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爱

云门玉

　　光阴总是这样像流水一样匆匆而过。寒来暑往，冬去春来，转眼间，明媚的春光又一次把老年朋友带入了休闲养生的美好季节。迎着晨曦，沐着春风，伴着花香，来到如诗如画的南阳河畔，练练太极，扭扭秧歌，抖抖空竹，都是十分惬意的事情。
　　

　　当然，春天并非只是运动者的天地，勤奋的爱书人同样会在这里得到身心愉悦的享受。昼长夜短的日子里有的是功夫让你开卷有益，完全可以免去挑灯夜读的苦恼。

　　逢夕阳西下，余晖斜映，在一个简陋宁静的小院子里独坐，一杯淡淡的清茶，伴着一册厚厚的读本，正是《张爱玲典藏全集》。翻开来，有洋洋洒洒的中长篇小说，有寥寥数语的诗歌散文，最能撩人心房的莫过于那篇《爱》了。

爱
　　这是真的。
　　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人被亲眷拐了，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轻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原刊1944年4月《杂志》月刊第13卷第1期)

　　一气儿读完数遍，短短几百字，却让人心头一震，回味悠长，似有余音缭绕之感。
合上书本，却放飞了灵魂。那些尘封几十年而发霉的往事一一浮现在脑海。天真烂漫的童年，寒窗苦读的烛光，红红火火的创业，含辛茹苦的民师。感伤逝去已久的青春年华，自然也想起了初恋时与妻第一次相约的老地方。虽然没有门前那棵老桃树的见证，也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但那肩上微微扬起的两条小辫，那件深红色的格子外衫，尤其是暂时分别时腼腆羞涩地冲我莞尔一笑，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一辈子不能抹去。时至今日，每当想起这风风雨雨四十年，从风华正茂的青春伴侣到银丝白发的默默坚守，不免从骨子里冒出一阵阵甜蜜和酸楚，或许，这就是众人传说中的不忘初心。

　　掩卷深思，大千世界，风情万种，试问爱终为何物？读罢《爱》，才真正读懂了爱，原来，爱是于“千万人中”“千万年中”占据两个人心灵深处所有空间和时间的那份永恒的眷恋和一声亲切的问候。
你说呢？

2017暮春于青州
李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