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

夏日暖阳

　　父亲是一个不善言谈、感情深沉而含蓄的人，脸上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对我和哥哥一直都比较严厉。父亲的不苟言笑让我从小对他都无法亲近，总认为他对我严厉多于疼爱。因为他不会像母亲那样对我说些关心体贴的话，也不会像母亲那样在我耳边不停地嘱咐。父亲的不善言谈似乎是他最大的缺陷，总让我觉得他对谁都很冷淡。

　　我出生时正赶上计划生育严抓时期，所以从小母亲就把我送到姥姥身边，直到快上学了才接回家，期间和父亲的接触也不多，因为他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总是长年在外奔波，再加上父亲脸上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所以直到长大，我和父亲之间无形中总好像隔有一段距离，父女俩的交流一直都不是太多。

　　真正和父亲拉近距离是我看见他第一次流泪。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我出嫁的日子。在那喜庆的日子里，亲朋好友都来家里祝贺，全家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我和老公向父母鞠躬拜别被亲人拥簇着坐上了婚车，隔着车窗我向家门口望去，想再看一眼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和马上就要分别的父母。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父亲正在大门口偷偷地抹眼泪，虽然父亲当时一句话都没说，但在那一刻，我却看懂了父亲的内心：其实父亲也是爱我这个女儿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而已。父亲的举动一下子勾出了我的眼泪，因为我突然觉得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我一点也不了解父亲，总认为他和我不亲近，我为自己漠视父亲的感情而内疚难过。直到婚车开动，我都没再敢抬头看向父亲。

　　奶奶因病去世时，很长一段时间，父亲变得看起来沧桑无助。奶奶过“头七”时，按照农村的风俗习惯，子女要到老人坟前烧纸钱。从地里上完坟回来，父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起烟来。吃午饭时，父亲喝了一点酒，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平时话不多的父亲开始和姑姑说起奶奶生前的事情，说到最后竟失声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自责着，没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年轻时让她吃苦受罪，老了又落下一身病受折磨之类的话，任谁在旁边劝说都无法让父亲平静下来，或许是心中积压的情绪太多不善于表达，酒劲让父亲得以宣泄，在奶奶去世时也只是默默流泪的父亲，那一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出声来。听着那悲痛伤感的哭声，我心里说不出的压抑，父亲的每一滴泪都似砸在我心上般疼。

　　在成长的道路上，一直以来，父亲就是严厉的代名词，是坚强的象征者，也许他想在儿女面前保持坚强的高大形象，也许他也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掉过泪。父亲年轻时曾四处奔波，下煤矿拉过煤，赶会摆摊卖过鞋，走街串巷卖过卫生纸，再到如今开店卖种子化肥，多少年来，无论是生活的苦难，还是环境的考验，父亲都泰然走过，坦然面对，我从来都没有见他低过头，弯过腰，只是脸上的人并不是不会流泪，只是找不到流泪的理由，父亲的眼泪成了我心中无法言语的沉重。

　　岁月就像一把利刃，在父亲棱角分明的脸上刻下几道皱纹，在乌黑的头发中染上了几根白发。如今父亲慢慢变老了，但他自然硬朗的身体让我感到欣慰。父亲在有了孙子孙女后，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脸上多了笑容，虽然还是言语不多，却总是用难以觉察的情怀无声地传递着不尽的爱。即使我已成家，即使我有了共度一生的老公，即使我又有了一双儿女……但是谁也无法在我生命中替代父亲所带来的心安，想到父亲，心里就如春天般温暖，我祈祷，请老天多多赐福于父亲，让他永远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