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处终因情――鱼玄机

墨小沫

　　赠邻女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这位晚唐的悲情女子，晨钟暮鼓，一袭素衣痴痴等待，望穿秋水，怎奈“过尽千帆皆不是”。就让这一纸桃花笺，信手丢在风里，随水无情。至此，子安，你已不是我的谁。

我，鱼幼薇，已长逝，以此诗祭奠。

咸宜观，我华丽凄美的宫殿――只有鱼玄机。

　　一分凄然，二分惊绝，七分冷傲。写下她的名字，我仍是丝丝心痛。她是鱼玄机，是提起大唐的女诗人永远无法绕过的一座山。但是我更愿意称她幼薇，名字柔软轻盈，秀气端丽，像一枝空谷独自芳菲的惠兰；念起来音韵流涟，唇齿留香，像她的诗，清浅婉约，曲妙别致。“卧床书册遍，半醉起梳头”，何等风韵的自画像，从中不难窥其逼人的才气和旖旎的春光。

一个布衣出身的女子，倘若仅仅美丽，倘若仅仅聪慧，芳华易逝，在大唐瑰丽的文学沧海中会如一粒尘埃，难存席地。可她样样都占尽，明眸皓齿，吟诗抚琴，“云情自郁争同梦，仙貌长芳又胜花”，年刚及笄，就已向尘世初绽她的卓然。

一首《江边柳》即兴，她成了温庭筠的弟子，一个是情窦初开的佳人，一个名动京城的才子，故事的开头便纯净无尘，犹如竹篱清韵，有些脱俗的意境。

红烛背，绣帘垂，梦君君不知。灯下读飞卿的词，想来他是善解女儿心思的，却唯独看不懂眼前这个一天天长大的女徒的心事。

　　男人的世界太宽阔，容不下世俗的牵绊。于是在一个杨柳飞烟的季节离开了长安，离开了这个爱上自己的女子。长安城外的笛声每日每夜地吹，吹得让人难过，她的思念如潮水般喷薄，她一再写诗寄于他――这个如师如友的男人。

“珍簟凉风著，瑶琴寄恨生。”他怎会不明白呢，一个将灵魂浸染在诗词中的男人，心思如筝弦般纤细敏锐，捧着她的诗笺，胆怯了，以沉默来拒绝。

在绿云蓬松罗帷开的青楼里，在一见不胜春梦回的柳巷中，且醉且笑，风月无边。却，吝啬许她一个字的承盟。

但或许正是因为太在意，发自内心的爱怜吧，他才真的无法游戏。身外别的逢场作戏，他都可以千金一醉。面对她，心澄明镜，平和静穆，仅此止步。因，世俗的胆怯和顾虑。

幼薇，你出现的太迟了，我剩余的生命无法容许你爱情的绽放，那就把你当作女儿一样深闺待嫁吧。

我给不了你的，这个男人可以。

　　重回长安的温庭筠把她介绍给了年方二十二的李亿。李亿生得端正健壮，性情温和。二人一见钟情，在长安繁花如锦的阳春三月，一乘花轿就把盛妆艳饰的鱼幼薇，迎进了李亿为她置下的一栋别墅中。做了他的偏房。

温庭筠原本以为这是给她将来的人生铺了一条通往幸福的道路。怎料，李亿家有悍妻，难容侍妾。河东狮吼一顿家法，将小鱼扫地出门。

两人的婚姻仅仅维持了三个月，至此戛然而止。

深爱鱼幼薇的李亿难断藕丝，陈仓暗渡地把新欢送到一处避静的道观，改号玄机。承诺“暂时隐忍，必有重逢！”

三年的光阴，像曲江水一样默默流走，而李亿早已携带原配出京，远赴扬州任官，一去不返。曾经的承诺像一张风中纸屑，张开手，写满放弃。

　　咸宜观，清冷无依。她所追求“月圆时”的爱情终不可得。这个世界违背了她的初衷，她必须在这个红尘中学会世故，学会练达和通透。她要让惊世的才，倾城的貌尽情怒放。于是她的生命转了一个弯，从此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样子。

“紫烟衣上绣春云，清隐仙书小篆文。明月在天将凤管，夜深吹向玉晨君。”她在这样的放纵里送走一个又一个男人，青春才情挥霍得面目全非。

史书载鱼玄机“因妒笞杀女婢“而处死，年方二十六。

淫荡且歹毒成了她流传下来的形象。切齿的评价，似行刑的刽子手，将曾经的灿烂挥刀抹去，冷漠无情。从自恋自怜，到自戕自毁，二十六载，不短，她想做的事都做了，诗酒风流，情天恨海。爱情，这最后一道防线的崩溃，之于她，还有什么可珍惜？转身便没有回头路，她只能对这宿命般降临的坎坷人生提肩担当。

　　一切重归平静，一切都应了谶语。

当年的爱曾是她捂在心口的朱砂痣，多年以后，却一瞬间在她的胸前蔓延成血。

重拾这千年的梦魇，不知，有谁能够原谅？

文：墨小沫

图片：网络

古代人物系列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