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忆——京当六月十九会

空谷幽兰

<h1><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span></h1><h1><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题记</span></h1><h1><br></h1><h1><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韶光易逝,岁月沉淀,记忆披着朴素的外衣,在渐行渐远的生命长河中向我们悄然走来,历久弥新。</span></h1><h1><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青化的10</span></h1><h1><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月23会、范家营的7 月7会、岐阳的8月2会、和京当的6月19会都是一种温暖的存在,至今想起依然让人难以忘怀!</span></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我们家位于西瓜山脚下,周礼之乡,京城当央。为了庆贺丰收,京当的物资交流会就放在瓜果之乡的夏收之后,它的确切地点是在霍刘家,但几乎所有京当人都会骄傲而又自豪地说家门口有会,邀请各方亲友光临,这似乎是仅次于春节的又一场盛会了,意义重大,无与伦比,它激荡着孩子们内心的梦想与渴望,让我们少年时期的整个暑假都变得的五彩缤纷,欣喜若狂。</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font color="#010101" style="">  为了迎接这样一个盛大的聚会,我们先是经过了一个忙碌的夏收,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在麦场上和麦田里劳作的,总是不知疲倦的父母和瘦弱的三姐妹,村民笑称我们杨家女将,这句话无疑是带有褒贬含义的。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父母亲像冲锋在前的将军,偌大的镰刀一挥,身后只剩下整整齐齐的麦茬!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是我们农民父辈生活的真实写照!尤其是在烈日炙烤下,伴着打麦机轰隆隆的声音,或单调而刺耳的拖拉机突突声,姐姐俏丽的脸庞、乌黑的发辫、朴素而略显宽大的衣服上已经落满灰尘,但我们已没有精力再顾及,分工明确秩序井然。父亲是个急性子,他依然催促着我们快一点,等到颗粒归仓之后,内心涌起了一种轻松与自豪,所有的辛苦和埋怨都化为乌有。</font></h1><h1></h1><h1><font color="#010101"> </font></h1> <h1>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我和两个姐姐,总会跟着学校的师生,一起捡拾父老乡亲遗失在地里的小麦,然后交公,憨厚朴实的我,总是非常听老师的话,独独地带着鲜红的领巾,一边捡拾小麦,一边还操心着谁没带红领巾,谁偷公家的还没有收割的小麦……姐姐们心无旁骛,手指轻快,动作麻利,每年夏收,我们姊妹三个所拾的小麦总量总是位于村子前列(每斤补贴二分钱),等到生产队结算发钱的那一天,父母愁苦的脸上就会洋溢着久违的笑容。</h1> <h1>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父母开始完成自以为光荣神圣的事情~交公粮,他们和姐姐们拉着架子车冒着酷热来到15里以外的青化粮店卖粮,麦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杂质,尤其是浸透了父母心血和汗水的粮食被粮店验为一等精品后,父亲总是满脸春风,这是我最盼望的时刻,很爽快大气的他总会买回好吃的和全家人一起分享。母亲收拾一些粮店不需要的秕谷后,习惯把它换成钱、盐和盆子等一切我们日常所需要的东西。忙里偷闲开始爬高沿低,打扫卫生,磨面榨油,拆洗被褥,添补日用品……有时,勤劳温和的母亲,也会从乔家沟挖一些白土,和成泥浆水,用刷子把家里里里外外的土墙刷得白白的,准备接待亲友:两个姐姐的对象、雷打不动年年都来看我们,却总是宅在家里的岁舅、哥哥原来订婚的女友……外婆也早早被兴冲冲的我们用架子车接到屋里,家里外充满着快活的空气,那样的一个暑假是快乐的,是充满期待的。<br></h1> <h1>  父亲收完家乡的小麦后,为了维持一家人生计,他和善哥经常一起背着夹袄,带着镰刀和磨镰石去山里当麦客,步行六七十里路,走遍山里的沟沟坎坎,风餐露宿,夜以继日,忙忙碌碌。那年哥哥腿部受伤后参加高考时,父亲正在山里当麦客,还托人捎给哥哥5元钱,借了一块电子表,给了哥哥极大的精神鼓励。遇到连阴雨揽不到活,一连几天他们就靠给别人打短工维持一日三餐!</h1><h3></h3> <h1><font color="#010101">  暑假,正是槐米成熟的时候,乡里的药材铺子会收购一些尚未开花的槐米入药。于是全村的人在劳作之余发疯似的,漫山遍野地展开地毯式的搜索,采摘槐米。姐姐会和伙伴们步行十里以外的西坞村林场去寻找,他们拿着镰刀,背着背篓,装作割草的样子,四处逡巡,往往会在采摘的正起劲的时候,被看林场的工人拿着粗壮的棒子,伴着污言秽语,追得四下逃窜,场面惊心动魄。但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她们依然故我,声东击西,伺机而动,颇有点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意思,惊险刺激,收获和风险并存,快乐与艰辛同在!<br>  </font></h1> <h1>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白天我发现了一棵大树结满了槐米,我记准了地方,回来寻找父亲。辛劳了一天的父亲被我带着赶到那棵树跟前的时候,树上的槐米已经出乎意料地被采摘得很少了。父亲很快地爬上树,叉开两腿艰难的去折树尖上寥寥可数的槐米,夕阳的余晖,照在父亲瘦小的身影上,我仰望着他,充满了内疚与悔恨。至今依然记得那棵树的树冠像炸开的焰火一样繁密,爸爸轻巧的身子在上面活动自如。那天我们满怀希望而去,满怀失望而归。但就从那夜起,我经常会做一些梦:梦里满树的槐米亮晶晶,香喷喷,以至于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看见熟透的槐米,我像见到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心动不已,时不时也会涌起折取的渴望。采摘回来的槐米,在被晾晒的有八九成干的时候,收拾起来卖掉,那时的我,喜欢将脸埋在槐米之中,闻着它淡淡的清香,双手紧紧地攥着它,似乎比珍珠玛瑙还贵重。</h1><h3>  </h3> <h1><font color="#010101">  那时村里流行用麦秆和玉米棒外皮编制摇篮,增加收入。被硫磺熏烤过的玉米棒外皮腐蚀着女孩子们柔弱的手指,但勤劳的她们聚在一起没黑没明地编摇篮,不辞辛苦,铭刻在心的是,大姐熬夜打盹嘴里说着胡话,手里却毫不停歇!卖掉摇篮之后,也会抽出一小部分钱添置新衣,打扮自己,准备走亲访友!对于十九会我们也有自己的安排,我会迫不及待地跟着村子里的孩子们,带着锄头背着书包,走遍乔家沟沟壑壑,去挖柴胡。看着细长的柴胡叶子,闻着沾有泥土带有药味儿的柴胡根,我们两眼放光,暗中较劲,这是我们暑假中最喜欢的劳动,跟玩游戏一样乐此不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些卖药的钱我们都会一五一十的交给父母,补贴家用。</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龙口夺食的夏收结束,亲爱的父母,带着我们姊妹四个,并排六人去打地里的胡基疙瘩,一边敲打还会一边教导或是警告我们,如果谁偷懒了,就只有在6月19日别人赶会的时候,呆在地里继续劳动。这时,受到惊吓的我们,还会讨好父母似的,不仅加快了手中的速度,还会拓宽了自己的领地!现在父母已垂垂老矣,浸透了父母血汗的劳动工具已经残缺不全,锈迹斑斑,陪伴他们劳动的机会已寥寥无几,全家人聚在一起温馨的劳动场面就成为了永恒的记忆!</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已经订婚的姐姐们也和同村的姑娘们一样开始提前做针线,准备迎接女婿到门或者到婆家做客,千层底的布鞋和五颜六色的鞋垫就是送给男友的最好礼物。他们会一群一群的聚在一起,商讨手工纳鞋底的方法,然后用塑料纸包住鞋底的一部分,以免弄脏。穿针引线,一丝不苟,她们将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和和深厚的情感都寄托在这小小的物件上,这是那些劳碌又朴实的女孩子们最热闹而幸福的时刻,伴着收音机里优美的歌声,她们一边做活,一边讨论彼此的女婿娃,嬉骂打闹,笑容甜美,激情飞扬。有的女孩子还怕婆家嫌弃自己的针线活,也经常可怜巴巴地央求一些女工做得比较好的伙伴将精致的活儿换给自己,可谓用心良苦! </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唱戏的前一天,按照家乡的传统,父辈就会带着孩子们去给祖先上坟,磕头作揖,点香燃裱,泼茶奠酒,极言家门口有会,特地邀请逝去的列祖列宗回来看戏聚会,有些不大方便的就在夜深人静之际,在自家门口烧化纸钱,祭拜祖先,送去盘缠,时明时暗的火光照亮着他们虔诚的脸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以此寄托他们深沉又久远的思念! </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style="">  在那个靠天吃饭,经济落后的时代,我们家境贫寒,勤劳能干的父母,即使忙一整年,我们依然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漫长而快乐的暑假一开始,父母亲就会为我们四个孩子的学费发愁。但即使这样,每年的6月19日会,节衣缩食的父母亲总会发零钱给我们做赶会的盘缠。发放零钱的仪式,非常庄重,那时的我们会安安静静的坐着,生怕自己一时的疏忽,惹父亲生气,让零钱泡了汤。父亲做事十分公平,每人两毛钱或三毛钱。领到钱的我们穿上干干净净的衣服,手紧紧的按着口袋,带着满心的狂喜,邀上伙伴,直奔霍刘家。</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style=""> 大姐善良懂事,一般情况下,发给她的钱在兜里揣上几天,总会原封不动的交还父母。二姐生性急躁,她常常会在第一天就把钱花的干干净净。而那时穿着红布鞋的我,似乎颇有经济头脑,脚步轻快地穿过如梭的人群,踏遍刘家大街小巷,将自己所瞅中的目标,价钱打听的一清二楚,然后前后反复比较,直到找到物美价廉的东西,才各式各样购买一些。一分钱用报纸折成漏斗形装着的瓜子,一分钱五颜六色糖精水,一分钱看一本小人书,就是一两分钱的西瓜我们也会偏着头看很久,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只有觉得合适了,我才下定决心去买。早晨我一般是不买什么东西的,下午等到集散的时候,好多东西都非常的便宜,我们便会花费很少的钱买一大堆东西,然后把外兜撑得鼓鼓囊囊的,像个土财主一样,大腹便便的走向戏台,坐在戏台口看演员们化得五马六怪,听他们在戏台上呜哩哇啦,研究杀狗劝妻的那只狗为什么一动不动,烙碗计里那个碗到底烫不烫,戏子手里的马鞭为什么就代表一匹骏马……</font></h1> <h1>  父母总会在忙里偷闲赶集的时候,在戏台的边上发现幼小的我和伙伴看戏吃东西。很多年过去了,父母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无限的快乐和自豪。当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有一年精心算计后买的东西都已开始变质,自然肠胃不好,哥哥背着已在初一上学的我看完了病,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要吃什么跟他说,哥哥怜惜的眼神至今仍然历历在目!想起这些,泪湿眼眸!</h1> <h1><font color="#010101" style="">  在哥哥上高中的时候,我可怜的母亲总会在我面前叨叨,你哥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媳妇啊,尤其是看到一大堆女孩子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妈妈的那种感慨就更加的强烈,她总是呆呆的看着他们,轻轻地问我哪一个才是你哥哥的媳妇呢?急坏的母亲开始四处打听,送礼请媒人,终于在见了一面的情况下急匆匆地在隔壁村子为哥哥定了一门亲事。</font></h1><h1> </h1> <h1>  而每年暑假6月19日,就是接受了高中教育又不满包办婚姻的哥哥最为痛苦的时候。因为据我们本地的习惯,家门前有会的时候总会要邀请已经订婚的女婿或媳妇到自己家来做客,这是许多人家所盼望的事情,也是许多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开始交往的机会。每年到这个时候,母亲总是苦口婆心地教导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活泼开朗的我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母亲派我做他们的小跟班时,用眼神警告我,我知道她是对毛手毛脚的我极不放心,但装作不知道,在我的记忆中,当时那个女孩是有点喜欢哥哥的,经常在我跟前打听哥哥的事,但上学的哥哥丝毫不为所动。为了让他们关系融洽,我经常在他跟前炫耀我哥哥的优点。但是那几天,无论是在喧嚣的夏日还是清静的夜晚,哥哥总是板着一副面孔,不多说一句话。每次回来就要在我奶奶跟前哭诉一番,但是迫于父母的压力,他不曾对他们提起。这样持续了两三年,由于哥哥的执着坚持,婚事后来也不告而终。</h1> <h1><font color="#010101">  那时的6月19日会,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人声鼎沸!街道两侧摆满了小摊,那些床单被套、衣服鞋袜、棉花粗麻、松紧鞋底、油糕麻花、面皮粽子、甑糕醪糟、</font>蔬菜瓜果、扫帚笼笼、木材家具、猪牛马羊、耍猴拔牙、照相理发、狗皮膏药……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小贩破死亡命的吆喝声迎面传来:“便宜了便宜了,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span style="color: rgb(1, 1, 1);">”</span></h1><h1><font color="#010101"> “谁把甜西瓜忘了”;&nbsp;</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来把苹果捎上”;</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一块了,一块了”; &nbsp;</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先尝后买,不甜不要钱”;</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一块钱10斤”,</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香爨梨瓜,不买尝嘎”</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各种叫卖声或高或低,不绝于耳!过往的或急躁地东张西望,或急切地驻足细看,讨价还价;或平静地不理不睬,兀自前行!那时自行车、架子车、来往的人流挤满并不很宽阔的马路,让人寸步难行。最难忘的就是那些很少出门的小脚老太太或步履蹒跚的老爷爷,坐在铺得软和的架子车里,被儿孙拉着看热闹,老婆婆头顶戴的白手帕,干净耀眼,麻花油糕凉粉是他们的最爱,也许对他们而言这就是最幸福的时刻!那个用大棚遮挡的空地内正在上演搞怪的耍猴戏,或者展演“大头姑娘”,但这旁观者众多,很少有人进去观看,只有招徕生意的人撕破喉咙喊:快来看大头姑娘,头大身体小,全身只有一尺高,会说话会唱歌……</font><br></h1> <h1><font color="#010101">  这种粽子摊子和凉粉摊子我一般是不去光顾的,因为它太贵了,我的零钱不足以支撑这种奢侈的愿望。我只是在心里不断的说着一句歇后语,那就是不吃凉粉了把板凳腾开。看着许多人咂吧着被调料辣椒所染红的嘴唇,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那几天,我们受到种种优待,不需要干任何农活,三天四晚上,我们大多数时间都徘徊在街道上,无聊的去转悠,稚嫩的脚印踏遍刘家的角角落落。而七八岁的弟弟,总会呆在卖羊肉的小摊跟前,闻着扑鼻的香味儿,蔫头耷拉地满含热泪,哽咽地告诉我:他非常同情那只可怜嘶叫着的小羊羔,竟然在一时间,被宰杀得血肉模糊,他无奈而又悲伤的神情,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作为一个小孩子,并没有沉浸在热闹的人群之中,反而为一只待宰的小羊而哭泣,来往的人们步履匆匆,他们只闻到了羊肉的浓香,而没有感受到一个孩子的落寞和悲天悯人的情怀。</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从小爱美的妹妹,那几天总会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她会和我们一样忙忙碌碌,但热闹的戏曲和可口的美食,对她是没有任何诱惑力的,她总是反复盯着我们乡里的那个最漂亮的叫张园园的姑娘,三天四晚上,只要有那个园园出没的地方,总会看到我妹妹她们如影随形的背影,听到叽叽喳喳不停的评论。</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也许那时的父母亲会呆在闷热的玉米地或辣子地里,给家里的那几亩自留地施肥浇水培土。玉米锋利的叶子,划过他们满是汗水的脸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而这种辛苦,是当时沉浸于快乐之中的我们所无法感受到的。我们看到的只是父亲买回的西瓜,然后杀成12块,每人两块,我喜欢吃西瓜瓜子,父母就会将他们的西瓜瓜子全部留给最小的我。</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父母,一年四季总有干不完的活,总有操不完的心。他们即使去跟会的时候,也是急急呼呼,来去匆匆,他们喜欢用节衣缩食来的钱,增添一些家具。父亲年轻的时候非常能干,有人曾经叫他“天有路”。为了节省开支,他自己能够加工的家具决不花钱,家里压饸饹的机子、拉梨头、鸡瓦模具,桌椅板凳,都是他自己亲手制作而成的。有时去赶集,把人家制作的器具研究一番,回来就自己加工成功。</font></h1><h1><font color="#010101"> 最热闹的最嘈杂的当属牲口集市,它设在我们刘同学老家门口的一片空地内,鸡猪牛羊骡马拴在树桩上,各种怪叫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气味。有时父亲也会在牲口集上私下做经纪人,在买卖双方谈生意的时候,趁机搭讪,帮忙交易,奇奇怪怪地将手伸进袖筒里,说和一下买羊买牛买猪的事情,从中赚一些小利。有时我转的无聊的时候,总会到牲口集去找父亲,看穿着白老布衬衣的他清瘦的身影穿梭于人群之中,或在日光斑驳树阴下,或在灿烂的阳光中,跟许多衣着干净简朴的父老乡亲攀谈,时不时伸手掰开羊牛的嘴巴看看牙口,或抚摸或观察皮毛,争论不休。我最喜欢看父亲和他们的手互相伸进袖筒里,暗中摸索,讨价还价。有时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插手,有时他们会假装生意说不好,便悄然离开喧嚣的人群,躲到乡间小路上去交易,父亲总会不负众望,小有收入。 </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无戏不成会,京当戏台坐落在乡政府后面,被刘家村紧紧包围,向北背南,古旧的它似乎从不羡慕南乡人肥沃的土地和优越的水利条件,执着地向着西瓜山袒露着它的虔诚,初心不改!这里没有豪华的座椅和高档的音响设备,只是喇叭出奇地响。戏台前面横七竖八地放着废弃楼板,这便是座椅了。楼板与楼板之间也可以放置板凳。坐着的位于中间,站着的围成半圆形。那时戏台跟前总是围得人山人海,树上骑着的,墙上坐着的,台上演绎的总是一些下河东、铡美案、窦娥冤等经典唱段,上面的演员三五步走遍天下,七八人百万雄兵,念唱坐打,展示古今人情冷暖,教人勤苦为善,爱家卫国,令人唏嘘不已!乡亲最喜欢的还是丑角演员表演的《拾黄金》《教学》等唱段,演员滑稽而夸张的神情与动作,常令人们嬉笑不已,这是艰苦生活中乡亲们最为快乐的精神盛宴,带给他们心灵长久的慰藉!演员衣衫湿透,极其忘我,下面的戏迷晃着扇子,看得如痴如醉。真可谓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纯朴而内敛的家乡人是不会当面给演员鼓掌的,那份尊敬和佩服总是留在心底!晚上,周家、朱家、凤雏、礼村,贺家的村民也会翻过深沟黑灯瞎火地来看戏,父亲也会抽出时间和母亲一起边看边讲,母亲对此不甚了解,常常张冠李戴,胡拉乱扯,把秦香莲说成三娘教子,父亲不厌其烦,台下小声讲,回家大声讲,一直讲到母亲了解大意为止,有时胡拉的厉害了,笑得父亲快岔了气!</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三天四晚上,亲朋好友完成了他们心中神圣的聚会,品尝了当地最高规格的待客美食:薄筋光的面皮、煎稀汪的臊子面、泛着油光的油饼馍、热气腾腾的荷包鸡蛋……彼此进行了情感的联络和劳作的经验交流,慢慢散去,各做各的一份儿事去。闲着的时候,还会议论起某个演员唱腔的高低,衣服牛马的贵贱,羊肉汤的咸淡,西瓜的多汁甜美或恶水没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又开始漫长的等待,等待孩子长大,等待来年丰收,等待明年的十九会!就在这样的期盼中,恬淡宁静的日子依然在继续!</font></h1> <h1><font color="#010101">  回首往事,一切华章,皆成过往,现在,家乡庙会的昔日盛况已经不复存在,但父母在,会就在,每年六月十九到来之际,我的心会不由自主地飞回老家,任时光回转,尽情去追寻那片生我养我的贫瘠土地,那纯朴的至亲好友,那无忧无虑的孩提岁月,那十九会往日的喧闹繁华!</font></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