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顽石

生日

   "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那年初夏，我过了十岁生日，那个生日，至今难忘。

其实，之所以难忘，是因为生日那天，我吃了十个鸡蛋。十个鸡蛋，在今天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在那时，我却真切地感到幸福。那时我们这儿，似乎还没有吹到改革开放春风。也没有像《春天的故事》里说的"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奇迹般地聚起座座金山。"我们这儿，大多数人都还比较困难。尤其是我家，说清贫一点不为过。那时，父亲的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元。母亲每月也只能挣二三十元。家庭总收入，不过五六十元。家里兄弟姐妹多，就靠这点收入维持生活。所幸那时大哥大姐已参加工作。多少能减轻一点家庭负担。所以一天之中能吃到十个鸡蛋，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记得那天，中午放学回家。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午饭前，母亲端碗白糖炖蛋，让我吃了。我看到那碗蛋时，真的是一阵惊喜。碗里居然有六个蛋，更是出乎意料。按照当时惯例，顶多也就是四个。这对我而言，简直是严重超标的。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碗。雪白的蛋清，包裹着淡黄色的蛋黄。而且上面还撒了些白糖。真有一种舍不得吃的感觉。至于怎么吃下的倒是忘了。那天下午去学校感到特别开心。说不定还跟同学炫耀过。

下午放学回家后。照例先把作业完成。我们那时作业少，基本上不用等到开灯就能完成。开灯做作业，似乎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做完作业，搬了张小木凳，坐在大厅门口看连环画。可能是父亲为我买的新书，或者是同学那借的《三国演义》或《杨家将》之类的。我们那时能看到的课外书，主要就是这类连环画。正看得入迷，忽然听到有人唤我的乳名。抬头一看是奶奶。只见奶奶手里端着个碗，且冒着热气。 我凑上去一看一一白糖炖蛋。那可真是喜出望外。奶奶那时约摸六十来岁。平时一般跟叔叔一起生活。帮忙叔叔料理家务。堂弟比我小，需要她照顾。她的出现，着实是出乎意料。那天的幸福程度，真的是难以言表。

三十岁那年的生日过得更加特殊。那年小儿三岁，我正带着毕业班，还兼任学校的其他工作。家里还开着一个店。校里校外，几乎没有任何空闲。觉得自己整天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还好，三十岁不算太老。虽说累，也还好，并不觉得有多疲惫。但是像过生日这样的事，肯定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只记得有一天在办公室改作业。课代表，冷不丁问了句"老师，您什么时候生日呀？"我愣了一下，没回答。我想我猜出了她问话的用意。同学们是想帮我过生日。我怕他们为我花钱花时间于心不忍。毕竟多半是农村的孩子，大多也不宽裕。而且又临近中考，距中考仅剩一个来月。随后，这件事，我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没过多久，大概是一周左右时间。班里有个个儿小的男生在课堂上，忽然叫了我一声。拿着照相机对着我拍了一张(当时用装胶卷的相机，而且一般人家没有)。我当场就批评了他，觉得他有点出格。但是为了不影响教学，也就继续上课了。又过了几天，其实那天正是我的生日。早上妻子提醒，让我傍晚早点回家。准备叫上兄弟姐妹庆祝一番。偏偏那天我上的是下午最后两节。本想跟一个住校的较年长的老师调一下课。可是遭到拒绝，那时真是郁闷极了。不知是自己做人太差，还是，他做人比我更差。若是别人有事，当然包括他在内，想跟我调课，我都二话不说。更可气的是就在不久前还给过他方便。没想到予人方便就是予己方便，居然不灵验了。算了吧，迟就迟点，反正我这主角没到场，是不能开席的。正当我上完课急匆匆地骑着摩托车准备冲出校门时。校门口一长排学生张开双手把我给拦下了。我当时真是急啊，没法诉说的急啊！我只能停下。停下后才知道，他们要跟我合影。我想他们快毕业了，拉我合影也在情理之中。于是，我只好耐着性子就范。等我赶到饭店时，看到兄弟姐妹们，早已各就各位坐好了。只等我这个寿星开席了。当然免不了老婆大人一顿数落。还好，迟到的理由正当，得到大家谅解。

不知又过了几天。我照例到班上上课。程序般地叫:"同学们好!"结果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回答:"祝老师，生日快乐!"他们坐下后班长捧着一盒四四方方的稍扁的东西放到讲台桌上。随后又有几个孩子拿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卡片、手工花等走上前来。我当时真的是彻底懵圈了。我激动得有点手足无措。挤了老半天就只挤出谢谢二字。当我稍加平复准备上课时，转身看见黑板上赫然写着"祝老师生日快乐!"这几个红色大字。此时，我脆弱的灵魂再一次受到强烈的撞击!我说不出话来。用黑板擦慢慢地擦去那几个字，很慢，很慢。

下课后，我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个方盒一一一本精致的相册。那品质丝毫不逊于我存放结婚照的那本相册。带着一种庄严和神圣的感觉，我缓缓地翻开了它，第一页是由班长执笔的一篇生日贺词。字里行间洋溢着孩子们纯真的情感，跳动着三十三颗火热的心，注满了三十三个孩子至真至纯的爱……翻开第二页，天啦!就是那天把我拦截下来照的集体照和那顽皮小子上课时抢拍我上课情景的照片。随后是三十三个孩子的单人照或合影，三十三人一个不少!my gold !我彻底被电到!我何德何能竟得到这般礼遇!!!我惟有竭尽全力才能稍稍缓解我的羞愧之心。

此后经年，与母闲聊，偶提此事，方知当年那些美丽巧合，非惟天成，实乃人为。当年那三十三个孩子中有一人是老家邻居。受同学之托，他曾向母亲打探过我的生日，母亲不明对方用意假装不记得。于是便向祖母打听，那时祖母年事已高八旬有余，只记得是农历四月，哪一天真的记不住了。孩子们便选择了其中一天为我庆生。无巧不成书，他们拦截我合影的那天正是我的生日。只不过这真相是近几年的一次聚会，我在酒后吐的真言。

        感谢有你，你们!

一九九九 三(3) 三十三

。。。。。。已写入我生命里

。。。。。。祝大家永远平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