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情怀

高琦

人常言有些人的爱好习惯是小时候染上的，这话是有道理的。比如我一直喜欢青花瓷便是与小时候的耳濡目染有很大的关系。

米脂县城不大，数见的有文化的，有影响的大户有高家，杜家，常家，冯家，艾家就这么几家。而我便是岀生在米脂东街东高家的孩子。旧时有钱人家总爱置办成套餐具，我印象中我们家我小时候用的餐具都是细碗，豆青小盘，带青花边的大瓷盘，还有铜马勺铜饭勺铜锅子铜水壶等。豆青小碟是放小菜的，大青边白细瓷盘是盛炒菜，平时吃饭则是带青边的细瓷碗，老家叫的细瓷是区别于普通老百姓的粗瓷碗而用的名称，亦是现在景德镇叫的高白泥瓷器。碗，盘子都很薄，也很白，青花颜色的边很显眼，用起来手感很好的。豆青碟直径一个大人手的大小，过年时里面放的杏仁拌绿黑豆芽（实际是黄豆的一种只不过是绿色的）咸菜既好看又好吃。过年北方地区吃饺子的风俗小城也不例外，大年初一的饺子是每家每户的必备。我们家过年时盛饺子盘子很大，是大号青边白盘，可是每年过年还有一个盘子是很特别的，是个中间画青花人物的盘子，平常时间都放在柜子的最底层，一般不用它，只有过年才拿出来用来盛饺子。它在儿时我的眼里是很大的，用现在的话是十二寸左右的盘子。盘子中间画个古人穿长袍，一个好大的凳子上放个长东西，手便是放在那个长东西上而且还低头看。好远的旁边有四个字高山流水（当时可不认的这些字后来才知道），还离老远站个小孩子在看，这便是入眼最初的印象。大慨第一次发现了这个盘子的古怪，也许是小孩子的好奇心，总之我老看盘子老想这个画面：这是个谁？为什么低头看手，那个小孩又是什么人，为什么离的远远的？啥意思么！第一次对这个盘子有印象时大慨是四岁左右的样子。那年头逢过年每家都有很多活要干，也都很忙的。父亲是文化馆工作人员，由于写的一手好毛笔字，比别人更忙的是帮助小城的熟人和邻里们写对联。盘子由于一年未用，要提前拿出清洗备用，当时小小的我竟然乘母亲没注意，抱起还未清洗的大盘走过去向父亲去问事。好家伙，盘子快有小半个身子大了还步履蹒跚的，边走边喊爸爸，正写对联的父亲抬头一看，赶紧起身快步接住盘子。想想好险，瓷器的珍贵在于难保存，失手一次便完了。禁不住我的缠问，父亲停了手中写对联的活，给我讲了这个盘子上人的故事，原来这个高山流水的盘子里竟然是个故事：俞伯牙与钟子期因琴声结为知己，还有以后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可惜当时的我太小不甚太懂，就一知半解的样子，只是知道了弹琴的人叫俞伯牙远远的小孩子是他的童子，他手里拿的东西叫琴，心里还想怎么没有画个钟子期呢？这年正月好象吃了好几顿饺子，每逢盛饺子前，我就爬在盘子上看，我好象着迷了一样。过完年，青花人物大盘进柜底一年不再拿岀，我也没办法，我太小了！小孩子易忘事，转过头便将盘子的事丢脑后了。

转眼间又是过年了，青花大盘如期出现，而我则是勾起了上年的记忆，这回直接坐在炕上抱上看。又是缠上父亲讲一遍俞伯牙的故事。我父亲是米脂县有文化的人，讲起故事娓娓道来，那俞伯牙怎样学琴，练琴以及学成后找知音，有一次他正弹琴遇樵夫钟子期对他的曲子对应曰高山，曰流水……因琴声结为友好知己。后来乃至钟子期不幸去世俞伯牙的哀伤，以及在坟前重弹高山流水后，为了谢知音而摔了心爱名琴凤尾寒。我听得如醉如痴，将盘子上的画拿过来掉过去的看，除了还是惋惜画中没有钟子期外，竟然让我看出了其中人物俞伯牙弹琴的活灵活现，及其情绪的极度哀愁，还有童子那弯腰对主人俞伯牙的恭敬态度，也知道这四个字是高山流水，越看越觉得好有意思。其实这画面正是俞伯牙在子期坟前弹一曲高山流水，绝曲而后才有摔琴谢知音。不知道是这盘子上青花人物，工匠们画的太生动，还是父亲讲的这个故事有点凄美，总之我从此爱上了这个盘子，也爱上了青花瓷器。后来又发现了我二奶奶家的柜子上摆的画青花牡丹的插瓶也很好看⋯⋯
若干年过去了，孩提时起对青花瓷产生的热爱程度非但没减少，且越来越浓了。当年父亲教我的诗：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与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至今能脱口背出。
随着年龄的增长，看了好多关于青花瓷的书，也看过了好多的青花瓷器，甚至多次去瓷都景德镇，在烧瓷的窑上做瓷的作坊流连。就这样我越来越迷上了这种国粹的东西。青花瓷有别于其他瓷器的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高贵，它的那股一如既往的纯粹、它由民间画师在传统造型上的表现手法，及内容的多样化，赋于了青花瓷器生动活泼的画面而张显岀来的强大的生命力，使我感动令我痴迷。尤其是在景德镇去过多次后，了解到精美的瓷器，要经历好多道工序才能由泥巴靓丽转身为瓷器，特别在最后一道工序上窑烧制的过程，完全是火神爷的恩赐。一千三百多度的高温，烧制岀陶瓷工人及陶瓷画师们发至心灵的虔诚奉献一一一摄人魂魄的精美青花瓷。高贵，神奇，令人着迷！

中国瓷器品种有很多种，哥窑瓷钧瓷汝窑定窑瓷等都很优美且都非常名贵，然而我独钟情青花瓷。

浓浓的青花情结，是从小至今的一种感觉。

高琦於北京二零壹柒年六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