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眼泪，叫姐弟连心。

陈昕昀

　　 　　2017年2月4至10日春节期间，（农历初八至十四），和从全国报名中，遴选出来的，来自辽宁、江西、及深圳、广州的25位摄影师，参加了公益拍摄，义务为贵州荔波佳荣、平塘、茂兰220名贫困生拍照祝福活动。 小倩，是我公益走访拍摄15名贫困生中，单独走访拍摄的，最后一位苗族贫困学生。（她是政府提供给我们200多名贫困生名单中之一）她住在离茂兰镇25公里的偏远高山上。寨里只有10户人家，留在寨里的也只有10多人，其他的都外出打工去了。寨里显得很冷静，有的人家大门都是锁着的。

小倩，是一个典型清秀的窈窈淑女，说话小声小气，生怕惊吓到你。寒假回来她一直在奶奶家生活。于是乎，我在她奶奶家，和她聊起了大学的生活、当时的情绪还不错，当聊到家庭的情况。她说妈妈已出走外地，爸爸在建筑工地打工。她和弟弟留在了奶奶身边。当我问及她弟弟的情况时，她倏地泪流满面说，弟弟今年十九岁，小时发烧没及时到医院就诊，成了哑巴，神志有时也不清楚，经常出走不归家。坐在旁边的奶奶插话说，前天她弟弟又出走了，至今未归，小倩哭了好一阵。

当问及她今后的打算时，她说毕业后要努力赚钱，给弟弟的病治好。没有大爱、没有慈悲、没有担当，能有这种情怀吗？多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多么大气的姐姐。

小倩，21岁，东北某大学大二法律系学生，假期她陪着失语的弟弟，一起生活，一起帮爷爷奶奶做些家务事。每次开学返校，弟弟就成了小倩的牵挂。隔三差五她就会打电话问弟弟的情况。

上个寒假，小倩把在学校做了几个月兼职赚来的钱给弟弟买了一个手机，因为小倩觉得她离弟弟那么远，他内心一定很苦闷，想他的时候可以听听声音，本来想给他买一个老人机能打电话就行了，可是他虽然傻，但是却也知道智能机好玩，小倩指着老人机问他要这个好不，他却在手机店里生气摇着脑袋大声说不要。他不断指着一款vivo的黑色的智能手机。虽然这款手机要九百块，小倩还是咬牙买给他了，可怜他十九年从来没有要求买过一件东西。这对于他来说是人生第一件奢侈品了，买到手机后他很开心，还经常跟着手机含糊不清的大声唱歌，小倩很是高兴，她没想到弟弟居然还会唱歌。小倩刚从家返回到学校。弟弟总会拨电话给她，可是没多久，他的手机就被别人偷去了，

这个学期，小倩又在学校的超市打了两个月工，月初她在网上给弟弟又买了一个手机寄回去，奶奶说不要买了，他话都不会说你买给他干什么，可是小倩觉得，即使听着弟弟嗯嗯呀呀的，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真是"儿"在千里"妈"牵挂，不是妈妈，胜似妈。

　　我一边询问着她和弟弟的情况，一边抢拍着她为弟弟伤心流泪的动容情景。21岁的大学生，能当作一个陌生人的面，伤心流泪，如果不是情到深处，是不会这么轻易流泪的。

小倩给我说起了她五岁时的一段回忆，令我一阵酸楚：她说 ："大约是我五岁的时候，弟弟只有三岁，那时候爸爸对妈妈很不好，经常拳打脚踢，把妈妈打跑到了外地，听说是到广东打工去了，后来爸爸也不知去哪儿，爷爷奶奶又不在，家里就只剩我和弟弟，弟弟还什么都不懂，第一天我把晒在外面的一片稻谷收回家里之后，用辣椒水泡了点剩饭我们就吃了，幸好我两从小就什么都不挑，冷水冷饭都能吃得香，可天黑以后就不那么顺利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天晚上，电闪雷鸣，雨水顺着瓦片的缝隙流下来打湿了我们的床，那时候的农村一下点雨就停电，除了闪电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我非常害怕，弟弟也哭得声音都哑了，一片漆黑中，我只能凭着感觉用尽力气抱着弟弟不湿的地方移动，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垫在浸湿的地方自己躺在上面，继续哄着弟弟，一直哄到他哭累睡着了，我还是无法入眠，那可能是人生中第一次失眠吧，当时感觉那个夜晚真是太漫长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饥肠辘辘的我想自己做早饭吃，可是忙活了好久屋里已经乌烟瘴气的，眼睛也被熏出了眼泪，火就是燃不起来，我又气又急，这时，村里一个曾经当过老师的爷爷路过了我们家门口，看见一屋子烟，就进来了，他一边把火坑里的柴摆好。一边告诉我，"你把柴埋成一堆，空气进不去，火怎么会燃呢，火要空心，人要实心"，果然不一会火就燃了起来，尽管弟弟吃着被我炒的发黑发苦的青菜，还吃了两碗饭。"多可伶而知事的孩子，没有父母的呵护，却知道用稚嫩的胸怀去温暖更小的弟弟，她们简直就如风雨中的野草。然而，正是这些苦难的磨砺，让小倩幼小的心灵披上了一层黄金甲。

听着小倩的述说，有泪不轻弹的我，眼泪很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好在我用相机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小倩在奶奶的菜地里劳动，将包菜的黄叶去掉。是啊，一个人要茁壮成长，也和菜一样，需要施肥、需要管理、需要修整、需要呵护。

　　没有妈妈的日子，小倩知道生活就是一道菜，只有自己认真去做，才会成为一道佳肴。虽然缺失了母爱的生活，小倩却学会了用坚强去烹饪着生活的岁月。

　　寒假回来，小倩一直在爷爷奶奶家吃饭，因为她父亲在家陪了她三四天后，又赶着到工地打工去了，因为一开学，小倩又需要一笔费用。

　　我们到小倩奶奶家，吃中饭时，出走的弟弟，又回来了。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小倩忙着问他到哪里去了，睡在哪里，一边问一边流着眼泪。就像母亲疼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我赶紧放下了我吃着饭，不停地抓拍她和弟弟谈话时的情景。

　　失语的弟弟成了小倩沉重的心病，她说她大学毕业后挣了钱，一定要把弟弟的病治好。因为在小倩弟弟三岁的时候还发生过一件令她心惊胆战的事，令她至今也难以忘却。她说："有一天弟弟突然失踪了，发动全寨人到处找，上山喊，最后是在一片离家很远的森林里找到的，当时农村到处都是人贩子，开始我以为他一定就是被人贩子背到那里去的。从此之后我特别怕弟弟再走失了，因为大人们都要干活，我的任务就是看着弟弟，只要弟弟不在身我的视线内，隔个一会儿我就会出门喊弟弟的名字，喊到他回应，如果没有回应我就要出去找了，这个习惯一直保留至今，尽管弟弟已经长得比我高大，现在放假回家，只要一会看不见弟弟，我还是会出门吆喝。"

吆喝，我以为不仅仅是习惯，而是小倩对失语的弟弟的慈母之心，是对"性本善"的诠释。

我们刚吃完中饭，到家才10多分钟的弟弟，就赶紧把我们的饭碗拿去洗，将剩余的饭菜，收到了碗柜，令我感动不已。他见事做事，非常勤快。多好的一个人啊，上帝为何要关闭他的一扇门。我问小倩，弟弟为什么总是跑出去，她说弟弟会比划示意是去找妈妈、找爸爸。病魔可以摧残一个人的躯体，却无法击碎一个人恋母思父的灵魂。

感恩，有时是一句话、有时是一个小小的行动。小倩感恩奶奶，要我给他们一起照了张合影。

生活虽然艰苦，日子虽然紧把，可奶奶凭着自己的手艺，将豆腐做成多种吃法。让生活有滋有味。

俗话说：靠山吃山、考水吃水。山上有一种野菌，是她们一道鲜美的佳肴菜。

失语的弟弟，就是不会说话，可做事很主动、很能干，很吃的苦，无论是家务事，还是到山上烧木炭、找野菌，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失语的孩子。上帝关了他的语言门，却给了他强壮的身体和勤劳。

上山半个钟左右，失语的弟弟，就采摘到了不少野菌。他上山的速度、我们无法跟上，仿佛就是一个战士在急行军。

挖山洞烧木炭，也是他的强项，只要爷爷指点一下，他就会做的很漂亮。

弟弟和爷爷在盖洞口，防止下雨天雨水流进洞里，影响烧木炭。

这是一对可爱的姐弟，，可因为家里穷，离医院又远，弟弟发烧得不到治疗，就造成了终身残疾。多么伤感、多么遗憾啊。（照片为翻拍）

姐姐小倩，就像母亲一样，关爱着弟弟、陪伴着弟弟，给他快乐、给他开心、不让他寂寞、不让他孤单、不让他自卑。

姐姐的陪伴，和关爱，感染融化着弟弟自卑的灵魂，很难一笑的弟弟，也常常会给你一个自信乐观的微笑。

为了减轻爷爷和奶奶的劳动量，为了让弟弟不孤单，在家的日子，小倩和弟弟经常一起做事。

在爷爷身边，小倩笑的多么惬意开心啊。

远方有苦、有泪、更有姐姐的牵挂和爱。

自从小倩上大学以后、弟弟的所有的衣服都是小倩兼职买来的，包括冬天的棉衣、夏天的短裤，因为小倩一年只回一次家。寒假返校时，小倩连夏天的拖鞋都帮弟弟买好。弟弟怕热，除了冬天，春夏秋都只穿凉拖鞋，一年能穿烂四双，小倩考虑的很细致，返校时，卫生纸牙膏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都给弟弟准备好。生怕弟弟需要的时候没有，因她爸爸又不在家，到时候还得麻烦爷爷奶奶。除了关心弟弟，小倩会时不时给爷爷奶奶爸爸买几件衣服，爷爷已经六七十岁的人了，经常还到外面捡一些破旧的衣服回来穿，奶奶也很节约，她穿的衣服小倩小时侯就看见她穿了，直到现在还在穿，小倩一直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所以小倩做兼职，一有钱就给他们买些衣服。小倩对我说：也许十年后，我们就能让父辈过上好日子了。寒假回来时，小倩给爷爷带了一条烟，虽然很便宜，但是爷爷却很激动，笑着对小倩说，以后不要再买这些东西给我们了，我们帮不了你什么，只要你在学校里吃得饱，不受冷我们就谢天谢地了。其实刚来东北的时候，小倩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出校园做兼职，有的时候她爸爸工地结不到钱，会晚一点给她生活费，她就用同学的迷你电煮锅，跑到超市买一袋五块钱的挂面来煮，一袋够她吃好几顿。室友问她，你为什么天天吃这个面，看着没一点食欲啊，她说她这几天胃不太好，只吃得下白面。后来人熟地熟了一点，她就敢到处跑了，东北的天气很冷，她曾经在近零下三十度的室外发传单，曾在烈日下晒一天做促销，也曾坐来回四个小时的公交给小孩当家教，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是她特别开心，小倩也知道现在还改变不了家庭什么，但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给爷爷奶奶爸爸减轻一点点负担。她才觉得心安。

委实说，和她交谈时，就为她的遭遇和对弟弟百般关爱的大气，弹了些许眼泪，随着更深入的了解交谈，她一边学习一边辛苦兼职挣钱，为弟弟、为爷爷奶奶买些许衣服时，我又弹了。多么厚道和感恩的孩子。

一个人，没有信仰，何来的精神，没有精神，何来的仁慈、何来的担当。小倩，你的精神、你的仁慈，你的担当，不仅感动了我，更教育了我。

由于时间关系，我没有拍到小倩更多关爱弟弟的场景，但，我从她的眼泪之中，读懂了她痛爱弟弟的情感、灵魂、和全部。

　　小倩思忖着：工作后，要把弟弟的病治好，给弟弟一份关爱，但另一丝对母爱的渴望，却一直折腾着小倩。"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于是乎，常常身不由己地站在村口，望着对面的大山……

　　小倩是我 公益拍摄第15个牵手的学生 ，她给了我同样的感触：艰难困苦压不垮垮他们幼小的心灵，没有父母的爱，却让他们撕心裂肺。

眼泪，有的是伤感、有的是激动、小倩的眼泪，却是姐弟连心、是仁慈大气的担当。

作者：陈昕昀：高级教师，《人民网》、《中国新闻网》签约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