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游客,我只是归来!

楓葉晨飄

<h3>年少时,常从爷辈父辈们口中听到一个词——落叶归根。这词的意思我懂,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小学生了。什么归根不归根?当时觉得大人们的想法特矫情。因为当时身边还真有人放弃了在外地优越的工作和生活条件不顾一切地返回家乡。我那时觉着不可思议,心中暗笑他们的迂……</h3><div><br></div><div>清明时节,已在西安定居的儿时小玩伴英子回到信阳,我陪她去了一趟她的家乡也是我的故乡。</div><div><br></div><div>英子阔别家乡已二十年余,父母长眠于此,众兄弟姊妹也已相继离开家乡。但是她一回到家乡仍然处处都是亲人们热情洋溢的笑脸,贵宾般的礼遇没得说。什么叔叔婶婶堂兄堂妹,还有舅舅舅妈表姐表妹,走在大街上她忙不停地和亲朋好友各种问好。我则无言地面对大街上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一脸的茫然和飘忽。此刻突然感觉自己特像一个没有根的浮萍,不知情归何处。</div><div><br></div><div>小时候随着父母工作的调动而转战南北,虽有祖籍那里却没有一点我的生活的痕迹。我出生在异地,生长在他乡。这里漂个三两年,那里泊上三五载,整个青少年时代被拼凑的零乱不堪。以至于别人问起我是哪儿的人我都无从应对。</div><div><br></div><div>儿时的同学难得聚在一起,有好几个甚至三十年未见,走时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小少年,而今在不经意间已然步入中年。同学四目相对,时空交错中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最让我难堪的是同学之间互相玩猜猜时,男生们居然没有一个能想起我是谁!别的同学虽已在外地工作生活但是祖籍在本地,大家都还能记得个囫囵,只有我被完全地遗忘了。归其原因就是因为我是外乡人且停留短暂。霎时一股说不清的情愫在心底泛滥……</div><div><br></div><div>席间,大家不由自主地谈起我们的班主任舒长胜老师(在这里写下他老人家的名字是因为我想让同学们都别忘记)这个不得不提的可亲可爱阅历丰富的老头儿。他早年遭到迫害被打成右派从北京被下放于此,一生命运多舛,孤苦一人受尽人间坎坷磨难,但是你在他那里却丝毫看不出悲观消极沮丧,他幽默诙谐积极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鼓舞着每个孩子。他以校为家,生活和工作都在这个小院子里。一下课同学们都可以随意出入他的宿舍。喝水,洗脸,调皮的孩子还翻东西,俨然如自己的家一样随便。他工作之余最爱做的事儿就是家访。他基本去过每个孩子的家,了解每个孩子的家庭境况。在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他帮贫困的孩子交学费,买礼物去探望生病的同学(当然这个包括我)。他亦师亦友亦如父,把他自己全部的爱和精力都奉献给了我们这届学生。我们这个班是他退休前教的最后一批学生。他曾流着泪对全班的同学们说对不起大家,还差一年未能把大家送毕业,他提出要提前照张毕业照,照相那天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闪烁着浑浊的泪。</div><div><br></div><div>年少时曾就读过许多学校,许多班级,唯独对这个班有着特殊的情感,不仅仅是我,这个班上的每个同学们亦是如此,不是这班级的学生也许无法能懂。现在想想,正是舒老师用博爱的人格魅力把大家凝聚在一起。</div><div><br></div><div>这个班确实有点特别。当初不知何故,校领导把这个班级安排在一个远离学校校园的独立的小院落里。我们这个班级仿佛就是一个独立的王国,或者说更像一个欢乐和睦的大家庭。舒老师退休后这个小园子也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我们五年级时撤回大校园,依依不舍地离开这个曾快乐学习嬉戏四年的地方。<br></div><div><br></div><div>聊到不在座的那些老同学现在的状况,回忆起当年同学们在一起学习玩耍时的点点滴滴。此时终于有两个男生记起我了,我如释重负,这下终可以证明我不是冒牌了。提起那张有特殊意义的小学四年级合影照,桌边的所有同学居然都无留存,我是唯一收藏者,终于有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不由心中略过一丝窃喜。大家急不可耐地要求要先睹为快。有个男同学说二十年前的一场大水冲走了一切当然还包括那张照片,为此难过了很久,他说照片没被大水冲走之前上面的每个同学他都能依次叫出姓名,自从照片丢了记忆就模糊了。听到我还保存着这张照片时,我能看到他眼中放出欣喜若狂的光芒。<br></div><div><br></div><div>闲下来我便兴致盎然的要去看看曾经的旧居。小镇不大,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div><div><br></div><div>走进儿时曾居住过的院落,前排老屋没有变化,但是却分明没有记忆中的高大雄伟。后排房子虽已改建,仍依稀能看到当年的模样。穿过老屋过道站在满满儿时记忆的庭院里探头探脑地张望……</div><div><br></div><div>时间斑驳在砖缝瓦沿,岁月褪色在和风暖阳之间。庭院依旧别致紧凑,古朴静幽。曾经绿荫蔽日的苹果树和梨树也不见了踪迹,院中的大花池也被夷为平地。院内无人影,只听得矮矮厨房里传出欢快的锅勺交响的声音,菜香随之恣意飘散。我瞪圆双眼像扫描仪一样四处打探,想准确而又细致把院内每个角落的变化都尽收眼底,这会儿自己都觉着自己怎么看怎么像来踩点的贼,就怕突然冒出个陌生的面孔像审那啥似的问我找谁。这就太不好交待了。这种可怕的念头一出来,内心顿觉兵荒马乱。只瞄了两分钟,趁主人还没露头,我便速速逃也似的离去。</div><div><br></div><div>何尝不希望里面迎出来个亲人,热情地说你到家了,这样可以堂而皇之地住进家里细细地回味回味。当然,这基本上是一个外乡人无法得逞的遗憾。</div><div><br></div><div>记得前些年和老爸一起去另一个曾经的居住地,本来也是想去找回一下过去的旧时光的,可一进院子,有五六条狼狗凶神恶煞地朝我们狂吠,院子里迅速串出来一群人问我们是干嘛的,这才明白整个大院儿早已被这几家秋色平分,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再说就算是人家让你随便看,可有五六条狼狗跟随,你还有看的兴致么?我只得悻悻离去!</div> <h3>老镇的街道依旧曲曲弯弯,只是它远没有我记忆中的宽阔悠长。站在这熟悉而又几近陌生的街道,沧然失落。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h3><h3><br></h3><h3>世间万物,生命轮回。这时的我终能明白那时父辈们那难以释怀的乡恋。也重新理解了叶落归根的意义所在。才明白但凡是吃五谷杂粮的人都不能免这个俗。那种强烈的归宿感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h3><h3><br></h3><h3>岁月的流失会带走很多东西,比如青春,比如快乐,比如曾经的拥有。但岁月流失却带不走许多东西,比如一种情,一种牵挂,记忆深处的一道风景……</h3><div><br></div><h1><br></h1> <h3>舒老师长眠在异地他乡一条小河边的山坡上。客死他乡身边竟无一人知晓,几天后才被邻居发现,现在除了这些学生去扫墓,他早被这里的人们所遗忘,他像茫茫人海里的一滴水或一粒尘埃无声无息地湮没在那片的山清水绿之中,虽没有叶落归根,也算是有个好的归处吧。老人家生前肯定留有许多遗憾,也留下许多迷。只希望这位慈祥的老人魂魄能有所依,别再像离世前那一刻那么的孤独无助,您若黄泉有知,就会看到同学们都没有忘记您。逝者安息吧。。。。。。</h3><h3><br></h3><h3> &nbsp;</h3><h3> 于 2013年4月6日随笔</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