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三线情怀:〈驻地一〉五块石<br> <br> “五块石”在汉江上游是颇有名气的,它的得名来源于汉江中心有五块大小不同的石头,它们顺江排列,甚为壮观。每当汉江涨水或者退水时江心露出水面的石头数量和高度就不同,当然在发大水时它们也就会淹没得无影无踪;退水时五块石就会依次渐露。这种自然景观,天然地形成了一种水位观测点。<br> 五块石头的位置,处在一个140度转弯的夹角上,北岸山势陡壁、转过弯来、逆水向南,两岸突然开阔。西边是一亇宽约二十米、长约一百米的沙滩、两岸是缓慢的山坡、山坡上翠绿的竹林和树荫、若隐若现的农舍、形成了两种显明的对比。一边是悬崖陡峭江水急流,转过弯来就呈现出柳岸花明又一春的景象。由于江水由南而来江面开阔、突然转东,江心变窄,五块石头又居中间,形成急流,汹湧澎湃,五块石又欲用自己的身躯阻挡涛涛的江水,然而大自然的法则是不以它们的意志而逆转,它有时可将你淹沒的无影无踪,好似你就根本不存在。有时它又会让你若隐若现于世,给你一点喘息的机会。<br> 江水拍打着它的身躯、渐起的浪花又从它的身边流走。流向远方。<br> 无雨的季节、江水低落到了极点,五块石头全部露出水面、五亇兄弟光滑锐利的身躯整齐地排列在江心,阳光照射到它们身上,反射出的光彩、仿佛告知人们它的存在,存在于惊涛海浪中,存在于风平缓流中,存在于深山峡谷中。大自然赋予了它们忍辱无奈、耐力超群、不屈强势、死而复生的精神。<br> 江西岸的半山腰就是我们的驻地, 我们将在这里从少年转向青年时代,转向成人并接受时代的考验,就象江中的五块石那样,经历着大自然的洗涮。<br>待续〈驻地二〉汉江纤夫</h1> <h1>三线情怀〈驻地二〉汉江纤夫<br> <br> 七十年代初期的汉江上、行驰的大多为木船,随着三线建没的开始,襄渝铁路在这里修建,江面上机动轮船才多了起来。<br> 当时四十几万筑路大军齐聚这里。没有公路,筑路物资开始全靠水路运输。<br> 沉默了几千年的汉江似乎苏醒了,江面上呈现一派繁忙景象。各种船只往来在江上,但每每有船经过五块石时,速度都要减慢下来。顺水下行的要小心翼翼驾驶,船老大们紧张.熟练.敏捷地操纵着船舵,在急流的助拥下、急速转弯通过五块石、此种情景让我们在岸上看的人都感到心惊胆战!如若失手,将是船毁人亡、 机动铁船要好一些、但也决不能掉一轻心。<br> 逆水上行的就不一样,木帆船即使是空船,顺风将船帆撑起、借助风力也还要纤夫们用纤绳在岸上拖拉。纤夫们沿着千年来他们踏出的小路、踏着悬崖壁上磨出的脚窝、喊着悲壮整齐的号子、一步一步地前进。<br> 五块石是纤夫们行船者的一道关口,他们要在这里付出几倍的体力,要在这里拼命。上行的木帆船来到五块石都要先停下耒,几条船的纤夫会合在一起,将一条百多米长的纤绳拉到沙滩上,然后二三十扦夫把肩绳挂在主纤绳上,号子声一响起,大家一起用力,船上的人将船篙用力撑在江心的石头上,在急流中缓缓前行。船到了江水最急处,这时你只能听到领号人嘶哑的号声,已听不到纤夫们的随号声,这时的纤夫已无力随号,他们个个憋足气向前爬行,这一幕是多么的悲壮,两只手扒在沙子里,用穿着草鞋的前脚掌顶着沙地,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挪动,甚至爬几下大家还要停歇一下,缓缓气,一不小心还要向后滑去。过一次五块石每只船都需要几十分钟的时间,就这样一条一条的船,艰难的渡过了汉江最艰险的五块石,此后号子声又灰复了正常。纤夫们随号声又回荡在山涧,号子声渐渐消失、船转过了江弯、离开了我的视线。这是我一生中感受到的最悲壮、最悲切、最艰险、也是最壮观、最感人的一幕。<br> 每当在电影电视里出现纤夫的镜头、都不由得使人想起汉江纤夫,想起五块石的急流险滩,想起沿江纤夫们踏出的小路脚窝,如今他们已退出历史,江水淹没了他们的痕迹、汉江纤夫号子也从此消失,我怀念他们,敬佩他们。历史就象他们的脚下的印迹,一步步改变着,向前行进。<br>待续〈驻地三〉</h1> <h1> 三线情怀〈驻地三〉神秘信号弹<br> <br> 初到三线时、深夜我们会经常看到,从汉江对岸射出的手电光、它有节奏的闪烁、有快有慢、给人一种神秘感,不禁使人联想到电影里打信号联络的镜头,更让我浮想连翩。夜深人静,伴随着风声夹杂着花啦啦的雨声,从山上向下流淌的水声,汉江发水的咆哮声,此时江对岸发出的信号灯。天空睛朗时,月色撒在江面,偶而还会出现信号弹射向天空,有时白天也能看到。“敌特信号”?年轻的我们不理解这种现象。后来经询问房东马队长,他说这就是人们联系的一种方式,不知道内容。这种情况政府也知道,只要不危害社会,不危害人,不干坏亊,政府一般不查。多少年都是这样不奇怪。我还是不理解“那这都是什么人”?队长也说不清了,也可能他知道而不愿讲。<br> 上世纪的一九四九年、解放军挺进大西南驻守在西北的国民党胡宗南部溃不成军,在这秦巴山区就地解散了四亇师、这些军人不敢回家乡,各自寻找自己的隐身之地。他们是军人,是有组织意识的,他们是伙伴,也是朋友, 他们用部队的那套方式在这交通不便的深山进行情感的沟通。<br> 在我们连部旁边就住着一个孤寡老人,五十来岁独身一人,砍柴做饭,下地干活,很少与人说话。他亇子不高,有着一付宽厚的肩膀,他就是落户的国民党兵、据说是亇排长。时代改变了他们,时间让他们慢慢消失,随着他们的逝去,汉江对岸的神秘信号再也不会出现了。<br> 历史是无情的,它会让一些亊物逐渐淡忘,逐渐消失,逐渐死亡。<br>待续〈驻地四〉</h1> <h1> 三线情怀〈驻地四〉民风民俗一<br> <br> 我们初到三线时,是借住在老乡家。没有床铺,就在地上铺些稻草,临时住下了,我们一排被安排在马队长家。<br> 这里的人勤劳朴实,他们生活艰苦,日复一日地在祖祖辈辈修建的梯田上耕种,收获的稻谷几乎全部上交公粮,然后再从政府那里得到口粮,每人每月十多斤,(大部分是杂粮)他们在山间开耕一奌自留地,种些盖菜(注:一种产量很高的蔬菜、但不好吃、现在已经没人种植了。),种点南瓜红薯,那时山里的副业是很不错的。满山的桑树顺着梯田边栽种,种桑养蚕,每到收获蚕茧的季节,山间小路上,一排排担挑箩筐的山民,赶往流水小镇,一船船蚕茧顺水运往安康,那时安康丝绸厂是当地很有名的企业。<br> 汉江行船、离不开杉木和桐油。人们在房前屋后栽种杉树。桐树也遍布山坡空地。他们穿着草鞋、挑着一担担桐子籽、翻山越岭、到镇上收购站換取现金(现在已没有这种现象了、杉树没了、桐树也见不到了)。<br> 有钱买不到粮食、我们初到时候用一两粮票、在老乡家能換四个鸡蛋。一斤粮票在镇上偷偷能卖陆柒毛钱。好多同学经常让家里寄些粮票,自己到镇上吃饭用点,剩余的大部分就換成现金享用了。<br> 记得有一次我和战友小群在流水镇唯一的面馆吃饭,那是一个酷暑的夏日。吃着饭突然感到一股凉风从背后吹来,风一直不停、奇怪了?待我回头才发现一老乡在用自己的扇子给我扇风,我知道他的用意,也没有阻止,吃完饭后我随手给他贰角钱,他不接,对我笑了一笑,我又拿出贰两粮票给他,他高兴地要了粮票,却未接受贰角钱。他们也有自尊,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他也不会采用这种方式換取一张吃饭的票证。朴实勤劳的山民让我无法忘记。待续</h1> <h1> 三线情怀 <驻地四> 民俗民风二<br> <br> 房东马队长的儿媳妇,一个二十二三岁、模样俊俏的女人,年龄不大已结婚四年多了,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男人是吃公家饭的,在离新庄子五十多公里的小道河煤矿工作。这男人一个月能回来二、三次、因家里媳妇长期没有怀孕,心怀不满,要求离婚(其实他在单位已有相好的女友了)。家里婆婆也不待见她,整天对她骂骂咧咧。家中的小姑子也时常欺负她。好在她的娘家也是本队的,婆媳一吵架她就回娘家住了。<br> 常言道:寡妇门前事非多。婚姻不合,男人抛弃的女人也一样。陕南某些地方就流传着一句段子:“睡觉xx还管饭”。就是讲那里的人们对性生活的开放。那时的山区比较落后,人们鸡鸣起床,日落睡觉,生活单调,加上繁重乏味的体力活,到了晚上无事可做,为了节省灯油钱,早点睡觉,享受上天赐给人们能带来的刺激,带来的激情,带来的满足,享受着做人唯一乐趣,他(她)们醄醉,并且想望这种快感。这个小媳妇也不例外,自己的男人不爱自己了、要自寻安慰。男人们也像狗一样闻到了味,围着她找机会,我们班王建国外号王胖子在回宿舍取工具时就无意发现了她和我们排的军代表张排长在一起做爱。(该故事在后边“花絮”中有详细记述。)<br> 山区的人们,无论男女,在田间地头劳动时喜欢打情骂俏,我们在上工或下工的路上、经常可以看到几个妇女将一个男人的裤子脱掉围着戏耍。有些妇女见到我们还进行挑逗;“学生娃过来,学生娃好看不?”,山区的妇女泼辣直率,不爱掩饰。<br> 在那个年代,山里人是夜不闭户。那里的人决不会不劳而获、偷取别人的东西、即使自己再困难。这种良好风俗一直沿续到今。汉江边有很多暗门子,主要服务于江上的船夫纤夫,他们随船而行,走到那歇到那,沿江大小码头是他们主要的歇脚地。那辛苦了一天的船工和纤夫就把自己仅剩的一点力气和获得有限的钱财,肆意的挥霍在这里的女人身上。<br> 我们驻地江边就有一户人家、一个中年妇女的屋门上、房墙上就写有好多招人的词语、“屋内妹妹在等哥”等好多勾引男人的话语。她家的屋门是日夜不闭的,如果你看到门关了,那必定是屋内有客了。<br><br></h1><h3><br></h3> <h1> 三线情怀〈驻地四〉民俗民风三</h1><h1> </h1><h1> 刚到三线时、我们要自己动手盖宿舍、连里就临时组建了一亇木工组。抽调了几名会点木活的同学,其中就有我和老闫(闫新民),还有一亇记不清了。木工房就借用当纤夫的郭师傅家。开始我们只是做屋架和简单的门窗、宿舍盖成了、连里就留下老闫一人继续做些家具和其它连里需要的物件,因为老闫的木工手艺比我们都好。</h1><h1> 老闫就长期在老郭家待下了、纤夫老郭当时不到三十岁,已有五亇孩子。四亇会跑的,整天由老大带着,光着屁股排着队滿山地跑。饿了到我们炊事班要奌剩饭剩菜吃,或者吃树上的各种果子。困了就往山坡上一倒,一个亇就睡着了。该吃饭了,天黑了该回家了,他们的妈,老郭的媳妇“臭大刀”(学生给起的外号),这时才会出现招呼她的孩子们。</h1><h1> “臭大刀”一个二十六七岁纤夫的老婆,年纪不大却生养了五亇孩子。辛苦的劳作使她过早的衰老,繁琐的生活让她无法讲究收拾、她和她们的孩子一样、无非比孩子们多穿了一双鞋、一条打着多处补丁的裤子、穿一件蓝色大襟上衣。衣服很少扣着,怀里抱着老五,敞襟露怀。孩子在她怀里叼着一只奶头,也不知道有奶没奶,似睡非睡,迷迷糊糊。她那另一只奶子垂吊在外边、旁若无人。这种情形我们大多数学兵都会尽快躲过去、也有不怕的,有的还用语言挑逗的。她有时用撒泼的谩骂回应,但有时还会对你报以憨笑。社会和生活造就了这么一位妇女“奇芭”。</h1><h1> 上亇月我们去驻地听老郭讲,她己去世两年多了。不由得使人有点感慨。心里不知是什么嗞味?在那个年代她无奈、自然地用她的方式养育了自己的孩子,孩子们现已长大成人、他们是否还能记住自己的儿时?记住自己的母亲?</h1><h1> 一个风雨的日子,纤夫老郭带着他的同伴、把船停在江边,回家住宿、媳妇做了几亇小菜在厅房招呼他们。老郭特意叫上老闫一起喝酒,酒是当地山民用乖枣、红薯、柿子做的、酒喝大了、船夫们的劲头来了、不顾一天的劳累、有人就找来了已经离婚、单身的马队长的儿媳妇。几亇男人让臭大刀带孩子们离开,在睡房里一亇亇借着酒劲、疏松着自己身骨。席间老郭让闫新民也进去玩一下、老闫一亇出校不久的学生那经过这场面,赶忙说“我就不了、让我看看就行”。玩没玩?看没看这谁都不知道?这亇故事是闫新民过后对人私下讲的。</h1><h1> 老闫会游泳,在三线我们是决对不允许下江游泳洗澡的。老闫自持泳技高,多次偷偷下江洗澡,说实话他的游泳技术肯定不如我。我上小学一年级就在市体育场学游泳、四年级就带上了小红帽,可以到深水区游了。初中时我可以从兴庆公园西岸游到东岸“太白醉酒"处打亇来回。在三线的日子里我都没敢下过江。</h1><h1> 人们常说“淹死的都是会游的"这次闫新民又偷偷下江,他选择了一个水深的地方,站在陡俏的石头上向下跳,一亇猛子下去再也没有上来。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不在了。(注:闫新民逝世至今还有一亇版本,讲是他不会游泳,那天是和炊事班的几个战友到江边洗衣服,不小心滑入水里的。这里讲的故事,无论是那种情况,其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走了,他是我们连“唯一永远留在三线战场,襄渝铁路建设上的战友。”)两天过去了,老闫还没找到,部队派了机动船用机器打水,加上老乡的木船、几艘船己忙了两天都无结果。我们全连学兵也在焦虑中一起度过了两天。实在没有希望了,领导们决定取消就地打捞。这时有亇船工说再试试,就又用撑船的竹竿在水下寻找,突然他叫喊一声:有啦!勾主了。闫新民浮出了水面、他整亇人都被水泡胀了。</h1><h1> 我们连的战友们在离江边不远的山坡上,甪当地埋葬逝去人的方式、用石块盖住他的棺材,垒起坟头、面向汉江,让他时时地注视着他热爱且夺去他年轻生命的汉江水。</h1><h1> 火石崖电站要蓄水了,老闫的坟将要被水淹没。当地政府决定把一些在参加三线建设中牺牲的解放军战士、学兵战友、移往安康烈士陵园、并在陵园内修建了学兵亊迹纪念馆。</h1><h1> 五月份,我和几亇战友到陵园看望他。墓碑上刻着五八五一部队学兵三连战士闫新民在一次亊故中殉职,享年十七岁。尽管闫新民死的不是那样壮烈,不同其他战友,牺牲的学兵有意义,因为在那特殊的年代,让他过早失去了生命,政府和人民这样按排也是对他、对我们参加过三线建设学兵的安慰和认可,并且还能教育后人,不要忘记那段历史。谢谢他们了!〈驻地完〉待续初到三线的日子</h1><p class="ql-block"><br></p> <h3>走访驻地的船工老郭,如今人已老,女人已过世。</h3> <h3>老郭家的新房,孩子们已经长大,都有了下一代,今日过着幸福的生活。</h3> <h3>安康烈士陵园,我们去看望战友阎新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