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捡了18年垃圾的老头，是我爷

陈耳朵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爷爷病重住进了医院。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希望他赶快好起来，否则这几天楼下的塑料瓶就要被别人捡走了……

To：老头

在我小时候，你是粮库大院的老干部。虽然算不上古董类型，但平时话很少。膝下有五个子女，我都能感受到你对生活的满意。

你根本就不会做饭，但还是每天都做。白菜炖粉条，粉条少了加点粉条，第二天加点白菜还能吃一天。有次我太饿了叫你给我煮一碗面，你看我狼吞虎咽的吃了，接下来的三天，我每天吃同样的面条，苦不堪言。你逢人便说，这丫头可爱吃面条了。

你特别勤劳。在楼下空地上硬生生开辟出了一片小菜地，种上青菜小葱。每逢长成了，我就去摘点回家，次次掐最嫩的葱芯，把你心疼坏了。小菜地周围，你种了一圈廉价的花，而且在栅栏门口扯出一圈的牵牛花，粉的、紫的，飒是好看。现在我想，这就算是你的浪漫吧。

从前每逢春节，家家户户放爆竹，你都带着我们一路的赏烟花，再一路回来把路上的爆竹筒收回家。清理干净以后，送到回收站，能卖个块八毛的，就顺手买个路边的冰棍给我们吃。

但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每天徘徊在小区的垃圾点，翻翻捡捡，拖拽一些东西回家。我再去你家，找不到你的时候，就去垃圾点，每次准能找到你。你穿的衣服总是灰沉沉的，一点也不好看。弄脏了衣服就用手掸掸。

家里人几次三番阻拦你，不让你再去。但是你还是每天出现在那里，甚至变得风雨无阻。姑姑说，你一天也捡不出几个钱，我们给你点钱你就别去了。结果你拿了钱还是不着家。就这样一捡捡了十八年。家里人经常开玩笑，说今天吃饭的碗是不是捡来的啊。那时你就会笑。

你终于还是变老了，耳朵聋的很。和你说话要很大声才能听到。身体早就大不如以前，但依然拦不住你。二婶说，也许是老头子就喜欢捡东西。半晌，没人再说话。

其实，这是一个秘密。

大家都知道，但谁都没说。叔叔年轻时因为条件一般较差结婚很晚，没有彩礼也没有婚礼，连家里的大件儿一半都是借的。对于这件事，你一直是感到亏欠的。后来弟弟出生了，你很喜欢他，我也喜欢，这小子学习特好。

小镇里的工资不高，特别是退休的老人。除去日常开销，几乎所剩无几。在粮库员工都被私有制买断之后，家里人陆续都失业了。大家只能开始寻找别的谋生之路。这些困境，你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从未提及。你一直担心弟弟的学费凑不够，但一定也不想给其他儿女添麻烦。

捡垃圾就是你的再就业，是你的救命稻草，是你能为家人做的最踏实的努力。一斤的废纸壳卖不了几个钱，攒了一麻袋的塑料瓶也就能买个四五块。但你数着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的包进手绢的时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整日吃着白菜粉条、粉条白菜。固执得做着这一切。

几位叔伯其实都很孝顺，时常去看你，为你洗洗涮涮。孙子孙女一进家门，你还是立马就捧出去年春节攒下的糖块，放在我们手上。每次晚上回家，你总要送我。走到一半的时候，还要买一根糖葫芦给我，你不知道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早就不再怕黑，也早就不吃糖了。

去年，弟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你习惯性的把垃圾点的东西分类，拖回家，再拖去回收站。二婶说：看咱爸，当乞丐当习惯了。又对我们几个说：快去喊你爷。

我们走过去隔着半条街喊，"爷，回家啊"。

你耳朵不好，得更大声才听得到

"爷，回家吧"弟弟的声音高亢而用力。你转过脸笑呵呵的看向我们。

这是你，捡了十八年垃圾的老头，你是我们的爷爷，是我们的超级英雄。

BY：陈耳朵

背后

文章要发表的那天，爷爷出院了，身体看似依旧健朗，只是不是很清楚自己是谁......买了他最爱吃的甜食，送他回家。走的时候他很自然的送出门，像往常一样......

生命的期限是一道没法泄密的题，庆幸的是也没有标准答案，如果他还在，那你就多陪陪他，或许这就是加分项。爷爷他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和我们，谨以此文记录我心中超级英雄般的他，当他忘了，我就读给他听。陈耳朵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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