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丛林迷途中我从雷区滾下山去 ——《那场战争与我》

子夫

<h3>(九)丛林迷途中我从雷区滚下山去<br></h3><h3>记得是5月1日上午8点,正值者阴山进攻战斗胜利的第二天。我刚结束指揮所作战值班,司令部通信员通知我帶枪随师长、参谋长、机关科长和各团指挥员上者阴山主阵地进行防御战斗步炮现地协同。我们先乘车到了山脚,就沿着者阴山的翼侧,徒步丈量助攻分队的路线向者阴山主峰行进,气喘吁吁的爬行了两个多小時的山路才接近主峰,一路上,我看到不时有被不明地雷炸伤的伤员抬下,地上还有一串鲜红的血迹,一些防化连的战士正在用燃油喷火枪焚烧一些零散的被炮火炸碎的残赅、遗物等;汽油味、腐尸味和焦臭味弥漫着整个者阴山的主阵地,我的人生第一次站在与自己紧密相关的炮火洗礼和胜利后的战场上,而且是充满一片欢呼和猎猎飘扬的战旗下!按理我该狂欢的……</h3> <h3>而现实版的我恰恰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刚刚被爬上主峰两个多小时的疲劳耗尽了体力,十一、二点的太阳恣意地暴晒着我,热浪滚滚和浓烟弥漫的阵地焚烧让我火烧火燎的闷得发慌,匇忙中我仅带了笔记本和手枪。忘记带上了人人不可缺少的救命水壶,整个人渴得要命,突然闻到一阵恶臭,让我的胃反射出一阵痉挛,哗的一声,喉咙一下涌出了昨天的晚餐,头也出现了一阵阵的弦晕,由于正在参加师长亲自组织的防御战斗协同,我忍着难受和头晕,坚持把首长在现地指示的协同要点画成了草图,以期回指挥所后精准标绘在防御图上完成防御战斗炮兵计划。末了,我揣好笔记、草图就跟着机关人员下山返回指挥部,时间已经过了16点。</h3> <h3>天气的曝晒、阵地上的尸臭和燃烧的焦臭混合一气,加上中午阵地又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呕吐后的我早已饥肠轆轆,口渴难忍了,我当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境、说不出的难受和灼心!头晕得像魔似的运交华盖!走着走着,一阵山风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恶臭又罩住了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整个大脑和胸部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口气喘不上来,头一晕就歪倒在一个被炮弹震塌的半坑道里。当时的阵地秩序很乱,午后挖防御工事的人员散懒地倒在阵地上休息、打盹儿的人也多,我倒下时也并沒有被同行的机关人员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被阵地上两个负责巡逻警戒战士说话声吵醒了。我立即向他们打听机关人员的去向,才知道指挥所的一行人员在察看完1052.4高地的防御工事后下山返回啦!我一看时间已經快18点啦,立刻感到已经不可能追上他們了,如果绕到1052.4高地然后再折返下山的路,天肯定黑了!要害不是路远,而是没有工兵侦察兵引导就会误入雷区!我必须争分夺秒,抢在天黑之前抄近道赶回指挥所才行,否則,师首长一定会着急找我,我手上记录的防御战斗资料就极不安全了!</h3> <h3>我头也不回的冲向齐胸深的一片茅草地,刚走十几歩,一个警戒战士高呼到:地雷,那是绊发雷!我定晴一看在我正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横着一根很细发亮的铜丝,不仔細看还真是看不清楚!我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生死竟在只呎!我心里开始打鼓了,盘算着返回师指挥所的道路还有十几公里的山路,如果正常行军速度要两个半小时左右才能到达,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黑了,关键我返回的路上,正是面朝我方山坡上的一片茂密草丛,也是越军防御部署中的不明雷区,头天的炮兵火力准备、步兵发起冲锋也沒有触及过这里。根据侦察兵的介紹,这种地方是最危險的明暗雷区。没有侦察兵和工兵的引导就根本无法通过!我身后的步兵分队人员正在忙于重新构筑防御工事,准备防敌反扑,根本來不及判明和标记身后的雷区,⋯⋯我手上沒有联络工具和任何排雷器材,我开始意识到我已經从一个指挥所的核心参谋变成一个孤独无助、身处明喑雷区、危机四伏的普通战士了!此时,归心似箭和心急火燎的本能驱使我沿着刚才过来的山路倒回几十米企求找到那个救我于危境之中的战士,但是,我心里的这根救命稻草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h3> <h3>一种绝地求生的欲望让我迅速地掏出军用地图、找到了一个能夠通视我方地形的高处,选择判定了一条最近的下山路线,这条路线上最大好处是陡坡到达沟底的距离短,沟底属我方防区,只要到达沟底就沒有任何雷区的顾忌了,沟底就是胜利!我最大的担心就是这片茅草中有越军埋下的明暗地雷,随时有引爆死伤的危险!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指挥所,时不我待,这是唯一的路线,也是唯一的生命线!沒得选择、也不可能回头了!我毫不犹豫地接近了这片茅草的边沿,坐在草地上遥望着指挥所的方向,心里升腾起无法排遣的惆怅与徘徊:从这近百米茅草丛滾下沟底,我就可以顺利到达指挥所!如果滾下去一旦触发地雷,我的速度快,身体处于下位,遇地雷碎片只要不伤及我的头部和心脏,我就成功了;如果不走运我就只有在这里去与死去的战友在另外一个地方会合啦!心里纠結了几分钟,我決定了、坚決地从这里滾下去!⋯⋯我站起來,重新固定好头盔,扎紧腰带,选择了一棵沟底的小树作为下滾的目标方向,双手紧抱着手枪(实则为了用枪面护着心脏)、平躺在最陡峭的位置上方,看了一眼山下的目标、调整好体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一闭、纵身一滾⋯⋯!记忆就在瞬間彻底断篇了,⋯⋯</h3> <h3>不知什么时间,我发现我已是仰面朝天地在沟地醒來了!右臂与手一阵冰凉,原來我右侧身体躺在山沟底一股浑浊的小溪里,我先动动手指、左右抬了抬胳膊、接着动了动双腿,⋯⋯我明白了在滾下山体的过程中,没有引爆地雷,除了胳膞和手背有些皮肤擦仿外,我是活的,到沟地啦!头晕、饥饿、口渴、燥热的综合反应驱使我模糊地侧起身体,摘下钢盔在水沟先舀了一钢盔浑浊的水,往灼热的身上一浇,眼睛一黑⋯⋯就松手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經躺在了指挥所的坑道里的卫生所了,醒来之后才知道是3团一个姓P的教导员(四川省内江市人)带了保障分队经过我晕倒的山沟,看到我胸前的"TT"标记后,用担架把我抬回了指挥所的!在第二天战场日报中,我昨天滾过的茅草丛出现了地雷炸伤的我方人员的状況!原來我滾过的是越军的松发诡雷、并非是触发雷!真是万幸!</h3><h3>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连续几天吃不下饭,一直恶心打呕,再香的罐头红烧肉对我的嗅觉来说也是麻木的、根本无法诱惑的⋯⋯,战后我找有关专家核实,我当时的晕倒情况属于战场综合症的一种正常表现!</h3><h3>(未完待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