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那年今天,很热,很热。</h3><h3>母亲去了,整整的十五年了……</h3><h3>15年后提到您,我还是泪流满面,想起您苦难的一生,仍是揪心般地疼。如果说父亲是女儿前世的情人,那么我与您,是否前世为敌,才会纠缠一生。您离去经年,每每想起您仍是痛苦萦绕,百味丛生。</h3> <h3>15年了, 我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了。</h3><h3>母亲刚刚离去的时候,托梦给我,她带着前世的功德箱子,正走在黄泉路上。判官根据母亲的功德,将母亲安置到了很高的山上。山是银子堆成的,银闪闪的,那银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功德箱子是两个随从帮助运到银山的最高处。</h3><h3>我想,这个地方一定是天堂。</h3> <h3>母亲告诉我,她没有喝孟婆的迷魂汤。孟婆汤是抻着衣服领子,从领口和脖子间倒进了衣服里了。我有点不相信,故意问了母亲回家的路,还有沿途的街道,所见到的人,母亲对答如流。看来母亲真的没有喝孟婆汤。</h3><h3>母亲没有喝孟婆汤,一定是怕忘记回家的路吧?她在人间梦寐的故乡,此时一定温暖了她的整个灵魂。</h3> <h3>母亲是1931年农历九月初九出生在辽宁锦州,那一年正是日本鬼子占领了东三省。那时外公的家境还好,靠几亩薄田,日子还能过下去。算命先生说了,我的母亲面相不凡,命里带有富贵,别看是个女儿,将来定是家里的依靠。外公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将母亲送进了学堂读书。</h3> <h3>学堂的先生看见母亲,貌婉心娴,温雅端庄。为母亲取了个好听的学名~李兴娴。比起外祖起的桂芝,真是无以伦比。母亲在学堂更是品学兼优,无论是国文算术自然,还是音乐女红写字,都是优秀,特别是珠算,写字,手工,更是出色。</h3> <h3>可是,哪个年代,在日本铁蹄的践踏下,处在水深火热东北人们,如同菜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烹炸。遍地的硝烟,民何以聊生?沉重的苛捐杂税,又是几亩薄田可以抵御?连年的征兵,使得外祖和大舅两个男人逃离了家乡。可是,逃了和尚,焉能逃得了庙。那几亩薄田被强行抢占,言说,是充当兵役的费用。几件家当也散尽已空。日子就几年的光景,就过不下去了。</h3> <h3>外祖母嫁了两个大女儿,换了盘缠。</h3> <h3>领着母亲和三个年幼的舅舅逃荒,逃进了长白山的大山里。一个小脚的女人,靠给人家当奶娘,缝补洗涮抚养这四个孩子,朝不保夕,无依无靠。 闭塞的环境,艰难的生活。磨练了母亲不畏艰辛的性格,几个弟弟更是有顽强生命力,放猪,砍柴,推磨,耕田。分担生活的压力。</h3> <h3>终于熬到了八路军来了,母亲因为读过书,能写会算,勤劳能干,当选为妇救会长。八路军南征北战,要带母亲随军,外祖母因为大儿子和嫁出去的二个女儿都渺无音信,不舍得母亲离开自己。母亲是孝顺的,深知外祖母的不容易,更放不下无依无靠的外祖母和几个还没长大的舅舅,也就放弃了这个美好的前程。留在了外祖母身边,是无奈的选择。</h3> <h3>解放的号角吹响了神州大地,太平的日子来了。大舅有了音信,外祖父死于战乱,大舅要接外祖母回家。可是没有回家的路费,一千多公里的路呀,母亲又一次的无奈选择,和两个姐姐一样嫁了人,换来了外祖母和三个舅舅回家的路费。</h3> <h3>外祖母回到故乡,她日夜思念的、嫁出去的两个女儿已不在人间了……</h3> <h3>父亲年长母亲十二岁,有过一次婚姻。母亲的母亲走了,母亲的弟弟走了,留下母亲一人,孤苦伶仃。母亲想念她的母亲,想念她的共患难的兄弟姐妹。可是,女儿永远都是牺牲品。</h3> <h3>母亲的婚姻是买卖的,与父亲从来就没有相亲相爱。新的婚姻法颁布,母亲并没有解脱。这时的母亲,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舍弃哪个?都是心头肉啊,抱走二儿子,大儿子没有了妈妈,领着大儿子,二儿子没有了妈妈。随后,相继六个孩子出生了,哪个都不能割舍!母亲只有割舍自己了。一个人远离母亲,六个子女有了母亲的怀抱。母亲回家的路又是遥遥无期。</h3> <h3>我可怜的妈妈,六个孩子拖累了您,您一生都远离了故土。</h3><h3>妈妈,您想象的儿时的天堂,那是一种错觉,您的家乡也不一定比他乡好。算命先生的话如何可信?那富贵之命只是算命先生随口一说,就在您的生命旅途中等您吗?这个道理,我知道,您也知道!</h3><h3>因为您是女儿,想念您的母亲;因为您也有兄弟姐妹,渴望着手足情深;因为您是一位母亲,以博大的胸襟,容纳了人世间沟壑百川,尝尽了人世间酸甜苦辣。</h3> <h3>母亲是一种岁月,她担负着最多的痛苦,背负着最多的压力,咽下最多的泪水,仍以爱,以温情,以慈悲,以善良,以微笑, 对着人生,对着我们!</h3> <h3>父亲自己说,是有历史"污点"的人,(就是在伪满时期,被抓去当了十几天的伪警察)。每逢运动来了,一定是被批斗的人。母亲这辈子担心受怕、提心吊胆的,终日不得安宁。因为这段历史,父亲坐了三年的牢。后来平反昭雪了,可是,那经历的还能返回来吗?那经受的磨难,永远刻在了灵魂的深处。</h3> <h3>那些年,母亲为了我们能填饱肚子,在收完秋的田地里,寻找一枚落在地上豆荚,一穗籽粒干瘪的玉米。</h3><h3>那些年,母亲为了我们过年能吃上一顿肉,养鸭养鹅,帮人家做针线,帮人家看孩子。</h3><h3>那些年,母亲为了支撑这个破碎的家,拆过房子,灰头土脸;筛过砂子,满手血泡;缝过纸袋,手上粘满了粘膏。</h3> <h3>妈,你不应该有这样的一生。解放前,你就是妇救会会长,八路军要带你参军。随了八路军,你会有多么辉煌的一生!那时的你,不是高级领导干部,也是解放前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啊。</h3><h3> </h3> <h3>妈,你不应该有这样的一生。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又有几个人识字。你读过书,识文断字、书法绘画、刺绣编织、裁剪缝纫,样样精通,就算不是大知识分子,也是个有文化的人。</h3><h3> </h3> <h3>妈,你不应该有这样的一生。你本是公私合营商业战线的职工,父亲说,你不用到店里了,孩子多,在家看孩子吧。你就落魄为一个的家庭妇女。</h3><h3> </h3> <h3>妈,你不应该有这样的一生。你身材高挑,高雅漂亮,心灵手巧。就算做一个家庭妇女,也应该卧听枝头鸟,闲看卷时云。</h3> <h3>妈,如果有来生,我想让您来做我的女儿。出生在和平的年代,在灿烂的阳光下成长,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不求那富贵一生,只求一生幸福。</h3> <h3>您一生都念念不忘回到母亲的身边,在您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最大的愿望也是要回到您母亲的身边。可是,您的子女不能帮您完成这个夙愿,嫁出去的女人,是永远不能回到她原有的母系家族,这就是几千年的父系社会!</h3> <h3>母亲还告诉我,现在她要去看外祖母了,母亲的样子是极其兴奋的,就似婴儿看见妈妈回来的样子。母亲一生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我应该为母亲高兴。一辈子远离自己的家乡,远离自己的亲人,误把他乡是家乡。母亲和她的母亲,在同一个世界,交通一定便利吧,不用汽车,不用火车,不用轮船,不用飞机。她们的交通工具是五彩祥云。</h3> <h3>现在,母亲一定回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故乡了,母亲一定是见到外祖母了。你看,天上的祥云缭绕,多么美丽。她们坐在一铺大炕说家常,母亲的头枕着外祖母的腿儿,外祖母抚摸着母亲的头上的白发?经外祖母的手,母亲秀发飘逸,怡然是秀美的靓女。母亲关切的问,外祖母的老慢支好了没?话罢,双方各自都笑了,天堂哪儿来的病魔?只有享不尽幸福!</h3> <h3>可是,母亲,我们又分别了,而且整整的十五年了。</h3><h3>无论岁月有多久远,</h3><h3>思念还是那么蔓延。</h3><h3>无论光阴有多似箭,</h3><h3>记忆还是那么缠绵。</h3><h3>妈,我不知道您去了哪里,</h3><h3>但我知道,您一定能记住了我们,</h3><h3>还有故乡的田野、我们的家园。</h3> <h3> 妈,我想你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