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在中卫南部香山地区绵延的大山中,有一道蜿蜒曲折的山沟,这道沟很长,起头在哪没有追溯过,沟口直达黄河边,究竟有多长,没人去追究。</h3><div> 我出生在跑水沟,在跑水沟度过了童年以至少年的十六个春秋。从小学到初中毕业,我的活动范围也只限于从跑水沟到原景庄中学这一条线,沿线村庄有跑水、陈水、黄泉、石门、梁水园、周家涝坝,村庄都不大,大的有百十户,小的也就三、五十户。印象中那时候,沿途村庄田畔还是有些树的,只是几十年后,每逢清明节扫墓,就很难看得见树了。</div><div> 跑水沟是个自然村,沟两岸山脚下,线形分布着几十家住户。印象中,跑水沟人口最多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共有50余户,300多人。村中大多数人都姓拓,是香山典型的家族式村落,外姓有张、刘、朱、孙、倪等,但均为一、两户,且都与拓姓连着亲戚。沟畔高地上几十座拓氏祖坟,记录着拓氏先祖落脚跑水沟的大致年代,从先祖落脚跑水沟,距今已有十二代人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这样一个荒凉的小山沟,至上世纪八十年代止,却至少养育了拓氏家族十代人的繁衍生息,期间有陆续迁出的,也只是近几代。</div><div> 儿时的印象中,跑水沟沟畔仅有不到百亩水田,靠沟里一股泉水灌溉,对面沙塘沟口和顺沟而下几里、十几里处的白花子滩、高沟有些山洪淤积形成的坝地,也不多,但周围的大山中,却有数不清的山地。小时候跟母亲上山锄草、割谷子、拔糜子,山地里种了一片一片说不清面积的小麦、谷子、糜子,雨水好的年份,谷穗有一尺长,糜穗耷拉着头,沉甸甸的,社员们干劲冲天。锄草的季节,成人一天10分工,而孩子则只有4分工或5分工,个别躲奸溜滑的人有时往往拉大陵埋子陵,监工的老文爷刨刨这,刨刨那,不停地吆喝“扣你2分工!”或者拿锄头狠狠打一下当事人屁股,挨打的人呵呵笑着答应。拔糜子的时候,那些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叔叔、姑姑、姐姐们比赛,那真的叫个拼。记忆中,一个二十左右的姐姐好像是叫秀茸的,糜子拔得飞快,又干净又利落,甚至将一些男人们都甩下老远。</div><div> 我家孩子多,劳力少,父亲常年教学,队里给记点工分,往往年景不好,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总要到别家借点粮食,大家也都互相帮衬。分粮的时候,队上也要根据各家情况,合计一下分配方案,保证家家都能过得去。年景好的时候,我家还能有不少余粮,赶着驴从山上驮下来,接济舅舅家。</div><div>村头有一所学校,盖得很周正,不记得几间房了,近年清明扫墓时看到的只能算是遗迹了。上学的时候,村小学也有几十个孩子,前后有五个教师吧,我父亲、两个本家爷爷、一个叔叔,还有一个年轻的,是个表姑父。课间休息的时候,黑头叔咬住扁头叔指头不松口,上课铃响了,扁头叔一急,将指头硬生生地抽了出来,整个指头上的皮全撸脱了,血滴滴答答往下掉。整整一节课,扁头叔捏着手指,愣是一声没吭,害怕黑头叔挨打。有个调皮捣蛋的小表叔,那时候还没上学,有天把驴赶到学校,说是接姐夫回家吃饭,让老师哭笑不得。</div><div> 山里人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公社来放电影的一、两个月能轮一次就不错了,这就形成了一种恶习,年底队里算了帐,大人们总是或东家或西家聚集在一起摇单双。爷爷是同辈中年龄最大的,玩得也最精明,小赢小输都能及时停手,往往赢得次数多。有时玩得深了,见场上有谁输多了,也会返还人家一部分。看到兄弟子侄哪个把握不住乱耍,他就及时制止,尽管有的会拧头,但都会听话。</div><div> 夏天的时候,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大人孩子们没事坐在门前大榆树下或是房前屋后阴凉处讲古,后来叔爷爷家有了收音机,孩子们每到中午或晚上,总是聚集在那里听刘兰芳说书,什么《岳飞传》、《杨家将》、《呼杨合兵》。只是,现在那棵老榆树也不见了,小时候没少吃过树上的榆钱儿。那时候的冬天,天真叫冷,孩子们上学手脚冻得流脓,爷爷给我们每人织一双羊毛袜子,厚厚的,穿着着实暖和。</div><div> 山里人的生活,简单、充实、平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