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 : 一个普通个体的城市记忆(1)

DAMA

<h3>每年都去上海几次,不知不觉我和这个城市有了很多的记忆。</h3><div><br></div><div> 一</div><div><br></div><div>刚去上海待了一周,陪母亲看眼睛,白内障需手术治疗,昨天刚回到家里,一切都很顺利。在上海的几天里,我抽空也骑着单车逛了几圈,六月和七月的过度中,夏天愈发浓烈起来,一切的一切都体现在上海老城区路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上。</div> <h3>我是很喜欢那些梧桐树的,感觉最能代表上海的精髓,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在夏天遮住了阳光,留下了阴凉。早晨骑行在路上是一种空旷,因为上海人上班很晚,早晨的街道上很冷清,当然也很安静,在高楼林立的钢筋水泥里,有梧桐树的街道是一种自由而幸福的时光;中午的街道上都是斑驳的阳光,也是一种自由的心情在徜徉,只是老城区的街道有点狭窄,来往的车辆还是让人少了一点肆无忌惮的感觉。</h3><div><br></div><div>在梧桐树叶的掩映中,路两边的建筑多是很古典的,要么是有历史感的,要么是很典雅的,要么是很西方现代化的花园洋房,一个细节就可以看出,大门也是典雅的,上面的数字告诉你,这里沉淀着光阴,1907、1892等等,伫立百年,见证过这个城市的兴衰更替,更见证了时代的沧桑巨变,甚至于民族的自立自强。那一个瞬间我是想到了这些的,虽然我在外滩也有过这样的感受,但在老城区的街道上仿佛更自然一些。</div><div><br></div><div>走不完的街道,走不尽的梧桐深处,用陌生的目光去打量这存在已久的风景,还是有一种悸动的心情的。虽已经不再是青春年少,但目光中总会有很多的好奇。很多的外国人走在街头,仿佛司空见惯,国外的使馆也是屡见不鲜,而最熟悉的面馆则让我流连忘返,我是喜欢上了那里的葱油拌面,随便搅动几下就能有很多的满足;也好事的看见葱油饼的队伍加进其中,也颇费周折地找到了以前去过的牛肉拉面馆,时隔多年仿佛都没有改变。这仿佛成了我对这个城市的一个情结。</div> <h3> 二</h3><div><br></div><div>人生总要经历很多事情,祸福相依,起伏相连。一个人如此,一个家庭也相似,甚至于一个民族和国家亦如是。近几年和上海的联系多和生病有关,哥哥在上海做了手术,前年我也在上海做了手术,今年母亲也在上海做了眼睛的手术,大城市大医院的优势就在这里,手术后都很顺利。期间也就见到很多外地的病人,和疾病抗争的痛苦,生活的艰难,求生的坚强,芸芸众生在上海这个大城市写尽了生存的真实。</div><div><br></div><div>我看到手术室门前亲人烧香拜佛的场景,虽被医生斥责,但也是一份无处安放的心情的寄托;我看见有人在车祸后两个月只能在医院的走廊上被人搀扶着慢慢踱步,身体都有点畸形,但依然不放弃对生的渴求,活着就好;我也看见一双双无助的眼睛甚至于在角落里哭泣的身影,生活可以把一个人逼迫到没有尊严,但也可以把亲情渲染得淋漓尽致;当然,看到的更多的是出院后的喜笑颜开,特别是上周我母亲的病房里,多数都是老年人的白内障手术,重新看见清晰的风景,很多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话都是爽朗的,这里面也有我母亲的声音。</div><div><br></div><div>小时候母亲是自己的依靠,有什么困难都会找母亲帮助解决,而现在,母亲年龄大了,面对上海这个大城市显得无所适从,适应不了现在的生活节奏,对高科技更是一无所知,母亲说在上海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就连车站都走不出去,我已成了母亲的依靠。母亲只知道节约,少花钱,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愿意到上海来看眼睛。所以在上海的几天,有时不免和母亲有矛盾,有时也会惹母亲生气,都是彼此爱的表达方式问题,我想让母亲生活得更好一些,而母亲也是为我着想,只是在矛盾中母亲显得很无助。尽管如此,我还是带母亲去吃了几十元一碗的羊肉粉,住了几百元一晚的宾馆,花七八十元打车,母亲都接受了,但在心里她是很不舒服的。出院的时候又有争执,我说一个洗脸盆和几个衣服架子不拿了,因为不方便带着,母亲不肯,说是花钱买的,最后还是依了母亲,母亲最看不得浪费的,她对我不满的地方也是在这里,说我不知道生活的艰辛,花钱大手大脚。母亲只愿意过最简朴的生活,即使生活条件好了,她依然不愿意改变。</div> <h3> 三</h3><div><br></div><div>回到我生活的小城,感觉很舒服,这是在上海生活几天对比后的感觉。我真的不适合在大城市生活,感觉节奏太快,林立的高楼让人感觉到压抑,可能我只愿意甘于生活的平淡吧,小城有这样的空间,连天空都是开阔的,举目都是绿树,更远处是起伏的远山,“悠然见南山”的心境还是让人很享受的。虽然在上海抬头就能看见那座最高的楼——上海中心,但距离感也很明显,很虚无缥缈的感觉,我中专的一个同学就在那座楼的对面上班,在上海生活得风生水起,房产都有几套。</div><div><br></div><div>我还住了一晚青年旅馆,是好奇才去住的,因为有文艺气息,最关键的是便宜,不到100块钱,三个人一间小房间,环境还是不错的,在苏州河边上,以前的仓库改建而成。去的时候和对面一个年轻人聊了会儿,他是来上海找工作的,他喜欢大城市,还给我列出了三个理由:一是大城市包容,不排外;二是大城市工作机会多,平台大,前景广阔;三是大城市交通便利,地铁四通八达。想奋斗的人来上海发展是比较好的,我听后也没有被他感染,只是希望他找到称心的工作。我自己也有稳定的工作和生活,怎么样也没有了来大城市的心了。那晚我上铺是一个国外的年轻人,也有点意外。</div><div><br></div><div>我老婆的阿姨家在上海,每年都会去一趟,阿姨家在上海生活条件不错,楼上楼下的生活,但我感觉没有在自己家好,因为毕竟是别人的;还有再好的宾馆也都没有自己家里住得舒服。但我每年至少要来上海一次,为了看风景。一般常去的地方是外滩和陆家嘴绿地公园,因为外滩可以看见十里洋场和对面的摩天建筑,陆家嘴多是为了看高楼。只是现在地方小城的高楼也多了,居民楼都有100米了,所以只有到陆家嘴才能满足好奇了。以后再去上海,我想去上海的老城区去逛有梧桐树的街道,觉得那才是一个城市最真实的地方,一个城市的光阴都在那里凝聚了,不管是早晚还是四季。</div><div><br></div><div>近几年去上海多是为了看球赛,去虹口看足球,无聊的生活中找一点能体现激情的地方。而更远处的青春里,上海也记录了往事。</div> <h3> 四</h3><div><br></div><div>第一次去上海的记忆还很深刻,1999年,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后。那年我还在合肥读本科,快毕业了,忽然想出去旅行,底气是我做家教挣的600块钱,还有一个是我和上海读书的初中好友联系上了,还有一点是我对上海无限的憧憬,中国最大的城市,有很多的摩天大楼。</div><div><br></div><div>到上海是深夜,我在上海站下的车,出门就是很高的楼,夜色中的高楼一座接着一座,惊奇了我的双眼,连在路边小便都是骄傲的。向往中的大城市,完全陌生的风景,当晚我就去了外滩,看见了很多老外,也是满足得不得了,但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在夜上海的街头,我有点惶恐了,我联系不上在华师大读书的同学,因为只有一个邮箱的地址,没有电话。身上只有600块钱,我也不敢住旅馆,最后去了中山公园,在躺椅上躺了一晚,那时五月刚到,上海还有点冷,反正夜里被冻醒了,然后又下起了小雨,我去了一个凉亭里,流浪的心,凄风苦雨的夜。</div><div><br></div><div>第二天找到了同学,就住在同学宿舍。同学在华师混得很好,家境又好,天天喝酒,白天我坐公交车逛上海,晚上就和同学还有他的朋友一起喝酒,我是被四个人抬着回去的。就这样在上海待了一周,最远的地方去过浦东的芦潮港,也去过长江入海口,在码头吃了一碗很好的葱油拌面,也在雨雾迷蒙中看见一艘巨大的远洋货轮。</div><div><br></div><div>一晃快二十年了,当年在华师大读书的同学毕业就留在了上海,自己开公司,历经浮沉,也过上了殷实的日子,在静安寺有几百平方米的公司,娶了上海姑娘,住房也有几套。那次去上海后和他就没有再联系了,去年初中几个同学又联系上了,在微信群里聊得很快乐,然后天南地北的同学要聚聚,一年聚了四次,深圳、上海、合肥、老家,不亦乐乎。见面才知道,上海同学最近生活又有起伏,和老婆有矛盾,要离婚,公司给了老婆,自己又要再次创业,现在还在努力中。我很欣赏他的魄力,也希望他早日成功。</div> <h3> 五</h3><div><br></div><div>以前离上海远,去一趟很不容易,那时也没有快车。学校生活结束的那年暑假,我又一次去了上海,为了感情。当时我正在自己家的大豆田里除草,手机来了信息,“我在上海的外婆家,你方便过来吗?”我不顾一切地就去了,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没有钱,向邻居嫂子借了200,到了火车站,当天已经没有火车了,还有汽车,于是坐上了去上海的长途汽车。</div><div><br></div><div>车行驶一半抛锚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边是丘陵起伏的土地,上面种着大豆和玉米,有的人等不了,返程回去了,我还在坚守,好像是过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怎么熬过去的,车子才重新启动,到上海是早晨天刚蒙蒙亮,我还记得天上的云很多,但天气是晴朗的。我心情还是亢奋的,因为一直想再见她最后一面,不然是不会死心的。青春有时是固执的。</div><div><br></div><div>坐上去市内的公交车,路两边都是茂盛的梧桐,一条条街道,一座座民居,然后就被高楼大厦包围了,在上海站的南广场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没有太多的喜悦,仿佛一切都是淡淡的,七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明亮,牵着手走了一会儿,肯德基里坐了一会儿,好像还去手机店里逛了一会儿,又去走了梧桐树阴的街道,青春靓丽的她,寒酸落魄的我,路面上都是斑驳的树荫,像千疮百孔的心。在公交车来之前,她抱了我,我好像无动于衷,只是为了分手,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好像什么样的方式都不合适,好像什么样的方式都算得体,公交车停靠后,她吻了我一下,转身离开,好像有点委屈,进了车内,我看见公交车的身影远去,她站在里面,我好像有一丝疼痛,不知道为了谁。我后来怎么离开上海的也忘了,应该是花光了借来的200块钱。</div><div><br></div><div>这一幕我经常想起,很平淡,对于感情贫瘠的我又显得很丰富。我在青春的年龄有这样一场分手,在大上海的七月,梧桐树有斑驳的树荫,知了也在叫着,我有点可怜那时的自己,但我又很可怜现在的自己。那之后我又痛苦了很长时间,多是因为自己的贫瘠和卑微。那一年是2004年,我结束了我的学生生活,也确定了工作的地方,只是感情依然虚无缥缈,只有一颗凌乱的心,但我已经经历了感情,只是当时感觉不到,我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也握不住她的手,留下了生命的缺口。</div> <h3> 六</h3><div><br></div><div>那年秋天我又去了上海,好像是回老家转车,抽空又去了外滩看风景,当时的外滩还没有改造,从南京路去外滩要过地下通道,就在地下通道里,我被震撼了一下,然后找回了久违了平静。</div><div><br></div><div>当时的通道两边都是梵高的画,是荷兰银行赞助的。我看见了《向日葵》《麦田上的云雀》《麦田上的乌鸦》《阿尔的吊桥》《麦田上的星空》等,在看似凌乱的画面上,我一下子平静了自己的心,然后把经历的很多往事浮起,然后再沉淀,那一刻,我仿佛明白了很多人生的道理。我沉溺于感情的感伤也一下子被平静取代,我就站在那些画前,一边凝视,一边回想,我仿佛找回了失去的自己。梵高的画作中有一种力量或是生命的冲动,甚至能荡涤人的心灵,反正我是被深深震撼着。那之后我每次去上海都要去那个通道站一会儿,仿佛成了精神家园。可惜后来外滩重建,地下通道取消了,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些能让我内心平静的画作。</div><div><br></div><div>告别了青春,感情也渐渐远去,因为生活的兴奋点已经不在这里了。工作在浙江,离上海很近,后高铁时代,1个多小时就到了,比住在上海郊区的人到上海都快。我除了自己去看高楼,还带着父母去逛过,和哥哥去看过几场足球赛,虹口和八万人都去过,也和初中的好友去看过现场,也被毕业的学生邀请去虹口看过恒大和申花的焦点战,也带父亲去看过世博会,带儿子去逛过迪斯尼,刚上班那年我还和母亲在上海过的新年,现在哥哥也在上海那边工作。</div><div><br></div><div>两年前我去上海检查身体,老婆陪我一趟趟前往,后来又在上海做的手术,一周的时间,老婆也是陪在身边。上海很大,个体显得很渺少,但也就是在一次次前往中,与生命有关的各种情感出现:亲情的融入,友情的重现,爱情的停留......千千万万的人经过那里,许许多多的故事上演,爱恨情仇、真善美丑、轰轰烈烈、似水流年,一座城凝聚着太多的东西,上海亦有着丰富的情感,每个人都可能在上海找到自己,丰富着生命的形式。</div><div><br></div><div>上海不仅仅是一座座摩天大楼,一棵棵梧桐树也体现着上海的底蕴,而遇见的一张张或朦胧或清晰的面孔,则讲述着这个城市生生不息的故事,在光阴的两端,在悠悠天地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