔为我的排长,我们同居一间房,同吃一锅饭,朝夕相处了好些日子。印象最深的是,那时我们上20·5高地练单兵战术、班进攻、排进攻,他总是浓眉一竖:"怕个鸟啊!给我冲!"</p> <p>  由于他军政素质高,又会广西边境的语言,战前便被调到团政治处任群联干事。战斗打响后,经他再三要求下到担任主攻任务的六连。那时六连正向二号高地发起冲击,敌人疯狂进行反扑。周元生见状,转身对机枪手说:"你的机枪借我三分钟!"说着提起枪跃到第二道堑壕,"哒哒哒"连续打了几个点射,迅速将敌人压了下去。这一天,他就是这样借机枪、冲锋枪,亲手干掉了5个敌人。</p><p> 战斗头几天非常惨烈,五连相继牺牲了两任连长。2月20日他又临危受命接任五连连长。五连当时的任务是和兄弟连队一起攻打同登南侧的探某。这是一处军事要地,南通谅山,西至高平,公路和铁路均在此交叉,前前后后有20几个山头。为及时掌握敌情,他将指挥位置移到突击排。当晚11点总攻开始,由于他靠前指挥,五连只用一个多小时就连续拿下了12、13号两个高地。接着他又随尖刀班向16号高地摸去。不料他们的偷袭意图被敌人发现,密集的火力把他们压制在一片洼地,他的水壶被飞来的子弹钻了好几个㓊,手枪套也被炮弹皮削掉了一块。周元生临危不惧,冷静地从歩谈机员手里接过受话器,及时请求炮火支援。在我方炮火的覆盖下,他讯即带着战士们扑到敌人阵地前沿。此时他发现阵前燃烧着的草房闪出五个人影,正慌慌张张地操着一门高射炮,炮口直对我冲锋的队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快速从通讯员腰间取下两枚手榴弹,边冲边投,4个敌人还没来得及发射就被炸倒。还有一个家伙转身便逃,周元生拔出手枪,又是枪响人倒。冲入敌阵他如入无人之地,轮流使用三支冲锋枪,两个通讯员一个翻译专门为他压子弹、递手榴弹。他遇到洞就用手榴弹炸,碰上散兵就用冲锋枪扫,当晚就有14个敌人在他手下丧了命。经过一夜激战,他们在佛晓前攻下了5个高地,毙敌60多名。</p> <p>  扣马山战斗打响前,周元生被提升为二营副营长。就是这一天,他接下了夺取郭注山的任务。郭注山左侧是公路,右侧是铁路,右后方便是扣马山,驻有越军一个加强排。周元生快速组织了火力部署,当主攻排前进至离次峰不远时,敌人从工事内抛出几棵手榴弹,炸伤了几个排雷的战士。得到情报后,他抓住敌人既顽固又怕死的弱点,决定"赶蛇进笼"。命令一排排长虚张声势,大喊"一排向左,二排向右,冲啊!"敌人一时慌了手脚,急忙沿交通壕朝主峰退去。攻上次峰时,对讲机频率恰好与敌人对上了,周元生及时利用这一机遇,授意尖刀排谎报伤情,引蛇出洞。这一招果然奏效,敌人主动进入了伏击圈,白白地丢下了一个班的尸体。周元生即命部队乘势穷追猛打,把余敌逼进了一个狭长的隐蔽部。"诺松空衣!"战士们拉开嗓门叫敌人投降,可顽敌仍一个劲地对外开枪。周元生激怒了,即命战士把一个7公斤的炸药包㩙了进去,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顽抗的敌人统统飞上了天空……</p><p> </p> <h3>  战斗结束后,周元生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鲜花和掌声曾陪伴他好些时日,后又任营长、副团长。期间我曾多次釆访过他,私下问他当英雄的感觉如何,我特别强调要讲实话,并保证不写进报道中去。他给了我两个字:"很累。"他告诉我,当了英雄后上上下下都盯着你,似乎什么都要做得最好,连平时讲句话都得掂量半天。有次几个人私下聊天,他不小心露了几句"他妈的"、"怕个鸟"之类的口头禅,不料很快就传到了有关领导那里,为此他还被挨过一顿尅。</h3><h3> 战争中没有和平的生活,而和平的生活中却又处处含有形式不同的战争。周元生曾深有体会地地告诉我,由于人们对英雄的某些狭隘认识,在许多场合许多时候,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性格和行为方式,让自己变得谨言慎行,去迎合一种人们认知形象。这样的战斗对于他来说,多少是有些残酷的。</h3> <p><br></p><p> 有次我出差去惠州,英雄闻讯赶来。我们不禁谈及到地方工作后的感受,他深沉地说,在战场上敌我面对面,只管迎着硝烟上;没有硝烟的战争常常危机四伏,其激烈性、残酷性并不亚于真的战争。转业后他曾任惠州畜牧局长,经历过一段痛苦的转折过程。为了适应新的战斗,他几乎一切从头学起,先后参加了各种刊授、函授学习和在职培训,如饥似渴地学习经济知识。幸而管理学是相通的,军事管理帮他在瞬息万变的市场立住了脚,很快使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国内外客商,没有由"战场的英雄"变为"市场的狗熊"。</p><p> 英雄后来调到民政局工作,从时不时的联系中,我觉得他过得并不怎么舒坦。他曾多次对我说,他就是那么个苦命,人总不能过得太舒服,他总是耽心太舒服了就会出问题。对于他这样的话,我曾一度不以为然,现细想起来颇富哲理,且让我茅塞顿开:可不嘛,英雄总是在进击中成长的,不进则退是自然法则。由于头上的光环,他总是不得不在进退之中选择前者。在当年的战争中当英雄,要以生命为代价;而在和平环境下仍要保持英雄本色,尤要付出怎样牺牲!几十年间,他从风华正茂的小英雄変成两鬓斑白的老英雄,人们看到的总是他的风光,但其背后的的痛苦与牺牲,又有多少人能理解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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