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拼凑的“全家福”（小说）

飞扬

独居老人赵阿太悄悄的走了。走的时候，四个子女，没有一个陪在身边的。还是老邻居张老伯最先发现的，因为一大早没见赵阿太出来遛弯，敲门又没人应，起先以为她是去县城的三女儿家了。

中午时分，听见她家屋里狗叫猫鸣，隐约觉得不对，遂让人设法通知她的子女。等到最近的三女儿赶到，打开房门才发现，赵阿太端坐沙发上，但只是肉身还在，魂魄不知几时已西去，脚边紧紧挨着一狗🐶一猫🐱望着众人呜呜的鸣叫……

三女儿赶紧通知她远在德国的二哥，在上海的大哥，还有嫁在新疆的四妹。不日，兄弟姐妹们集齐，一边商量着母亲的丧事，一边向前来吊唁的亲朋解释在外如何的忙碌，如何的对不起母亲。众人听了，大都当面客套的表示理解。转身又互相议论纷纷:

“说什么忙？忙什么？都是借口罢了。他难道不晓得，他也做了父亲了，将来也是要老的。”

“就是啊，再忙还能有他母亲当年忙？他们父亲当年生病早走，阿太一个人拉扯那么多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原本我们都以为阿太受苦受累也是值得的。你看她家，孩子们，个个出息，全是大学生。也算是苦尽甘来，她可以享子女的福了。谁知他（她）们却又一个比一个忙碌。他们家每年春节都聚不齐人。阿太经常唉声叹息说，家里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唉！”

“是啊，老大和老三倒是经常接阿太去住，可他们也都要上班，常常留她一个人在家，她不习惯啊！还不如在乡下，还有我们这些老邻居可以一起说说话解解闷。”

“阿太也是太惯他们了，每年春节前，子女们打电话给她，说是春节要回来的，就是孙女孙子们要去什么什么地方度假旅游。她呢，就总是依着他们，还一个劲在我们面前说，今年大儿子一家又去那那旅游了，这个又是德国二儿子从哪里寄来的特产……”

“你不是也一样，你那孙子才刚刚大学毕业，工作还没找好，你就给他买汽车，还买那么好的，好几十万呢，你倒舍得？那可是你的养老金，棺材本！”

“这怎么扯上我了？我那儿子下岗了，挣钱也不容易……我不给孙子买车，他就整天窝在家里，这样下去，怕是连孙媳妇也不好找了，唉……现在这帮孩子……”

没几日，丧礼结束后，众多兄弟姐妹们围坐一起，一边整理母亲的遗物，一边商议着，怎么样处理老房子……

老大从床下拉出一个大纸盒出来，打开一看，都是他们兄弟姐妹的照片，从小到大，单身的，合影的都有。翻到最后，老大拿起一张拼凑起来的照片惊愕的一下愣住了，众人也都围过来看——那是一张张他（她）们单身照片拼起来的全家福，那还是几张不同时期拍的照片，边上是他们，中间是他们的父母亲合照——那是父亲走的那年，给父母拍的合照。当时老二还在德国求学……

看着照片，先是最小的四妹不可抑制的哽咽起来，接着经常春节缺席的老二突然举起手狠狠的掌自己的脸颊，又转身面对母亲的灵位跪了下去，一时四兄妹全都嚎啕大哭，哭声远远超过丧礼当天……

左邻右舍闻声大惊，以为又出什么意外，纷纷涌入，看到那张拼凑起来的“全家福”，无不落泪，叹息……

　　后记

昨天，我们一家去西塘游玩，怕麻烦，报的团。上车才发现有一半是老人，大都是没有子女陪伴的……车行途中，远远看见有办丧事的，白布飘飘的长长的队伍，隐约的唢呐声……车上的老人几乎都在睡觉，年轻的有几个在玩着游戏……我闭上眼睛，眼前是窗外的画面，又想起听到的一些故事——握着子女照片悄悄离去的老人，无可奈何为孙子买车的爷爷……还有那些一边敷衍着父母，不顾他们的望眼欲穿似的盼望，一边却又对子女百般依顺的中年人……回程路上，塞在脑袋里的文字不停的敲打着我，于是我就在手机便签上写下了这篇……没什么构思，没什么推敲，只有这短短的叹息般的文字……希望天下老人都能老有所依，也希望有父母的中年人能常回家看看。老人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文字原创，图片昨天游西塘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