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援藏记录之工作生活点滴

无相

已经援藏归来一段时间了，有了很多高原印记，两腮还带着些许的高原红，每看到西藏的新闻和照片总是兴趣盎然，开始关注西藏的天气，很多朋友询问西藏的风土人情，要求观看西藏照片，由于懒，未能及时规整心情和资料，给自己的借口是琐事繁忙。不能再拖了，终归是到需要总结援藏经历的时候了。

由于地域和经济社会发展特殊性，西藏有54个县、青海有13个县还没有律师，而青海、西藏依靠自身的律师资源无法解决无律师县问题。司法部、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开展了选派和组织律师赴青海、西藏两省（区）无律师县开展志愿服务的活动。

西藏，雪域高原，高寒缺氧，容易发生高原反应。律师生存在体制外，去援藏支边，没有提拔没有重用，且影响自己在本土的业务。作为一名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和基层党务工作者，怀揣报效，积极报名参加志愿者活动，自愿去艰苦环境做出自己贡献，在忐忑中迎来了前往西藏的日子。

即将去的服务处所是在西藏自治区山南地区洛扎县，边境县，是我国与不丹国接壤最多的县，边防线长200公里。洛扎藏语意，洛为“南方“，扎为”悬崖、峡谷”，洛扎地处西藏自治区南部、喜马拉雅南麓，全县中部就是一条大峡谷——洛扎沟。平均海拔3820米（拉萨市平均海拔3650米），全县辖2个镇和5个乡，总人口2万，国土总面积5570.3平方公里（枣庄五区一市，共为4563 平方公里）。山南地区的车牌代码是藏C，天天看习惯了，离开洛扎县后，看到藏C牌照汽车都有些小激动，总想在人群中多看一眼。

山东省对口支援西藏自治区的日喀则市，所以说，山东人都在日喀则了。但是我们是司法部的行业选派，也算是“中央干部”，不按照地方支援，缺点是在山南这里找山东老乡比较难。

洛扎与内地存在时差，2个小时以上，早晨7点半左右天亮，晚上21点半左右天黑，机关单位上午9点半上班，下午15点半上班。洛扎县城比较寒冷，相较拉萨市以及山南市要低5-10度，主要是因为地处高原，又是大峡谷，每天下午就开始刮风。5月份6月份内地已经是30摄氏度以上酷热难耐，洛扎县城基本上是0-15度，平时的穿着是秋衣秋裤，这是必须要保底穿的，另加厚绒的保暖裤+牛仔裤，上身毛衣+抓绒衣+冲锋衣，后来到6月份，去掉了冲锋衣，但还要穿着抓绒衣，晚上在客厅看电视，必须加盖毛毯。

七月流火，洛扎的温度竟然是这样的

同一天的温度对比，完全是两个世界里，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县城主街区

洛扎县城只有一条东西主街区，长大约1.5公里。县城南北方向，两边都是大山，很荒凉很辽阔，山连山山套山，南边的山夏季有些杂草植被，北边的山虽然朝向南，但几乎寸草不生。两山很近，峡谷很窄，有人开玩笑说，在县城早晨起来，只能朝东西方向伸懒腰，如果往南北方向，双手都会碰到大山的。

县城只有一个银行，就是中国农业银行。

县城里只有一个加油站，中国石油

县城常住人口大约2000人，主要是各机关局委办干部、商铺经营者、部分藏民住户。藏族人是多数，汉族是少数民族。

县城里藏民居，在没有藏族同事陪同的情况下，我没有这个勇气敲开这些房门去拜访。

县委县政府主楼

这是洛扎县委县政府大院的周转房，画面最尽头的单元就是我的家，画面右面就县城北面的寸草不生的大山。

作为“中央选派干部”享受副县级待遇，1、住县委县级干部周转房，二室一厅一厨一卫，电视机洗衣机热水器微波炉等基本生活用品一应俱全；2、工作日一日三餐在小灶吃饭，与县级干部一起用餐，周六周日休息，吃饭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可以买菜自己做，也可以在县城小餐馆。餐馆以川菜为主，商铺经营者也大多是四川人，西藏其他地市包括拉萨，经营者也是四川人为多，有人开玩笑说，西藏被四川人占领了，新疆被河南人占领了。

县政府食堂的饭食，荤素搭配，还是不错的

县政府周转房。

看到远处的鸟，一直以为是雄鹰，后来知道是乌鸦。

前往西藏前夕，得知消息，短短三个月内有三位全国援藏律师牺牲了，还有一位在重症监护室。高原脑水肿、高原肺水肿可以直接导致死亡的高原常见病症。从来不吃保健品的我，开始准备各种保健品和药品，复合维生素（善存），辅酶Q10，西洋参、螺旋藻、红景天胶囊、高原安，哎，都是压饿的，可以当饭吃，这还只是一部分。

本来不需要这么极端，专家说：援藏是长期在高原地区工作生活，和3-5天的高原旅游对身体的伤害是不一样的。司法局的藏族同事也说，本地藏族也会经常有高原反应，他们的宿舍里也有制氧机，平时也要吸氧。战友牺牲的教训告诉我们小心点好。

来西藏前几个月就开始停止锻炼身体（窃以为，不一定科学），提前吃红景天。进藏后第一周，主要症状：气短，头疼，特别是早晨起床后，感觉好像酒后的头疼。持续症状：记忆力减退、心跳加速、呼吸气短，特别是打电话的时候，总是要停一停喘口气。得知不舒服，县司法局长专程带我去县医院看医生，拍过胸片后发现还真的有些贵恙。

内科主任亲自接待，开了药方并按照要求吸氧治疗。

第一次吸氧，还是在西藏，自拍一个吧。可以看到一层层的衣服，好像眼睛有些红，眼神里闪烁的是寂寞？

医院的发票也是汉藏双语。

这就是每天来上班的地方，洛扎县司法局，地处洛扎县城西侧。每天生活是，宿舍--食堂--司法局，精准的三点一线，没有第四点。从宿舍步行司法局大约15分钟。

洛扎县地处祖国边陲，再往南就出国了，道路及交通都非常不方便，县城到拉萨市或者山南市，有双向2车道的柏油公路，都是盘山路，要翻过2个海拔5000M以上的山口。下乡镇去没有柏油或者水泥公路，只有山路。县城没有专门的汽车站，前往拉萨和山南的汽车，一天各有一班，分别需要8小时和10小时。目前洛扎县只有2个乡镇与县城通一趟汽车，而且都是下午16点从县城出发。也想坐车出去转转，的确是交通、车辆不便。因此援藏期间度过了五一、端午两个法定节假日及10余个周末，一直在县城呆着，没有出门。

司法局对面就是县检察院，左前方的白色楼房是县法院。

县城有个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僧人。注意，我表述为是僧人不是喇嘛，因为藏传佛教里只有得道高僧才能称喇嘛。

实在无聊，周末偶尔也去爬山，虽然只有300M左右高度，但是起点是3800M的海拔，爬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走爬几米歇一歇，气喘吁吁的。

山上鸟瞰洛扎县城

寺庙经幡和光晕

山上的顿尼林寺，可以看到来寺庙朝拜的藏民

藏族同胞的玛尼堆，下面洛扎县城。

刻着六字真言的玛尼石，唵嘛呢叭咪吽。

顿尼林寺再往上就是朵宗遗址，位于洛扎县域东南侧悬崖上，就是过去旧社会的县府所在地。1959年西藏贵族在洛扎发动武装叛乱，叛乱分子在朵宗居高临下，人民解放军牺牲了很多战士，最终平息叛乱。

朵宗遗址的残垣。

通过实践，逐步掌握了光晕的拍摄，要用M档，光圈优先快门优先都不行。

街道上藏民，只能远拍，未经允许对藏民拍照，后果很严重。

天真朴实的藏族小朋友，我敢拍。

本文中的照片，除本人外，都是藏族。下同。

县司法局大门。

在西藏，到处都是电杆，到处是电线，拍照时，怎么也躲不开，以后大家看到照片里面有电线和线杆，不要奇怪。但即使这样，白天县城时不时还有停电，2小时到4小时不等，我很诧异，国家电力产能过剩，咋还有停电呢，同事们称，西藏的偏远县就是这样，以前的时候是白天全天停电，晚上送电照明，这，已经非常好了。

司法局局长拉巴次仁，副局长旦增次仁，与我朝夕相处的同志。

县司法局目前6人，5个是藏族，1个是汉族。5个藏族同志有4个叫名叫次仁，拉巴次仁、次仁卓玛、旦增次仁、巴桑次仁，次仁是藏语长寿的意思。藏族同胞的名字大多是4个字（也有三个字或者二个字），不存在汉族姓名里面的姓氏--赵钱孙李，没有父系家族传承的印迹，只有名字，据说是孩子出生后由寺庙的高僧给起名。称呼藏族同胞，有职务的，头一字+职务，如扎县、拉局；没有职务的，称呼头二个字或者第一、三个字，如司机巴桑次仁，称呼巴桑或者巴次。

洛扎县是边境县，稳定是第一要务，不以发展经济为任务，县城里的商铺都是从事居民生活必需品的零售业，县城里几乎看不到生产和加工型的企业。与法院院长交流，县法院每年刑事、民事、行政等等所有案件总和不超过10件。枣庄市不是山东省经济发达地区，任何一个区县基层法院的任一位民事法官，每年手里待审案件不低于200个，基层法院全年案件几千个上万个。

无律师县的根本原因就是律师根本吃不上饭，无饭可吃。藏区有宗教，藏民有信仰，行为有底线，没有小偷小摸，相互之间几乎没有纠纷。案件少是表象，没有经济交往，没有经济纠纷是根本。

在县司法局的主要工作，就是协助工作人员做基本司法行政工作，为县政府领导的相关决策，做好法律保障。

上班第一天就是为县教育局审查修改2份合同，起草一份承诺书。

县政府重大事务提供法律意见

援藏也就成为藏区工作人员，恰逢藏族重要节日-萨嘎达瓦节，需要在司法局维稳值班，为藏区的稳定出一份力。

应县委县政府邀请，5月17日在县政府大礼堂进行领导干部专题法律讲座，主题为《倡导法律思维 加强依法行政》，县长白玛多吉主持，在家的县级领导、科级干部70多名参加。

县长主持专题讲座

几乎都是藏族干部，前排中间为白玛多吉县长

这是摆拍，姓名上面的藏文，不知道是音译还是意译

5月17日当天，县司法局发布司法信息，专题介绍法治讲座。

县司法局因工作需要，到下属各个乡镇检查基层司法工作。终于有机会离开县城，跟随司法局领导到下面乡镇看看。

扎日乡是距离县城比较近的乡镇，双向两车道的柏油路。

藏区的村庄

村庄的大拖拉机

扎日乡白沙村委会

与县司法局局长、扎日乡党委书记在白沙村委会，交流基层司法工作

大山里的藏族村庄

蓝天白云在藏区是常态，经常看已经麻木，都感觉不到，这还是风景。也在想，内地雨后也有蓝天白云，和这里的有什么不同呢？通透，对，音响发烧友爱用的这个词汇最准确，可以表达出与内地蓝天白云的差距。自己猜测，空气洁净，没有污染是其原因，也有高达4KM的海拔，距离天比较近，看的更直接的原因吧。

村级卫生室

村幼儿园的小朋友，眼神透着质朴，

人家困了，不要老是看，再看我就醒了

白沙村幼儿园的小朋友和老师来个大合影。

拍摄后，准备要离开村庄，幼儿园老师专门来索要照片，以前没有人给小朋友们拍过照。取出相机的内存卡，却找不到能够读卡的电脑，不顾领导们都在外面等待，最终想办法把这些十余张小朋友照片拷贝在村委会的电脑里，原图留给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突然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功德。

藏区小朋友都爱戴帽子，腮上也都有些高原红。

援藏是一种经历和体验，与来西藏旅游的走马观花不同。

洛扎镇办公室，所有的办公室门口都有藏族特色的厚布风挡

在镇长办公室检查普法工作

乡镇级卫生院

除距离县城较近的洛扎镇和扎日乡，从县城到乡镇一般需要4-5小时，中午饭就简单的在山坡解决。他们准备的饭菜，我准备了水果，西藏不产水果，几乎全部由内地运至，水果也算是奢侈品。

我们的午餐

放牧的藏民正在吃饭

内地已经村村通柏油路。在大山里面的西藏洛扎县，下乡镇是非常危险的工作，到乡镇去没有柏油或者水泥公路，只有山路，而且是盘山山路，经常180度急转弯，汽车后轮摩擦路上的砂石作响，恐怖的很。想起了孔繁森同志在西藏阿里地区因为道路事故牺牲。县委县政府有很多丰田陆地巡洋舰汽车，县级单位按说是已经超标了，路况的确太差，路巡就是县领导的标配。

一路上，开启的是颠簸模式、汽车跳舞模式。但是值得欣慰的是风景很好，比县城的荒芜强的太多，山上有植被，蓝天白云下面是雪山。

山路崎岖，一路走来

更多的是，没有植被的连绵大山。

经常在想，祖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达到世界称颂的水平，公路、铁路、桥梁的建设迅猛发展，为什么西藏道路建设比内地落后20年？是西藏的部分地区地质条件极端恶劣、天气极端恶劣，每座大山方圆直径都是几十公里，而且是山连山，都是坚硬石头山，挖通一座几十甚至几百公里隧道，接着还有另一个大山在前面，架桥梁、开山修路需要面临冻土、大雪封山、山体滑坡、大雨冲垮路基的危险，司法局的同志们说，现在比以前已经非常好了。是啊，面包会有的。

到达边巴乡

边巴乡乡政府的黑板报，开展四讲四爱是西藏自治区目前主要的政治活动

向边巴乡赠送法律图书

到达拉康镇

一群牛在镇政府大门前闲庭信步，不是牦牛，起码不是纯正的牦牛

拉康镇是洛扎县里风景最好的乡镇之一。

西藏的山很有意思，经常是，一面绿色成荫，另一面光秃荒芜.

来到拉康镇了，做个纪念

藏民的家，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屋顶一定有五色经幡。拉局告诉我，家里的经幡每在藏历新年更换，顺序不能乱，从上到下依次是蓝白红绿黄，经常看到的风马旗也是这个顺序，知道原理就非常好记忆，依次代表蓝天、白云、火、水、土。起码我记住了。

五色经幡

生格乡

这样的大山，应该怎么修路，我想不出来，太烧脑，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去办吧。

检查乡镇基层司法工作

色乡，名字很有特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能是这个意思

下乡镇检查工作到此为止，有一个和不丹王国接壤的乡镇——拉郊乡，因为路基被冲垮，路途实在艰难，危险系数太大，司法局领导放弃了前往。

在县城，还有一项工作，利用手中相机为司法局记录活动瞬间，洛扎县司法表彰会议，

会场上的与会藏族干部，经他同意，拍张照片，眼神里透着友善，多么和蔼可亲

援藏工作期间，幸运的在县剧院，观看了2场文艺演出，前排可是县级干部的专属

载歌载舞的藏族普姆（小姑娘）

藏族节日盛装，也只有在演出时候能够看到

县长为演员献哈达

在演出结束时留个纪念吧

很多内地朋友咨询最多的问题就是藏区语言如何沟通，治安情况怎么样。藏民之间的交流确用藏语，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对待汉人，藏民都是用汉语，我们无论在藏区是工作还是旅游，官方语言就是汉语，我们能够见到的藏民都会汉语，不会汉语的藏民，我们几乎是接触不到。

藏区的治安非常好，可以说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下班离开司法局，我总是要小心的把自己的手提电脑藏在抽屉里再锁上，同事笑话说，根本不需要，不会有人偷东西的。的确是这样，县城主干道路边经常见到自行车不上锁，摩托车也只是拔下钥匙，从来没有各种防盗锁。见到藏民，只要我主动笑，他们也会对着我回应友善的笑，郑钧的《回到拉萨》说“没完没了姑娘，没完没了的笑”是有道理的。

有天我路边捡到一枚藏式金戒指，等到藏族大嫂来寻找，主动归还给她。在有信仰的地方，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西藏的紫外线非常强烈，手的颜色被晒出了层次感，晒出了劳动人民的本色。

没有不散的筵席，终于要结束援藏工作，该回家了。

司法局的警车送我前往拉萨，一路美景，但是心里总是感觉阵阵心悸，我明白，随着车轮前进，故土越来越近，洛扎越来越远。洛扎，今日一别，今生何时再见。几个月援藏经历，也短也长，洛扎在人生的长河一定会留下深深的印记，这是我曾经工作、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曾经的点滴。不眠之夜，会想念远在千里的风土人情、异域美景和藏族朋友们。

乘坐火车离开拉萨回家，火车到达了那曲，还在西藏。而下一站就是青海的格尔木。再见了，西藏、洛扎，我会时刻关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