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忘怀的一世兄弟情

沙水无沙

现在的人们不喜欢相对正式的拍一些集体合照的照片，所以一旦说起全家福和合家欢一类的话题，往往只有言语的表达，没有影像的记载，这在现代社会里对生活没有影响，不会干扰到人们快餐式的节奏，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倒是我平时养成习惯，留意留下一些可以记录和值得回味的片段。因此，我把这些东西呈现给我的家人和朋友的时候，大家除了感叹时光流逝以外，多少也会带出大家过去的青春和快乐，愉悦的心情一下可以弥漫开来，传递给每一位参与者和关注者！我们家是一个大的家庭，父母亲把我们兄弟五个带到了这个世界。如今各自成家立业，后代也在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城市演绎自己不同的人生，对于我们五兄弟来说，生活尽管各不相同，经历雨雪风霜也还各自安好。聚齐一次不易，难得的是大家一定还会经常有相聚一堂的意愿。于是我们就时不时的聚会一下，道道家常，各自问候，把关爱也面对面的彼此送上。换一句话来说，就是时代在变，环境在变，如梭的时光流逝陪伴着我们一起走过了半个世纪，我们依然笑容满面！

大哥是我们最尊敬的人，除了是他身为长兄外，也跟他智商最高，知识面最广，经历最丰富，一生为大家最操劳有关。与共和国同龄的他个性十足，性格刚强。虽学富五车，但是也是命运多舛，一直干到退休，值得自豪的是敢于直面惨淡的现实，可以惬意滴享受安然的生活。在生活最精彩的阶段，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天资聪颖好学过人，但是没有机会进入大学校园深造，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让他贡献了六年美好的时光。当时也只有十七岁的他独自一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举目无亲，自食其力。每日繁重的体力劳动磨去了他的理想，但是一份善良和倔强却愈来愈强！在广阔的农村自然无法大有作为，但是身上闪耀的智慧之光却也在遥远的小山村里闪亮着光芒。为了帮母亲减少一份劳累，每一年的暑假他都会带着弟弟们去他插队落户的乡下住上十几天，因此我的几个哥哥们在农村学会了抓鱼扑蛙，游泳爬树，也逐渐学习大哥的坚强，敢于乐观开朗的面对一切对自己的不公和困难，好不怨天尤人。我当时还小，自然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但是令我终生难忘的一个片段犹如刀刻火烙一般保留在我的记忆之中。那是一个即将到来的春节前夕，天色渐渐暗了，大哥一身疲惫不堪的站在家门口，手里握着一根扁担，身后一担竹箩，装着满满的地瓜，一条近十斤的大鱼也在箩筐里放着。大哥眼里是开心喜悦的泪水和极度劳累的眼神。突如其来的场景让父母惊奇的望着他。短暂的安静后是母亲的欢呼和问候关爱。原来，这一担竹箩里的红薯和一条鱼是大哥劳作一年节余下来的口粮和生产队分的过年鱼。大哥没钱坐车，牙一咬，凌晨三点起来，挑着担子摸黑朝着家的方向，走了十几个小时，负重三十多公里回到家中……年幼无知的我并不理会大哥的艰辛，望着一条大鱼开心的笑了。

二哥是我们家的开心果。办事效率超高，动手能力也"世界一流"，脑筋活，只是没有读到好多书，可惜了。他的许多无厘头搞笑的事情至今仍在被传颂。他创造了我家的许多个第一：第一个在上山下乡知青岁月里把决心书贴在学校教导处的二楼屋檐底下，但是确实是贴的最高的一张；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扔掉书包到社会上去找钱；第一个敢于对抗政策冒天下之大不韪逃跑不去农村插队落户；第一个把情书写得如诗歌一般去追求自己心爱的女人；第一个敢于挑战门户和地位的悬殊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把居委会主任的女儿变成自己的第一任妻子；第一个用自己赚来的钱买了自己喜欢的名牌自行车；第一个敢于把牛仔裤喇叭裤穿着招摇过市；第一个一次买最流行的的确良面料成衣四件颜色各不同；第一次敢于用肥皂雕刻图章骗社区领导开证明；第一个为了能顶替上岗把自己户口年龄改小十几岁，搞得现在要干到七十几岁才能退休，第一次搞长途贩运，买来一卡车辣椒，发动全家上街卖辣椒，第一次把家里省吃俭用买的一个座钟拆了又装上，零件还多出来好几样，当然最好座钟也变成了比马儿跑得还快的马表，以至于被父亲臭骂一顿……太多的第一次，无法全部罗列出来。但是我亲爱的二哥是一个超级善良的哥哥，可以把自己最好的一切，毫无保留的送给他的亲人！我记得一次春节期间，大年初一，他跟着几个伙伴去街上玩，路过一个鱼塘，农民正在捞鱼。当时天寒地冻的，干塘以后许多的杂鱼无人要，二哥当时带着最流行的解放军帽，里面还用报纸把帽子的帮衬得高高的，穿着自己喜爱的喇叭裤。在蹦跳的鱼儿面前，二哥毫不犹豫的把裤子脱了，把裤脚扎紧，把鱼儿装进用裤子做成的马扎袋子，装满以后用皮带把裤腰锁紧，把裤子套在脖子上，就连手里的军帽里也装满了鲫鱼。冬天穿着短裤一路小跑，嘴唇冻的发紫回到家中。母亲看到这一幕心都要碎了。二哥生性好强，做事总要做到最好，以至于后来参加工作总想争第一。公司把一个最烂的班组交给他去管理，他竟然把这个班组带到了全公司的先进。二哥特有爱心，喜欢养狗养赛鸽，经过多年的精心培育，硬是把自己赛鸽搞得声名大噪，经常在市一级的赛事中获得好名次。不知是不是受到央视春晚节目的启发，他把自己养的狗儿取名叫"保安"，寄希望于狗儿保护好他的心爱的鸽子免受伤害。二哥常年在外打拼，对自己的生活是不上心的，在他六十岁时去医院检查身体后做了心血管支架手术，四个支架从新换回了一个活力四射的二哥，在我们为他担忧之际，他却是异常乐观开朗，继续把快乐和开心带给我们！近几年来，他特迷泡温汤，在寒风初起之时，必定可以在汤池中找到惬意的他。他也是一个最喜欢抬杠的人，思想永远特立独行，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喜欢用一些悖论去跟大家"斗霸"，用他的话来说是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上，所以无论辩论的结局如何，他都是胜利者的风度离开。这些日子，他跟每一个哥们弟兄打电话说去他自己的菜园子里摘用鸽子粪作肥料的辣椒和青菜，并且振振有词的告诉大家，不去会后悔。哈哈哈！

五兄弟中，三哥永远都是轻言细语，文质彬彬的一种斯文做派。他一表人材，风度翩翩，在学校就是女同学暗中关注的白马王子，也是老师们心目中的好学生好帮手。由于我家都是男孩子，家中的许多洗被子、洗蚊帐、做家务的活他就成了主力，因此是父母心中最靠得住的孩子，也是最佳帮手和管家。老实本分的他人特别虚心好学，从不与人红脸吵架，似乎生来就有一点女孩子的个性，年纪小小就可以独当一面的煮饭做菜，洗衣浆衫，缝缝补补。做事循规蹈矩的他，自然也没有躲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命运。但是他并不怨天尤人，得知安排之后，打起背包，拿着简单的生活用品，爬上送行的大货车就走了。连眼泪也是离开家的视线以后，蹲在车厢里默默的流的。在离开家远赴农场之前，他也曾经跟着二哥在社会上闯荡谋生，生来聪明的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学会了泥水匠的技术，在一些建筑工地上干活的他，一天可以砌墙近千块砖，就连一些老师傅都对他刮目相看，都自豪地说这个小伙子是自己的徒弟。他和二哥是有过风风雨雨经历的人，二哥很欣赏他，对于他执意要离开这个行当去农场，特别不理解也不支持。无奈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各自的生活道路由自己选择，生来处事方法谨慎的三哥离开了这个虽然有钱赚，但是今日不知来日岁月如何的环境，毅然决然地去了农场当了一名农民。在农场里，老农和带队的干部一下就发现了他的才能，让他担任农业排的排长。这个官的确不是一个好职务，做啥事都要带头，每天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爬上田埂，人家一担谷子挑六十斤，他一担谷子要挑一百斤。在摸爬滚打几年以后，国家政策调整，他返迁回城，在一家专门生产砖头的集体企业里继续干着不知前程在何处的活，收入菲薄，但是依然不改初心，无论是个人形象还是生活态度纤丝未变。不到一年，他有做起了这个厂的副厂长，就像一头牛一般奋力拼搏进取着。直到一个重大的好机会降临到他的身上，父亲在权衡利弊之后把自己的岗位传给了他。他异常兴奋也异常珍惜，工作勤勉，努力上进，不久就入党提干，在铁路系统的技术比武中取得好成绩，自己也不断展示出出色的业绩，担任着重要的工作职务。跟三哥在一起，可以体会到他的细心，包容，忍让，也可以感受到他内心深处保留着传统的味道，求人不如求己。但同时也可以感受到他内心深处对四哥的一丝歉意和无奈！

说起四哥就完全可以用玩世不恭和放荡不羁来定他的位了。俗话说，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而四哥的不同就在于他把自己的真善美和敢于挑战任何环境的内心强大用一个大写的男人表现得淋漓尽致。我跟四哥年龄上差不了几岁，所以我从小就是他的尾巴，也是他悉心照料的对象。四哥在相貌上遗传了母亲的强大基因，大眼睛高鼻梁，面如满月。走起路来都是快如风的感觉。四哥不爱读书，但是玩得很有成就。小学时，家境清寒，一双塑料凉鞋才两块多钱，但是这在我家却也是一个大数字，因为父亲被打倒以后全家的生活费用也只有不到每月五十块。母亲要靠这点钱养五个男孩子，让大家吃饱不冻。所以夏天打着赤脚上学是不稀奇的。可是四哥的一双塑料凉鞋在穿第一天时，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有人在捞鱼。于是他把鞋子脱了放在池塘边，下到塘里摸鱼虾，也许就是丰收的喜悦让他憧憬着弟弟吃着他摸回来的鱼虾大口吃饭的场景，他把鞋子忘得一干二净，回到家中母亲问起才想起那双"价值不菲"的鞋。飞一般的跑去寻找也无济于事，丢鞋的代价就是一个夏天打着赤脚上学，另加头上敲出几个"毛栗子"。我是一直生活在四哥的庇护下的，我记得有一次在学校被欺负，收到极大委屈的我咬牙不哭回到家里。四哥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开心。我在学校里是好学生，成绩好守规矩，老师从不批评我。在班上考试从来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四哥以我为傲，动不动就说弟弟好会读书。知道我的委屈来自两个高年级学生的拳头，下午他早早地带着我到学校大门口等着这两个高年级学生的出现。每人两个耳光，然后保证今后再不敢欺负我，之后他扬长而去……四哥念完初中就不肯再读书，但是这个不读书的愿望并没有实现，母亲把他送到当老师的小姨身边，希望能够让他在学业上有一个进步。无奈他心思不在，只在山川河流的四哥对之乎者也没有任何兴趣，学工学农活动也早就把他搞得心猿意马，心在教室外驰骋。四哥跟前面几个哥哥不同，尽管没有逃脱上山下乡的命运，但是他是带着快乐和玩的心情去农场的。也是有缘，当时的大哥已经具备了一些在社会运筹帷幄的能力，考虑到兄弟之间的相互照顾，四哥没有做任何选择就被安排到三哥所在的农场当了一名农民，但是不种田不浇水，他去良种场种茶叶。也这是滑稽到了极点的事情，好多笑话从此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小山村里流传，好多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的故事也在这里传颂，当然是有褒有贬。但是当地人都有一个愿望，希望这一批年轻人早日回到适合他们生活的城里去，否则这个恬静和与世无争的小山村会被这一帮小年轻搅得天翻地覆。四哥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年纪轻轻的他内心强大，外形也强大，不是来源于他的个头，而是他一双目光如炬的大眼睛，来之于他对家人的爱。我对四哥钦佩至极的一件事情就是他为了家人可以舍弃自己的一切，可以把好送给家里的每一个人。在农场干了几年以后，四哥并没有感觉有多苦，每年难得回家的几次探家，他都会在农场收一点鸡蛋带回来。当时的鸡蛋也就2分钱一个，但是一百个鸡蛋也要2元钱，这对每个月只有五元活动资金的他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因为出去每月的生活用品开销以后再买上一条香烟，他早就是月月光了，还有一点入不敷出。因为他和三哥在一个农场，政策之下，返城的机会对他和三哥来说就是只能二选一。当时的政策是不透明的，也不知前程在何处。离开了农场就是新生活的开始，留在农场也许就是一辈子要和泥巴打交道了。如何选择呢，三哥和四哥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也是生活中的第一次大考。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四哥主动放弃了机会，让三哥离开，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在一个黄昏时分，农场的谷平里人声鼎沸，马达轰鸣，祝福声送行的话响彻整个农场的上空，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山顶上，四哥一个人跌坐在地上，目送着大家的离去。当天晚上，往常热闹非凡的农场宿舍，如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声没有光影，只有我亲爱的四哥独自一人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皇天有眼，过了一年光景，四哥也回家了，冥冥之中注定，他跟三哥又在一个厂里工作，这是缘分！

在经过了38年后，我问四哥想去当年的农场看看吗？他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激动，欣然答应前往。我开着车带着他，往他的欠欠的地方奔去。

这个是当年最后一担谷子交到的地方，不交不准走。

这是农场的场部，三哥当排长的地方

当年的公社所在地变成了古宅，旅游资源。这里记下了四哥的委屈和耻辱。

这个是四哥他们的住处，现在已经废弃了

我在五兄弟中最受照顾、爱护。从小没吃过啥苦，历史上的浩劫也没有波及到我，所以我一直生活在哥哥们的光芒之下，平静平安平常。

多年以后，父母已经不在。在舅舅的宅子前，我们五个又聚在一起，拍下了这张照片。开心依旧，笑容依旧，美好依旧，情谊依旧！

二哥带着四哥故地重游，抒发他们当年闯广东的情怀

二哥和三哥在车上也不忘讨论工作，他们现在都从事客运工作，各有心得，相互促进，相得益彰。

我和四哥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我还是他的小弟，无论何时何地，在他的眼里我都必须要有他的保护。

星移斗转，转眼我们都是奔六的人啦，四哥闲暇之余喜欢在农村玩玩，自己还摆弄着一些菜地。但是不管怎么变，他依旧不改当年的顽皮和行侠仗义，不忘初心，不改初衷！

在四哥的玉米地边上，我掰下一棵玉米棒，拔去外皮，看到了里面的玉米一颗颗一排排整齐排列在玉米棒上，一时间感慨不已，我们五兄弟不就像这玉米一样，靠着亲情，依着血脉相连在一起吗？！当玉米成熟以后会变成一颗颗种子，撒播在大地，深入到土壤中，发芽开花结果，不管在何处，亲情的传承和弘扬是不尽不竭的！这一世的兄弟情深啊来源于血脉，传承在自身，不忘在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