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center;"> 军队保卫部门,相当于地方公安机关。坦克团的保卫股,就像公安机关在乡镇的派出所,职能庞杂,事无巨细。全团范围内的预防犯罪、安全防事故教育、刑事案件侦察、警卫及隐蔽战线斗争等等。任职保卫干事,是团首长对我的一份期望、一份重托,使自己有更广泛的机会为部队建设服务。唯有尽心竭力,勤奋工作,才能不负重托,不辱使命。为了这份期望与重托,在四年多的保卫工作中,我做出了一名老兵应该做出的贡献与付出,更丰富了自己平淡无奇的军旅人生。期间阅人无数,故事多多,拣其要事,略述二三。</h1><h1> <b>1/攻心为上</b></h1><p class="ql-block"> </p> <h1> 早操后回宿舍,刚准备洗漱,急促的“砰砰砰”敲门声响起,人称大胡子的赵副参谋长推门而入,“快!通信连丢了一支手枪”。条件反射似的二话不说,快步跑到通信连,听取连长、指导员的情况介绍:文书检查军械库时,发现一支手枪套里装了块石头,手枪不见了。性情急躁的赵副参谋长大声训斥连队干部,要求全连紧急集合,人人过关。我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枪支失窃案较一般案件,是大案要案,会对部队和社会构成严重威胁,责任重大,相关领导难辞其咎。但赵副参谋长的作法无助于案件侦破,作为保卫干部的我,在刑事案发之际,有较大的话语权。</h1><h1> 按照我的建议,迅速成立了以赵副参谋长为组长,军务股长和我为副组长的“专案组”,并依照有关规定,立时上报十九军保卫处。接下来,“专案组”各成员按照分工,有条不紊的进行走访、询问、查验各项工作。我则专访了通讯连文书,了解他发现“手枪变石头”的祥细经过。根据文书提供信息,我划定了嫌疑人范围,迅速把该连昨晚站岗的八名战士控制起来,集中于连部会议室,由赵副参谋长为其训话。半个小时过去了,事情毫无进展,口干舌燥的组长禁不住火从心起,大叫着要把这八名战士关禁闭。我笑着对他说:“副参谋长,你喝点水,休息一下,我和他们聊聊”。副参谋长对着他们怒目圆睁,哼的一声甩门而出。</h1><h1> 看着这八名战士,个个显得挺委屈的样子。我分別询问了他们个人和家庭情况,对其动之于情,晓之以理,说明枪案对部队建设的危害性,阐明有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解释四个小时之内自我交代和被“专案组”查出的不同处罚规定,分析如果被判有罪而对本人及家庭带来的伤害……。</h1><h1> 聊天过程中,我注意观察这些战士的神情表现,唯有李建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让其他战士去吃早饭,把李建国一人单独留下,还没等其他战土全部走出会议室,李建国哭了。我替他倒了一杯水,拍拍肩膀让其坐下慢慢讲述事发经过。</h1><h1> 通信连承担着每天从团驻地乘火车去张掖十九军军部取文件的任务,连里先天已指派李建国和另一名老兵去完成这项工作。当兵未滿一年的李建国,出于好奇,晚上站岗时,把一块石头塞进枪套内,将手枪取出藏在营房后面的沙堆里,等早饭后取出手枪,准备带上手枪去张掖玩玩,还未得逞事情就败漏了。经上报十九军政治部批准,鉴于李建国有悔罪表现,给其记大过处分、部队除名并被遣送回家的从轻处罚。</h1><div><br></div><h1> <b>2/欲擒故纵</b></h1> <h1> 昔日的地窝子,没有因为部队迁入了新营房而被废弃,而是被后勤处各部门废物利用了。军械股将全团训练已经派不上多少用埸的老式枪械配件、五六式步枪子弹及工兵铁镐铁锹等物品,杂乱无章的堆放在地窝子里,用破木板把门窗一封,万事大吉,平时很少有人再去看管检查。其中,有一辆半新不旧的架子车就存放在这“库房”里,可能是后勤处做什么修桥补路的事情,要用那辆架子车时发现丢了。军械股再查,连他们自己也难以说清数目的五六式步枪子弹,被人拆箱盗窃了。此事引起了团首长的高度重视,分管后勤工作的杨会汀副团长找到我,下了命令,“五天破案”!</h1><h1> 我勘察了现埸,并向军械助理员询问了有关情况,分析认为,案犯一定是周边老百姓,干部战士没人会去盗窃这类物品。向杨副团长汇报后,他很快派了一辆吉普车为我去周边村庄走访调查使用。</h1><h1> 司机小张拉着我来到祁连山脚下的茹家庄,小杨树林里几个小孩儿玩“打仗”,见两个解放军叔叔从小车上下来,好奇的围拢过来。我让小张把带来的压缩饼干和工兵锹拿出来,将压缩饼干分发给这帮小孩吃,然后拿起小铁锹问:“你们见谁家有这个东西”?孩子们摇头。“那见谁家买了架子车啊”?他们还是摇摇头。“小学生要诚实,不可以说谎哦”。这时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指着另一个孩子说:“狗剩家里有”。我又拿出几块压缩饼干给狗剩吃,笑问狗剩:“他说的对不对”?狗剩这时话多了起来,“是我哥经常到你们那烂房房里拿的,还有枪子哩”。“那你哥是干啥的”?“村里的民兵”。一切都清楚了,我告诉孩子们,“我们随便问问,没事。不过你们不敢给大人说解放军叔叔来过了,如果说了,狗剩他哥再不敢去那烂房房拿东西了”。说完我和小张立即返回驻地,途中他疑惑地看着我,我笑笑对他说:“回去守株待兔”。</h1><h1> 返回营区后,我立即告诉军械股长,“马上恢复仓库被盗前的原貌,三天之内不许去那里取拿任何物品”。第二天中午饭后,全团干部战士除哨兵外都午休了,七月天的戈壁滩,中午阳光炙热,营区寂静无声,我和刘干事悄悄埋伏于仓库旁边的沟壑里,不大一会,衣服被汗水浸透了,强烈的紫外线把我们暴露在外的身体照成了深红色。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营区传来了午休起床号声,我俩也结束了当天的“待兔”任务。第二天,又照此办理,我们爬在发烫的戈壁碎石上一动不动,仔细观察朝南方向的任何动静。不一会儿,刘干事兴奋的小声说“来了”,我示意他別动。只见一个瘦高个子、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手里提个旧布袋子,如入无人之境、轻车熟路的进入库房,几分钟后,吹着口哨,背了一布袋子的五六式步枪子弹出来了。他抬头忽然看见我俩,楞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支黑洞洞的手枪口已经对着他的脑袋。我冷笑着说:“嘿嘿,他妈的,让我们等你两个中午,走吧”!一进政治处值班室,被热烤难熬的烦躁心情突然爆发出来,我对着那小子,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耳光,“说,一共偷了几次”!“就这一次”。不由他分说,抽出武装带劈头盖脸打下去,只三五下,小伙子全招了。</h1><h1> “我叫茹仓盛,二十一岁,红山公社茹家庄大队二队人,是大队的民兵班长,我们民兵都有枪,一年打一次靶,平常没枪子。二十多天前的一个中午,我和茹壮壮来你们团营区玩,见你们搁东西的烂房房门窗能进去人,到里面把几个小镐小锹,还装了一袋子枪子,连同架子车一块拉走了,来回都没碰见解放军。后来还来过几次,拿些枪子,顺手再捎带几个小铁锹等家里能用得上的东西,一共多少我弄不清”。我问茹仓盛,偷的那些子弹现在在哪?“都换吃的了,有些给了其他人,他们拿到祁连山里打鸟儿,有的在山里放枪玩”。</h1><h1> 刘干事做完笔录,让茹仓盛阅后签名捺印,当天下午,我们就把他的案子移交地方公安机关处理了。</h1><h1><br></h1><h1> <b>3/恩威并重</b></h1> <h1> 白驹过隙,世事无常。转眼到了一九八三年末,原本巳经了结的一起坦克肇事事故,上级军事检察院要求重新处理。这样,司令部作训股、军务股就把这碗“夹生饭”揣给了我们保卫股,而且军保卫处要求我们尽快“消化”。</h1><h1> 修理连战士郭靖明在试车时,擅自改变坦克行驶路线,跑上了一段废弃不用的公路,放学回家的几名小学生,回头看见奔驰的坦克驶来,挤在路边想一睹五九式坦克的“真容”,一名男学生不幸被卷入坦克履带下,瞬间悲剧发生了。</h1><h1> 先前团首长已经和地方政府就这起事故达成共识,安抚了死亡学生父母,并妥善解决了有关事宜。事情过去两个多月,让我们再吃这碗“夹生饭”,既难吃也不好消化。一切都要从头重来,光是调查讯问笔录,就有五十多份,立案勘查报告,四次被军事检察院退回重新侦查。再调查,重勘查,总算过关,郭靖明被判有罪,刑期六个月。</h1><h1> 问题来了,郭靖明对此反响激烈,拒不配合保卫股工作。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就要春节了,我和战勤参谋史辉承担了押解郭靖明去大荔果园军区劳改农埸服刑的任务。行前,我和郭谈话,严肃指出他的错误态度,向他解释刑期虽有六个月,但减去肇事至今天这段时间,实际服刑仅两个半月,要求郭靖明认罪服法。谈话后,郭靖明情绪有所缓和。我们来到清水火车站,准备搭乘72次列车,火车跟本上不去,从车窗望去,车内挤满了回家过年的旅客,我拿出手铐给郭带上,交待史辉看好刑犯,然后跑向餐车使劲敲打门窗,大喊着要见乘警。乘警打开列车餐车窗户,探出半个身子问我什么事?我向他出具证件,说明为保证刑犯安全,要求从餐车上去。乘警同意了,并安排我们三人在餐车内靠后排座位就坐。</h1><h1> 两天一个晚上的行程,我给郭靖明打开手铐,陪他聊天,购买最好的饭菜供他食用。列车快进入兴平境内,已经深夜了,我说:“郭靖明,马上到了你的家乡,列车要在兴平站停车,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戴上手铐”。郭靖明很自觉的伸出右手,我用手铐一头铐住餐桌下面的铁杆,一头铐住郭的右手腕。列车很快驶过兴平、驶向渭南。</h1><div><br></div><h1> 渭南下车后,我们迎着黎明奔赴大荔。 大荔,是我的家乡!果园,距我家不到三十公里。在果园军区劳改农埸顺利交接押解刑犯手续后,利用团首长特批的三天假期,回家看望久不相见的老爸老妈、妻子女儿。浓浓的年味,弥漫在故乡上空,揣着思乡的喜悦,在除夕之夜,带着祝福,怀着期盼,归心似箭地踏入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家门………。</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