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小镇风情——老陈</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苏桥是大清河畔一个古老的小镇,这里的人家大都是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喝着大清河的水吃着古洼的粮一代代繁衍生息。近几年苏桥镇的经济发展很快,吸引了不少的外地人来这里打工。其中有不少是东北人,我们单位就要这么一个东北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大家都叫他老陈。</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老陈在我们单位烧锅炉一干就是七八年,老陈媳妇在伙房做饭。时间久了我们也就混的很熟。知道了很多关于他们夫妻的故事。老陈个子很高背有点驼,清瘦的脸上皱纹很深就像是刀刻上去的一样。印象最深的是他厚厚的嘴唇,应该是一个不善言谈憨厚老实的人。可事实上老陈不但十分的健谈,而且从他狡洁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圆滑世故。肯定是常年在外见识的人多了造就了这样一个老陈吧!</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每天三顿饭三顿酒。每天早晨我总喜欢到他家去晃一圈,他们住的屋子是一间仓库改造的也就一间教室那么大,墙上的刷的塑料浆都爆皮了,一块块的往外翻着,就像是绽开的白色花瓣。屋子里湿气大的时候,花瓣就会往下掉,所以墙面是深深浅浅的白实在是难看。洋灰地面早已是坑坑洼洼,每扫一次都会收起半簸箕的洋灰渣子。几张学校里废弃的办公桌和实验室里替下来的橱柜是他们的全部家具。他老婆是一个既勤快又干净的人,墙上贴着几张年画,桌子上也钉上了好看的塑料布。简陋的屋子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温馨的家的样子。因为每次去都是他家吃饭的点儿,所以总是见他坐在饭桌前小口小口的喝着酒,估计是在省着喝,细细的品味着酒的香醇,那种酒后的满足感全写在脸上。在他不忙且心情大好的时候就会边喝酒边跟我讲他的那些陈年旧事,而我也总是津津有味地听着,听不过瘾的时候会追问下去,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人总是在混熟之后就会放下戒备心,于是我对他有了很多的了解。老陈祖籍是山东,可是十几岁的时候因为闹灾患父母先后去世老陈成了孤儿,听人家说东北日子好过,于是一个人一路要饭跑历尽千辛万苦盲流到了东北的克东县并且在那落了户娶了老婆,过上了安定幸福的生活。老婆很能干,持家有方。没多久就生了女儿取名叫"小香子",一听这名字就能感受到老陈夫妻对这个孩子的爱意!可是幸福的日子很短暂,老婆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正赶上是冬天,外面下了没过膝盖的大雪。老陈说:当时那么冷的天气自己生急的满头大汗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他觉得无论如何不能放弃,那是他至亲的两条人命呀!他找了几个同村的伙计用自制的担架抬着生命垂危的妻子艰难的向几十里地以外的医院走去,每走一步腿都得陷进厚厚的雪里然后在从雪里努力的拔出来,就这样艰难的行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到医院。尽管医生竭尽全力可还是晚了,大人孩子都死了一个也没保住。大夫从急救室里出来告诉他死讯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老陈说,从那之后最怕的就是去医院,也最怕看见血。</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家里突然冷清下来,少了妻子的料理他不知道该如何生活如何照顾年幼的女儿。他无法忍受如此寂寞的生活,估计他就是从那以后开始喝酒的!没过多久,他就娶了第二任妻子——二老婆儿,还带来了两个儿子。打那以后他又开始拼命的干活挣钱,来养活这几口人,日子很艰难可他却觉得这样才有奔头了。只顾着挣钱的他却忽略了他的"小香子",寒冷的冬天孩子没有棉裤穿,更是被后母虐待不管饱饭。小香子的姨实在看不下去就把她接走了,也就从那时起小香子特别的恨老陈。恨老陈忽视她,更恨老陈再婚。小香子因为小时候挨冻落下了腿疼的毛病,一到冬天就一条腿粗一条腿细走路一拐一拐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她对父亲的恨意更深吧!辛苦的老陈得不到唯一的一个亲人的理解也就罢了,更可悲的是生活了十几年之后给两个继子操办着都结了婚,二老娘们儿【老陈师傅这么叫,我们也就这么叫了】带着儿子儿媳还有老陈的所有积蓄跑路了。可怜的老陈又一无所有了!</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心灰意冷的老陈把土地承包给了同乡,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他去了克东中学的种大棚菜,认识了现在的老婆【我们叫她陈大姨】。陈大姨并不姓陈,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姓字名谁,只是因为她是老陈的老婆我们就这样她了。她也是一个不幸之人,前任老公是在他们已经有两个女儿之后出的轨,要强的她无奈之下选择了离婚,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艰难的生活着。两个不幸之人就这样被命运连到了一起,几经周折后两个人才结婚。结婚后他们就来到了我们这个小镇,托人找了这个在学校烧锅炉的活。也许是经历过磨难的人格外的懂得珍惜,她们生活的很幸福,从来没见过他们俩吵架。每天早上老陈吃饭的时候陈大姨就坐在旁边陪着,开开玩笑聊聊天。每次我进去,陈大姨就会起身拿起抹布擦着擦那儿,把座儿让给我。老陈也每次都是同一句话:"丫头,陪我喝点呀?"我从不回应只是抿嘴一笑。老陈很能干,除了烧锅炉还抽空在五里方村干瓦匠活。有时候看他一脸疲惫有点心疼,就忍不住劝他:"陈师傅,您这么大岁数了钱也不少挣,就别出去干瓦匠活了累坏了就麻烦了。"他笑笑放下手里的杯子用眼睛瞟一眼自己的老婆,然后小声的跟我说:"我得趁干得动多挣点钱留给你大姨养老用,那样就是我先死了也死的踏实。"爱的力量真是伟大,他如此疼爱自己的老婆自然是有道理的。大姨眼里也只装的下一个老陈,每天嘴里也总是说:"我们家老陈……"我们看在眼里都觉得羡慕。这简陋的有点寒酸的小屋子总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善良的陈大姨知道老陈惦记小香子,偷偷的联系上她又是寄东西又是汇钱的。通过陈大姨的努力老陈和小香子和好了,再续父女情缘。</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女儿们都很孝顺老两口的身体也很健康。记得陈师傅的六十六大寿,全单位的同事都去为他道贺。他的大女儿也从东北赶到了这里来给老爸祝寿,老陈师傅笑的合不拢嘴。见人就介绍说这是俺大姑娘,来给俺过寿来了。看他满脸的幸福,我看了都替他高兴。陈大姨的女儿也特地从北京赶来给陈师傅祝寿。老陈师傅还说:"俺这老婆可真不赖,这后妈真是让俺佩服。给俺小香子【他的女儿】买衣服,做好吃的。真不赖呀!"说话的时候,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满脸的得意之色,我们也暗竖起大拇指。老陈师傅的大女儿要回东北了,老两口九点多钟就锁了门送女儿到几十里以外的火车站去上车。到下午我们下班时还没回来,我想一定是送完女儿俩人在市里转悠着玩呢。那时候特别羡慕他们老两口,要是有一天自己老了也能这样幸福的生活就满足了。第二天早上准时到他家报道,进门就问:"陈师傅,昨天你跟大姨几点回来的呀?""最后一班车。"当时大姨没在屋,老陈说:女儿上车前自己还要偷偷地给女儿塞到包里点钱。说这话的时候,陈师傅就不再笑了,脸上多了几分凝重,眼神里透着无限的愧疚。我想,陈师傅一定是觉得自己对女儿有亏欠吧。</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陈师傅一生坎坷,人老了有一个贤惠的妻子陪伴在身边。总算是苦尽甘来,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后来学校里煤改气了,不需要烧锅炉了。老陈在去年暑假就从学校搬走,在镇上租了房子住。开学那些天特别不习惯,好几次都无意识的走到他家门口,抬头看到那把冰冷的铁锁才想起他已经搬家了。打那以后很少看见他了可还是经常想起。</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就在一个月前,我听同事说老陈去世了!惊讶之余不禁感慨人生无常。</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老陈是回东北去处理承包土地的事情时发生的意外。到那儿的当天他晚上住在他的老伙计家里,俩人兴致勃勃的聊天喝酒很晚才睡。到凌晨的时候,老陈起夜时觉得不舒服咳嗽不停,涨的满脸通红没过几分钟就倒地猝死了。这些都是后来去看陈大姨时她告诉我的,因为太突然了陈大姨一时间无法接受整日以泪洗面。我们劝她还是回到女儿们身边,她说她不离开这儿,老陈的魂儿在这儿,她走了老陈就没伴了!听她说这些话时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静静的听她说着默默的陪她一起落泪。</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唉,老陈辛苦奔波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他真的走在了陈大姨的前面。也许他留下的积蓄足以让陈大姨安度晚年,但是他哪里知道在陈大姨的心里,他活着远比那些积蓄重要的多呀!</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br></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span></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