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唐代,有一位叫马祖道一的著名禅师以自己亲身的不堪经历告诫后人:"为道莫还乡,还乡事不成。溪边老婆子,唤我旧时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禅师的话总让我对回乡之旅心生忌惮。当我一身都市装,迈着文明步,从沟垄中央的大道上如模特儿众目睽睽下走秀的时候,山梁上那片李子林里也许正有一根破竹竿远远地戳向我,一位老婆子对她的小孙子说:"快看,这就是当年偷我们李子吃的唐家大院子的小平娃儿。"语气颇为不屑。"哼!"小孙子鼻孔里冒出两个泡儿,右衣袖熟练地一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家有一句流行语:桃慌李饱杏伤人。可见诸水果中唯有李子是多吃无妨,多多益善的。李子好吃树难栽。在儿时,我家没有李子树,我们院子没有哪家有李子树,我们生产队也没有哪家有李子树。与外婆家一坡之隔的三队上有一片李树林,是生产队集体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外婆家距学校比较近,当然更因为外婆家总有好吃的,所以我上小学时总喜欢溜到她家去吃饭,甚至常常住上一段时间。从外婆家去学校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沟路,平缓,全程敞阳,但较远;一条坡路,起伏,有些冷僻,但较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坡路就从李树林边穿过。秋季,天气转凉,西风吹得满园树叶瑟瑟有声,仿佛一群怪兽正埋伏在浓荫里舔食小孩。冬季,树叶全部凋落,一窝窝光秃秃的李树,铁黑的干枝支支立立,在严寒中放射出尖锐的食欲,直接刺透我们的颅骨;它们本身就是一群怪兽。所以,秋冬两季,我是断不会一人走坡路的,即使结伴而行也是迫不得已时方才为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夏时节可就不同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当清明前后,怪兽们仿佛一夜之间纷纷转世从良,都出落成粉雕玉琢的美少女。东风传情,李花含笑,小学生蹦蹦跳跳地穿过鸟语花香。那时的课本不教学生盼春、赏春、爱春、惜春,掌管灌注孩子们脑池的阀门开关的意识形态先生大员们把花花草草、山山水水都定位为有毒有害物质。虽然如此,天地间生物体的彼此探询,生命节律的相互应和,仍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般不可更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然,教育和时代毕竟使那时的我们对良辰美景生来迟钝,唯有味蕾在美味的极度贫乏中仍然不失本能的绚烂。所以,我们不一定有理由热爱如烟似霞的满目李花,但是我们绝对没有理由不热爱花期过后满园青不拉叽的小疙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暮春,团团绿荫完全取代了片片烟霞,花把儿上结出的那些青疙瘩的生涩之气在一天天地褪去,我们的哈拉子却在一天天地加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道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三队上的社员同志们不仅看见了一条条瀑布般的哈拉子,而且听见了一阵阵唾液的吞咽声,如潮水与溶洞相吞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社员们用谷草和竹子在果林中央搭建了一个棚子,开始了24小时不间断的轮流值班守护。从此便有了李下之嫌,每当打林边经过,眼睛再不敢放肆地东张西望,说话也尽可能地避免沾上"李"字,生怕被守护人窥破了自己对这片林子的觊觎之心,进入他们的黑名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是,李子们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在夏日骄阳的暴晒与雷雨的暴灌轮番作用之下,成熟期李子所特有的香味日胜一日地浓郁起来。我们可以非礼勿视、非礼勿议,但是这股香味却是无孔不入地来招惹我们的鼻粘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在我们共产主义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社员同志们再一次挽救了我们,可能也是为了挽救他们自己队伍中的某些意志薄弱的同志。当有一天我们即将走近果林的时候,立刻对它心生厌恶,捂着鼻子飞快地跑了过去,才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把刚才不得已吸进去的臭气置换出来。原来是社员们给李子打了一次农药。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绿色食品的概念,更没有人去投诉食品农药残存率超标,怎么有效解决眼前的问题就怎么来(其实现在也这样)。打农药以防偷食,的确是立竿见影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我们并不想偷,只是想吃,也不是偷来吃。难道是等着社员同志们捧着李子走到我们跟前说"小同学,为革命学习文化辛苦了,请接受贫下中农的亲切慰问"?不是,我们只想用自己的钱买来吃,只希望他们早点开卖,当然还非常乐于看到秤杆望(向上翘)一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李熟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当一场大雨把农药味冲刷得无影无踪,三队开始卖李子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天,我和一位表兄兼同学大大方方地踏进了这片果林。我俩到棚子里取了一个小竹篼,表兄"嗖"地蹿上一窝挂果特别多、熟得也比较透的李树,专捡中意的摘。一称,不多不少,正好两斤,秤杆微望。我排出十枚硬币,每枚一分面值。与社员同志钱货两清之后,脱下一件背心兜着李子,我俩到附近的一个干沙凼里坐将下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免了客套,一人抓起一把迫不及待地往自己口腔里塞。几粒下肚,稳住了心,才开始享受品尝鲜果的过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用指尖轻轻地拈起一粒,缓缓地送向口端。仿佛还在母体枝头鲜活着带着生命气息的清香,随着手指由远及近的移动,渐次增浓。当果皮与唇边肌肤相亲的那一瞬间,如电击一般传遍全身。在强烈占有欲的推动下,一口破了它的珠圆玉润之身。温软中微显脆生的果肉在舌尖舞蹈,香甜中略带酸涩的汁液在喉间吟唱。一番盘带之后,尽皆落肚,五脏六腑都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万物复苏,生机勃发。也不知古之人对李子可有仙丹之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和表哥同学又去采买过两次。那时大人都很穷,小孩哪里存得下几个零花钱?都是平时从爸爸妈妈支嘴打油买醋用钱中抠出来的,也有靠自己挖半夏磕杏仁到合作医疗站去卖积攒的。树上的李果依然招摇,囊中的银两已经告罄,口腔的味蕾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凉鞋走在路面上不加快抬腿就要被融化了一般。我和表哥吃力地走在上学路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难受不?"表哥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嗯。"废话,还用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李子要罢脚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嗯。有啥办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话间到了果林边,我俩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表哥四下里一望,说:"有办法。"话音未落,拣最近的一棵李子树蹿了上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略一迟疑,便冲了过去。正午的林子除了一声紧似一声的蝉鸣,出奇地安静。草棚那边也不见平时里须臾不离的人影。正是天赐良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咔嚓咚!"树枝断了,表哥重重地摔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快跑!"我拖着表哥一瘸一拐地往学校方向跑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站住!"只听一声断喝,如炸雷响起。抬头一看,草棚里冲出一个男人,赤臂,赤脚,边喊边追赶过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来!"是尖厉的女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嘎然而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蒙大赦一般,我俩一回头,草棚边立着一位头发蓬乱的年轻妇人。我迷惑了:她这是发的哪门子善心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男人悻悻地回去了,我和表哥又往前紧赶了一段,找了一处树荫停下来,分享来之不易的成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一次挑战极限的代价是,这个夏天剩下的日子,我很少去外婆家,即使去了,也一定走沟路上学,虽然远一点,但心里踏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山梁上的老婆子也许正是当年草棚边那位年轻妇人。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孩童天性、少年顽劣被她扣上了多少顶偷鸡摸狗、好吃懒做、贪玩厌学的大帽子。可怜我一世英名莫非就要毁于一旦!</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要让我自己爆料的话,对童年旧事我最心生愧疚的还是一次逃学经历,伤了爸爸妈妈的心,也差点断送了自己的人生前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有四个舅舅,一个就在本生产队,三个在相邻的七队,所以我小时候总和几位表哥同学或者同玩。前面说的一同去窃李子的就是其中一位。虽然与我年龄相当的几位表哥与我正好是同班同学,且他们的逃学都是家常便饭,但是,我唯一的一次逃学经历却是与另一位大我七八岁的表哥相关联。他是同生产队的大舅家的杨兴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是不允许每家每户养耕牛的,由生产队统一饲养,耕牛是集体财产。生产队修一个牛棚,牛棚分牛圈和草料间两部分。草料间主要用于堆放所有耕牛一年半载的口粮稻草,也包括晚上值班人员的铺位。十多二十头耕牛就集中在牛圈里,统一喂养。每天有女社员轮流送当天割的青草来。耕种季节每天有犁牛匠来牵牛出去或者送还回来。耕牛的喂食、役用,乃至健康与安全,由两名信得过的社员来管理,表兄杨兴全以其青春洋溢、身强体健、心灵手巧、人品正直而众望所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诸位表兄之中,我最崇拜的就是兴全哥,经常做他的小跟班儿。所以自他做了牛倌儿之后,生产队的牛棚于我俨然就成了鲁迅笔下的百草园。也许,与此同时,艾青、丁聪、钱钟书、林昭等在"反右"、"文革"等红色风暴中被扫地出门的一大批牛鬼蛇神们,正在"牛棚"(甚至大牢)里经受三观俱毁、焚琴煮鹤之痛苦,而我却在牛棚里生色犬马、纵情欢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哞哞",终日里此起彼伏,天天都近距离欣赏原生态音乐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知疲倦的牛虻们,一只只,一排排,一群群,从湿地上起飞,从垃圾上起飞,从牛背上起飞,在空中左右穿梭,上下翻飞,不逊色于任何夺人心志的共产主义大型团体操,又似摄人心魄的革命现代空中芭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氤氲方圆百米的尿骚味、粪臭味、草腐味相混合的气体,让我们的脸上永远洋溢着生而为山乡底层劳动人民的麻木与满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里空间广阔、掩体众多,是多种大中型游戏落地的理想场所,为此,我与伙伴们如鱼得水,大展拳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下午,我们正玩在兴头上,突然兴全哥从大门跑进来慌慌张张地冲我连声喊道:"小平娃儿,你妈来了!"我一愣神,完了,想起来了,是我和本队的另一位同学一起逃学到这儿玩的。"还不躲起来?"经他这一提醒,我手忙脚乱地攀上草料间的稻草堆顶上,埋伏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少顷,妈妈和两三位妇女进来了,她们是来送青草的。听得兴全哥验收完毕,记录了重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杨兴全,平娃子呀?"妈呀,你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莫非你有千里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孃,你问啥子呢?"兴全哥开始装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不要默到我不晓得,我老远都听到平娃子的声音了。"我的妈呀,这不是天下母亲都会的特异功能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就奇怪了!真的没有,二孃,不信你找一找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还用找,那不明摆着是他的书包吗?"糟糕,我的书包就放在值夜床头,显眼得很。这还怎么赖得掉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悉悉索索地从稻草堆里站出来,露出半个身子,妈妈和兴全哥他们听见响声也一起仰望过来。看他们的眼神,我就像刚闯了大祸回来,从空中降落山巅的哪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这样,我落网了。妈妈将这个是她亲手缝制的书包又"哐当"一下给我套在肩头,押着我望家的方向迤逦而行。我战战兢兢地在前面走,妈妈紧一声慢一声地在后面数落:"我不管你,等回了家你老汉儿晓得收拾你。"我无法想象爸爸会怎么收拾我,除了害怕,只有满脑子空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了家门口,不明究里的弟弟冲上来就要和我亲热,被妈妈一声暴吼吓了回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正好刚回家一会儿。一看我娘儿俩这副表情,就知道有故事。妈把我往他面前一搡,如此这般三言两语办了交接仪式,换押手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娃子,"爸爸嘴里唤着弟弟,却只是脸色铁青地怒视着我,"给我拿根索索来!"弟弟年龄小,有些事一时反应不过来,但他并不傻。他望望爸爸,又望望哥哥,就是不挪步。爸爸又叫了两声,弟弟仍然不干,反而往远处挪了几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瞪了他一眼,径直进屋里取绳子去了。弟趁机奔过来,"哥哥,快跑!"抓起我的手就往外拖。这个,我真不敢。我没有动,只是把他手掰开,轻轻说:"跟你不相干,到一边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会儿,爸爸右手提着一根绳子出来,又用左手把我拉到门前不远的一棵梨子树边,要我靠在树干上。他开始做把我绑在树上的工作了。弟弟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便冲了过来,硬要夺走爸爸手里的绳子。"滚一边去,信不信把你一起捆了!"爸的话并未吓退弟弟,他反而又哭又闹,又抓又跳的。妈妈才跑过来连拖带拽地把弟弟弄开,不过妈妈的手上好像还被咬了一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今天不打你,打你也没用。我就惩罚你好好呆在这里仔细想一想:为啥子不该逃学?今后还逃不逃学?"说完,爸爸丢下我不管了。院子里来看热闹的人,开始还有的劝我赶紧向爸爸认错,蒙混过关,有的劝我爸批评几句就是了,不必小题大做;一看这样,也就散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过了一个多小时,晚饭端上了桌。弟弟又不顾一切地冲过来,硬用他那双细手把爸爸打的死结给解开了。奇怪,这次爸妈也没有阻拦。但是,我却不敢离开梨树一步。弟弟急了,爸爸冲我道:"过来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饭桌旁,我双膝跪地:"我错了,爸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动情地说:"我和你妈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都不怕,都愿意。我们为了啥子?不就是为了你,为了你们几子妹(兄妹),希望你们能安心读书,二回(将来)长大了有出息。就像唐坤仪幺爹那样子,读大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晓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晓得啥子?你晓得就不会逃学了,伤我和你妈的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哭了,眼泪鼻涕流在了一块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好了。起来吃饭。吃完饭写一份检讨书给我。"庆幸的是,当晚我的检讨书一次性获得通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坤仪幺爹是我们生产队甚至全大队"文革"前诞生的唯一一名大学生,大连工学院,学机械工程的。大学还没毕业就遇上"文革"开始,提前分配了工作,在北京市人保组(传说如此)。爸爸和外公都常常拿他来教育我,其实他们那时还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国家居然在和平年代里把大学都停办了;当然,我当时更不知道。幸好都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我为什么不应该逃学,我明白;但是,对于我为什么那天逃学了,我却至今没有得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鲁迅先生厌恶三味书屋里"子曰诗云"那些陈腐的封建礼教,可那时我读的课本里压根儿就见不到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只言片语,而全是社会主义伟大成就和英雄人物,全是共产主义的崇高理想和远大前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美国著名电影人伍迪·艾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拍摄过一部自传色彩强烈的片子《安妮·霍尔》,男主人公艾尔维的一切心理和行为的症结似乎都可以追溯到他在小学时就读到的关于宇宙膨胀的理论:"宇宙正在膨胀,总有一天它会四分五裂,那就是世界末日。做作业还有什么意义?"可我上学那时世界末日一类的传说并未流入中国,更不可能为我所接触。相反,我们的课本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第二课是"中国共产党万岁",第三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社会上的标语口号更逗,还不厌其烦地都在后面增加了"万岁万万岁"。充塞天地间的全是革命的浪漫主义情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大陆刚停止与人类普遍价值全面硬性对抗不久,港台风劲吹之际,流行过一首台湾校园歌曲,罗大佑写的《童年》,塑造了一个厌倦教室沉闷氛围,向往窗外、校外自在生活,性格叛逆的小学生抒情主人公形象,三年前我们小学语文教材编写组在修订教材时就是否将其选为课文的问题发生过严重的观点分歧。我本人当时比较骑墙,无可无不可,这证明着我并非叛逆一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所以,为什么那天我要逃学,莫非只有留待后人破解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起来了,我儿子真还对我的逃学经历报以过浓厚的兴趣。有一段时间总爱冷不丁来一句:"老爸,听婆婆说你逃学被爷爷绑起打过呢,二爸还救过你。讲来听听。"轻轻一言破我金身,仿佛立马褫夺了我教育他小子的合法性。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偷东西,还逃学,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你可不能学小平娃儿的样!"老婆子又用破竹竿对着远方的影子,用力地戳了两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哼!哼!"小孙子鼻孔冒了四个泡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唐小平,2016年3月2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