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因缘见 今分手 不该带恨 只应添酒 举杯仰首 千樽尽 万种愁 岁月悠悠 天地茫茫 何日得能重聚首 </p><h1> </h1><h1> </h1><h1> </h1><p> </p><p> “喂,看什么书呢?”</p><p> 我靠过去,伸手从桌子上拿起那本书来。</p><p> “哦…但丁的《神曲》…”她的脸随着我手中的书抬起,瞧定我后微微笑了笑。</p><p> “你蛮爱看书哦?”</p><p> 见她一边看还一边在硬抄本上做笔记,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p><p> “嗯”她用手把几缕垂到眼前的头发拢到耳后,“我是爱看书,可一直没空闲,现在该抓紧时间多看点了。”</p><p> 她的头发不長,在脑后扎了个小辫,直直地翘着,不整齐且有些枯黄。</p><p> “我也喜欢看点书……”我瞧了瞧书的封面又随手把书放回原处。</p><p> 下班后我去五楼冲凉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看到她还伏在四楼过厅里的一张桌子上看那本但丁的名著,想写东西而又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地盘的我,冲完凉便搬着我的那点儿家当坐到了她对面。</p><p> 她的脸离书很近,额前的留海几乎触到了书页上。</p><p> “你眼睛不好吧?”我注意了她很长时间。</p><p> “嗯…是的…”她抬起头。</p><p> 厅堂里灯光很亮,她眯着眼来看我,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显小了。</p><p> “怎么不戴副眼镜呢?”</p><p> “哦…我…我不大喜欢…”她目光惊惶避开我的视线,很快低下头去。</p><p> 很自然,我们成了朋友,也很自然我知道了她那个颇雅致,颇有诗意,颇象小说里女主人公名字的名字——雪君。</p><p> 她家在离酒店不远的江滨机械厂,父亲是厂里工人,母亲务农,家中三弟妹,她是老大,是厂里技校一名车工学徒,下面还有个念高中的弟弟和念初中的妹妹,她趁暑假期间出来打工挣点钱。</p><p> 每天下班我得空就去桌子边跟她呆上一两个小时,她看《神曲》,我看小说杂志或写点随感。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个午夜,我记得她那本名著还没看完,可周遭的人都开始来关注我俩了。</p><p> 一天,她说想给我读她的日记,我当时猜想大概是因为她看我写的那些个东西,所以也想让我见识一下她的文彩吧,所以就洗耳恭听了。</p><p> 她读得很慢,声音也很低沉,日记中提到她的身世,两个爸爸两个妈妈,老师等许多事情,我还听得一头雾水,她却嘤嘤地哭了起来。我一时措手无策,想给她擦泪,可又没有随身带手绢的习惯,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又压根还没弄明白是啥回事…想跑开,又觉得太不近人情,我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让一个女孩的眼泪给吓跑了呢。</p><p> 我呆呆地坐着看她哭,象个傻子一样。她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后背不停地抽动着,大厅里静得能听清我的心跳声。过了好久,我以为她睡着了,伏下身去轻声唤她去休息,她却并没睡着,转过脸来,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说。</p><p> “……我写的都是……都是……真的…”</p><p> 第二天我追问她有两爸妈倒底是咋回事,她却不肯说了,我一再缠闹,她竟给我两个选择:我不问,咱俩还是好朋友,我如果一定要知道,告诉我,可以,但以后就当谁也没见过谁。事情忽然变得有点严重了,我头一次面对如此严峻的决择,细细一想,友谊第一,再说吧知道些别人的隐私那也没多大意思,得呢,我不问了。</p><p> 这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莫名平淡了许多,淡得周围的人都不在乎起来了,瞎编也得靠点谱儿,穴都没有,也就懒得有人去苦费心思刮大风了。</p><p> 我将离开酒店的时候,她的假期也快完了,领了工资的她鼻梁上多了副眼镜。</p> <p class="ql-block"> 她说要送我件礼物作留念,我说给我折一只纸鹤吧</p><p class="ql-block"> 她常跟我说她爱折纸鹤,爱纸鹤,她告诉我说咖啡色的纸鹤很漂亮。我不爱咖啡色,我不喜欢那份凝重。</p><p class="ql-block"> 临行前晚,她买来两张塑光纸,一张紫色,一张湖蓝色,还带来了她老家产的茉莉花茶。她为我沏了一杯茉莉花茶,我一边呷茶一边看她为我折纸鹤。</p><p class="ql-block"> 玻璃杯中的茶水很好看,几朵白色的小花漂在上层,一片片茶叶舒展开竖立在杯底,中间是澄黄的茶水,浓浓的茶香伴着水汽扑鼻而来。我饮了一口,只觉得象中药一样苦,我慌忙咽下肚去,可涩涩的味儿留在舌尖上久久没能褪去。</p><p class="ql-block"> 半个月后我重返酒店,她已进厂实习了,一天服务台服务员叫我去听电话。</p><p class="ql-block"> “伟,我大哥在吗?”是她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她大哥姓陈,是我现在厨房的同事,是我们那帮师傅退场后新进的一批师傅中的一位,她认了他做哥哥。</p><p class="ql-block"> 她邀她大哥第二天去湘江边玩,去她的厂门口碰头,她叫我也去,送他大哥去她的厂,我当时没有拒绝,虽然她的厂我也没有去过。第二天,我找借口没有去,她告诉过我,她上班的工厂就在公路旁,厂门就对着公路,顺着公路走下去,傻子也找得到。</p><p class="ql-block"> 她此后常来酒店找她大哥,他每次来找她大哥总是会来找我聊天,跟她聊天没什么不好,她很健谈。聊现在的太多烦恼,聊将来的事业爱情,聊昨夜那场大雨或今天的异样心情。她聊什么都特认真,并且是那种让陪她聊天的人也不得不认真的认真。我生来不喜欢太认真,尤其是在聊天的 时候,于是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因为我会找借口说我太忙。</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我与她之间的交往就更显平谈了,淡得我自己都开始不在乎了。</p><p class="ql-block"> 我告诉她我又要离开时,她连眼角都没抬一下。几天后,她打电话来让我给她寻四个有盖的广口瓶,并约好时间让我给她送过去。</p><p class="ql-block"> 带盖的广口瓶已经很不好找了,酒店早就不再购进那种罐头型号的原材料,我将现有的都收集起来,连工友甪来喝茶的都不放过,却也只有三只,而且有两只没有盖。</p><p class="ql-block"> 我想:如果不能完美,那么不如连残缺也莫留下。</p><p class="ql-block"> 我空着双手在天桥下等她,心里特别紧张,反复盘算着等她来了该怎么样跟她说明原委,不是因为事情没办好而害怕,而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赴一个女孩子的约。</p><p class="ql-block"> 我反复解释着没有弄到瓶子的原因,一惯伶牙俐齿的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拙嘴笨舌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她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失落和不快,仿佛一切在她意料之中。</p><p class="ql-block"> “等几天吧,我再想想办法”我说。</p><p class="ql-block"> “不用了”她盯着我黯然一笑“反正到时候你又有别的理由来解释的……其实我只是想装些茶叶给你,你不是要走了么……”</p><p class="ql-block"> 走得很匆忙,来不及跟她道别,却没有忘记带上这只纸鹤。</p> <h3> 深夜,案前灯下,拿着它仔细端详,那片湖蓝便在视野中延伸开来,在这片无际的宁静里,我看见一张微黑的脸,齐眉的留海,架在鼻梁上的笨重的眼镜,和镜片后一双不大却很深邃的眼睛。 </h3><h3> </h3><h3><br></h3><h3> 1997年8月 改讫<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 <h3> (后记)</h3><h3> </h3><h3> 大概每个人心中都深藏着一份朦胧而又美好的情感吧,因为纯洁而愈美,因为年轻而轻易告别,很长时间,我们都把它归结为缘,缘来而聚,缘尽而散,而终会有一天明白,有些缘只适合珍藏却不适合重逢,因为当初未说出的爱,并不是我们以为的缘份不够,而是深度潜意识在告诉我们——不适合在一起生活。</h3><h3><br></h3><h3> ——借美篇好友老四评论为记</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