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高品质书画追求者～钱塘泊庐

文字：钱塘泊庐

图片：钱塘泊庐

[玫瑰][玫瑰][玫瑰]

 

“你总算回来了！”
每次，我外出回家，母亲都会这样说，语气里是安慰，也有哀怨。其实我觉的自己出去的时间也不长啊，无论是去朋友的聚会，到教堂的礼拜，也或去儿子家里看孙子，都是尽快的回到家里，回到老母亲的身边的呢。  

母亲是越来越感到自己的软弱，寂寞和无靠。母亲在自己房间躺卧着，时醒时睡的看电视，我在隔壁房间写字，她也会不时的突然的呼唤我。
母亲93岁了，记忆力比年前大是减弱。有时白天的时辰与晚上的也会错混，后夜半突然想要吃“第三餐”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回了。

　　 

母亲生我已经是第四个了，在我之前的三个都夭折了。应该是“脐带疯”吧，三个婴孩加起来还没有满月。这对一个年轻的母亲来说打击是很大的。而终于又有一个孩子出生，这个孩子就是我，我就成了母亲全部的希望和支撑，几乎成了她掌上的珠子了吧。  

在我两岁的时候，她一人带着我从萧山乡下到杭州探望父亲。途中，我病了。“你一时头里浑身'火炮'，黄纱盖脸”。

那时代，66年以前了，两地的时间距离是大半天。乌篷船，汽车，轮渡，再汽车。途中生病的我，使得因为连续失去孩子的年轻妈妈，如同惊弓之鸟，急的自己就病了。那天是她“身上来”的日子，霎时就停经了，从此就“干血痨”了。这一病就是七八年，所以，我的大妹妹小我八年才得出生。

 

母亲没能在企业里上班，按照现在的话说，母亲是专职主妇了。其实她除了是个“家庭妇女”以外，几十年一直做着厂外的“加工生活”，直到做不动为止。母亲做过好多种的“加工生活”，只不过她的这些做工不被承认，除了挣些微薄的所得，其他诸如单位，工龄，劳保，医保等等字眼与她是无关的。       

母亲的工种先后有很多种，如大众帽厂的各种帽子，杭州绣品厂的绣品，杭州手帕厂的手帕等等就不一一例举了。  

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加上拼命做“加工生活”，母亲的身体状况在长期的劳累中，一直是不好的，太多的病啊。晚年倒是平安多多了，母亲说是靠了耶稣。

　　 

母亲对父亲是无条件的顺从和全方位的内助。除了日常的生活料理，父亲对家庭境况的多次重大改变和发展，母亲虽然随之产生多多少少的担忧惊怕和经济压力，却仍然默默承受和同心携手。

简要例举父亲从年轻到老的一些事迹，可以同时体会到母亲的心理感受。

父亲从小学徒，自立后开作坊渐渐发展。却在某年的大年夜从杭州回新登途中，被兵痞抢光了所有钱财包括从朋友处借的生意本钱。因此痛不欲生在半夜自行了断，母亲救下了他。而后两人赤手空拳回到萧山摆一个小摊维持生活，经历过“连续18天白盐就白饭”的日子。

1949年后，父亲只身赴上海谋生，母亲又一次单身留守。

文革中父亲被无端批斗，受尽折磨苦痛，母亲又一次默默守护。一边劝慰陪伴，一边默默儆醒，于某日半夜又一次救下父亲。这一次我16岁。那晚上母亲大声的呼唤我，也大声的哭喊的叫着父亲的名字。

父亲不息的“奋斗”，从1963年起就开始了为家庭造房子，一直到1985年，因为中东河工程我们的住房拆迁而止歇。在子幼力单钱缺的景况下历经了一次建造和两次翻建。

那个年代，加上困难的家庭经济（有一两年每个月都会因短缺五元钱而向工会借钱调头以维持生活；1970我上山下乡去了农场历时8年，我两个妹妹又年幼，12岁和8岁），自己造房子何其难。父亲每天下班回家继续的工作就是蚂蚁啃骨头式的自己做砖头，自己浇铸水泥预制板和桁条。母亲除了家务还必须做加工活赚钱以支持父亲的“工程”。

父母亲比较年轻时候的合影

母亲对文艺向来喜爱，记得母亲在做“加工活”时一定会开着收音机，听各样的戏曲。这个爱好一直伴随她老人家终生，所以，好几代的明星她都很熟悉。

她也是一个多才艺的母亲，她会设计服装，描画绣花，手绣并机绣，也会编织出不同花样的毛衣。

这些年她与我一起住，她兴致来的时候会点评我的字画，有时会说，这张忒满了，字都没有哒坞（地方）写了。

母亲对于文字无论是写的印刷的都有一种特别的珍惜。有一回搬家，家里人将我的一大摞的画稿挑出来准备处理掉。母亲偷偷的收了起来，很多年以后拿出来还给了我，说这是你天天晚上画出来的，扔了太可惜。我见到那些早年的画稿又惊又喜，当时的感动难以言表。

一年年过去，母亲越来越老了，最后的十来年，母亲和我同住。母亲喜欢朋友，我那些常来的朋友她都熟悉，朋友们对老人家烧的菜也很喜欢。

这几年老娘的记忆力不断的减弱，一段时间不见的朋友也会叫不上名字。老人家更害怕孤单，也更想朋友来家里吃饭。有几回我出去会友，她会问是谁邀请我，然后她会不满的说：xxx呐噶嘎哗迭（怎么那么“坏”了）。意思是说怎么不来我们家吃饭而把儿子邀请出去。

老母亲喜欢喝酒，喜欢高度的白酒。朋友来了，高兴了，会加量，她会高兴的说，再倒点。吃好了也要一直的坐在边上，听朋友们边吃边说的聊天。

　　 

这一次，母亲走了。

 

母亲啊，您在世上走过了93年的路程，生活是艰辛的，而您对我们的慈爱言说不尽。

今后的日子，在家中再不能见到您的身影，回到家再不能听见慈母的呼唤。今后的日子，您的儿子会六神无主。您的子孙也将只有在梦里再见到您老人家慈祥的笑容，怀念您的亲朋好友们也只能在回忆里与您交谈。母亲啊，不孝儿祈求您的原谅，原谅没有好好的侍奉您。

儿子只有祈求天父，祈求耶稣一路引领母亲荣归天家，到天父的国，祈求我主我神接纳我们的慈母安息主怀。

 

感谢母亲！

儿 2017.06.14.

【先父是2000年的十月十日走的，82岁。之前两年，父对儿子说，以后若是你母亲先走，我可以一人生活的。怕是我先走，你母亲会软弱……我对父亲说，我知道了，您老放心好了，无论如何，我会承担的。】

画壁楼记

墙角落头的“倒笃菜”