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风是一种力量

闲隔断

深夜十一点半，电话响了，妻妺打来的，说明天她儿子棒棒转专业面试，她和儿子沟通好久，没有说服，卡在必答题上，你为什么从护理专业转到临床专业？你会如何做临床医生？妻妹说棒棒对我还是比较信服的，希望我给棒棒打个电话。

我的岳父母都八十多岁了，原徐医附院的医生，现在还在一线给病人看病，并以此为乐。妻妹的意思是想让儿子讲一讲做医生的情怀，提一下特鲁多医生的名言"有时治愈，常常缓解，总是安慰"，然后讲如何受外公外婆的影响立志做医生的。棒棒个性外柔内刚，说不想提外公外婆是医生，特别不想提曾经是院长的外公，说有投机取巧之嫌，相信自己可以面试过关。

受了外公外婆影响想当医生的棒棒，求学路是相当不易。第一年高考分数不理想，没到医学院的分数线，毅然放弃其他高校的入学机会，又花一年的时间到乡下候集中学补习，继续追逐医生梦。棒棒的这一年，可以平静坦然面对复读的辛苦，苦不堪言的是候集中学的饮食，尤其对大鱼大肉有无限眷恋的棒棒来讲，煎熬两字不能形容他一年的心境，长辈也是怜惜在心口不软。第二年棒棒的分数到了南京医学院护理专业的标准，但还是没能如愿学临床专业。好在这所学校在大二时有十个从护理转临床的名额，棒棒的医生梦还可以飞一会儿，在这次一百多个学生拼抢十个临床专业名额的竞跑中，棒棒走过了第一关，在十九个可以面试的学生中，抢得一个名额。

棒棒接受医生即要救死扶伤又要温柔关怀的理念，只是不想喊口号，说很假，也不想用外公外婆的地位搏老师好感，但我认为妻妹的想法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换个鲜活点儿的故事就好，棒棒也容易接受。我建议妻妹让棒棒讲小故事作为自述的导引。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一生救人无数的儿科医生岳母身上。四十多年前，岳母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病人，早上起来突然不能下床走路，家长怀疑孩子是不是瘫痪了，恐惧焦虑。孩子也是又哭又闹，不配合治疗。岳母检查后，没发现孩子有器质性问题，然后把孩子父母叫出病房，让他们放心，说孩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求父母在她给孩子治疗时不要进病房，她会和孩子沟通。岳母回到孩子旁告诉他说，你在这哭哭闹闹，爸爸妈妈很焦急也很生气，你要再哭，你爸妈就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看病。孩子听到爸爸妈妈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无异于惊雷，一骨碌跳下床，跑着去追。岳母也随着出去，孩子就这样好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回了家。

对于另一个同龄但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下床，有一条腿已经变细的孩子，岳母釆用了不同的方法。通过检查，岳母怀疑孩子是脊髓空洞症，准备隔天给孩子做磁共振检查确认。第二天一大早，孩子的父亲在医院大门口等着岳母，告诉她说，昨天夜里他看到孩子变细的那条腿蹬了被子，岳母改变了治疗方案，来到孩子身边说已经找到了病因，有一种特效药，打一针就好，不过这药很贵，你爸妈种地养家不容易，你一定要配合治疗。一针下去，岳母把孩子轻轻扶下床，居然能站了，然后扶着孩子一步一步慢慢走，不一会儿，孩子就在水磨石的方格里跳来跳去。一家人非常高兴，说到徐州还没玩过，当天就带孩子爬了云龙山，观察两三天后，就办出院了。结帐的时候孩子父母稍显战战兢兢的问岳母，那特效药多少钱，岳母告诉他们，不是什么特效药，就是给孩子打了一针生理盐水。出院后，小护士给岳母报怨说，在这住了好几天，也没治疗也没检查，医院没挣什么钱，家长最起码给我们买个西瓜也好啊，岳母说，人家种地不容易！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心内科医生老岳父身上。在我不到三十岁的时候，有一次连续工作两天，高强度烧脑且加起来没睡两三个小时，突然心绞痛，没怎么吃东西居然还拉肚，老岳父问清了我情况，把脉听诊后，给了我一个小药片，说这药吃了马上睡觉效果最好，我也谨遵医嘱，吃完药倒头就睡，睡得昏天黑地。第二天感觉真的好了，满血复活。打电话给岳父，问还要不要继续吃药巩固一下，岳父讲，你心脏没事，心绞痛就是太疲劳又精神紧张身体的临时不适，那药片就是一粒安眠药，你这年龄睡一觉就好了，叮嘱我以后少熬夜。

妻妹又一次提出让我给棒棒沟通一下，我拒绝了，隔着电话，我也能感受到妻妹的疑惑，一直互相关爱的大家庭，我的拒绝她断然不会想到。我告䜣她，问题的关键是棒棒自己能不能理解并去做去讲，就是因为棒棒非常尊重我，他如果有意见，也不好直接反对，妻妹和儿子沟通就不同了，棒棒和慈爱母亲一起会很放松，有不同意见也会讲出，我们就会第一时间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如果他还坚持，我再电话他也不迟。十分钟后，妻妹来信息说，棒棒能沟通。

不敢确认一辈子行医的岳父母，讲出讲不出特鲁多的名言，非常确定的是，他们一辈子都是这么行医的，之于家庭孩子，他们也做到了偶尔引导，常常陪伴，总是关爱。

诗意栖居在这样的家庭，时时感受岳父母传递的家的力量，有甜蜜，更重要的是时时有感恩。即使生活不易，也还有心情读诗，看远方。

棒棒面试的故事到这里讲完了，可是感恩一直停不下来。我经常出差，前段时间，我晚上开车从外地回家，岳母电话我说，做好了饭菜，让我到她家里吃好再回家休息，我也不忍心八十多岁的她，白天还上班，晚上再为我忙饭菜，不忍心她太辛苦，坚决回绝了，她没拗过我，可最终我没拗过她。晚上十点，风雨中，一个满脸笑容的老太太，提着热呼呼的饭菜，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递给了我。我没下车，可转身就是两行泪。这就是我的家，心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